【王文琴随笔】石缝中的树
这是一棵石缝中的树，一棵小树，一棵体高不到一米的小树。我发现它，是在几年前，在春天户外踏青的过程中，在澽水河畔发现的一棵树。我因想就近观赏河对岸山坡上盛开的黄刺玫，所以来到河边。远远地看见这棵树，它似乎就长在岸边，我以为它是斜着树干倾在石头上。近身定睛，才发现这棵树在离河岸不到两米的地方，在河里一块石头上顽强地生长着。我小心翼翼踩着河心的一处列石，来到这棵树跟前，俯下身仔细端详。这棵树生长凭借的石头不算大，是一块竖向的石头，有一米来高，六十多厘米宽。石头的上端有一个驼峰一样的凹槽，树就长在凹槽处的缝隙。这块石头表面，因风化已经出现几道细细的纵纹。我仔细观察这棵树，树的主干刚好从驼峰凹处缝隙中伸展开来。这棵树的来历，我大胆猜想，可能在多年前，一粒种子，被风裹带或者某只飞鸟食而未化经由粪便排出，恰好跌落在这个石头凹槽的缝隙。这粒种子是不幸的，它没有落在肥沃的土壤，却落在了石头缝。它落在石头上，连薄薄的尘土也没有。这粒种子同时应该又是幸运的，在掉进石缝中的短时间内，紧接着天空下了一场雨。这粒种子吸饱了水分，卯足了气力，得以萌发。根须伸向了石缝的深处。石头最初只是上端裂了缝，下端浑实。而根使出浑身的能量，像要挤开紧栓的门一般，孤军作战，日复一日。终于徐徐向石头下端挤出一条缝隙来。它的根须像集成的利斧，在与石头进行艰苦卓绝持久的抗争。石头在根须的旷日持久的战斗中败下阵来，石头也只好心平气和地与树和平共处。基石紧紧拥抱着这棵由外来种子萌发的树根。毕竟有树陪伴总强过一人孤独。石头默默认可、接纳了这棵树。所以树的根须就往下生长着，延伸着，挺进着。这棵树心有执念，也许它觉得根系穿越过了这块顽石，就可以抵达肥沃的土壤。正是这样坚强信念的支撑，所以它把石缝作为它生命修行的道场。石头有了缝隙，而且石头上端的缝隙被日益粗壮的树基部撑得越来越大。空中的浮尘慢慢飘落，日复一日积聚在石头缝隙中。这薄薄的，几乎没多少营养的积尘，成了这棵树生长的弥足珍贵的沃土。毕竟土壤是细腻的，温暖的。不是石头的冰凉，坚硬。树根往下艰难地拓展着，它的根系本来形如圆锥状，但在这石头的缝隙，树根委曲求全地挤压变成了薄薄的片，像天然的标本。树根在狭窄的石缝空间，艰难地喘着大气，顽强地往下伸展，挺进。根须就像在拼尽全力，要嗑开一个巨大的石瓜子一样。同时根须像隐形的线锯条，或者像薄薄的无比坚硬的楔子，在夜以继日地开拓着它的生长疆土。以微弱的纳米级的进度一点一点向下楔。在根须的另一端，树干直立，分生成很多树枝，密而短。小小的绿叶一片一片布满枝条。绿叶的光合作用给根系提供了持续微弱的能量，使根系有了往下伸展的能量补给。向下拓展的根和向上舒张的叶在互相鼓励，配合。经过一年一年的生长，这粒最初不起眼，跌落在石缝里的种子，便野心勃勃地长成了一棵树，一棵不足一米高的小老树。因为这粒种子是一棵树的种子，而不是一粒草籽。所以它的枝叶很细密，它顽强地长成了自己树的形象。因为没有充足的养分，所以它成了同类大树中的侏儒。但它仍积极心态，感应着季节变化。春天萌芽，夏天洒荫，秋天枯黄，冬天蓄能。这棵树，就这样蓬蓬勃勃在石头缝扎下了根。我想，如果这棵树会说话，如果这棵树在种子萌发阶段说话，我想它一定曾经沮丧过，哭泣过。这就像刚降生的婴儿，一出生，就是冰天雪地，父母不见了踪影。但既然萌发，就要拾起信心，完成自己的生命之旅。因为它要完成一粒种子的使命，那就是使自己长成一棵树，一棵尽可能高大的树。虽然这棵树不具备人类开口讲话的能力，抱怨命运不公。但是它竭尽全力，让自己长成生机昂扬的样子。虽然它的身高比岸边的同种类的树要低矮出很多。但它坚韧顽强，它要勇敢走完自己生命的四季。当我看到这棵石缝中的小树的时候，我很诧异，强烈震撼！我之前见过很多在石头块间隙生长的各种树，有松树，有榆树，有柏树，然而它们相对与这棵树，都有着更好的生存条件。这棵树，突兀栖身在河中的那块小石之缝，它每天听着淙淙的流水，但它的根系却还没有抵达水面。我觉得它在石缝中生长，每天都是望梅止渴状态。因为石体干燥，这是一块硬石，不是软石，不是吸水石，所以石身并不含有水分。所以这棵树炼就了抗旱的能力，仅凭天降雨水解渴。所以这棵树没有那么饱满的树汁，树皮看着干燥缺水。它尽管近身水源，枝条却蘸不到水。它耳畔水声，根却吸不到水。常年如此，天天如此，这是怎样的一种干渴煎熬？河水用略带鱼腥的气味引诱树，用哗哗的流水声挑逗树，用时间之手折磨树。这仿佛是一串悬空垂挂的食物，日日看见，却没有手足可以够到。这种情形犹如用精神惩罚法折磨着一个犯人，用把钝锯，每日拉着，割着。这在树内心是怎样的滴血煎熬？如果树有大象一样的长鼻子，我想它就可将自己浇灌成一棵威风的大树。如果你很饿，却够不到眼前的食物；如果你口干舌燥，看到眼前一碗水而喝不着，而且你天天倍受这样的饥渴煎熬，这是怎样的一种生命考验？所以我要为这棵坚强活命的小树拍案叫好。我对这棵石缝中的小树肃然起敬。人们常常抱怨命运不公，当然人可以走动，可以选择，可以迁徙，可以从沙漠中走出来，寻找适合安放自己生命的成长之所。而这粒种子，落进了石缝里，它别无选择。它也许哭泣过，但又瞬间收起了眼泪，因为生命从来都不相信眼泪。所以它只有前进，它只有挺进。它利用一切看似不可能的条件，把自己茁壮长成一棵树，从而履行自己的使命。它甚至雄心勃勃地想要开花，要结果，要让自己的后代随着水流、随着风儿或者随着飞鸟带到其他地方，繁衍生息。它的后代，或许不会再有它这般的不幸遭遇，在其它好的地段生长，长成一棵参天的大树。所以当身边有人抱怨生活的时候，当有人觉得命运对自己不公的时候，我有时就会想起这棵石缝中的树。这棵树扎根的石头就像河蚌壳，紧紧夹着这棵树的根须和树基部。我看着都心疼，看着都止不住热泪涌流。这是怎样坚强的一棵树？这是生命力的喷张。这是种子力量活生生的见证。这是这棵树笑傲江湖的姿态。这是一曲无声的生命壮歌。作 者 简 介：王文琴，女，作品散见于《现代作家文学》、《西部文学》、《当代文艺》、《现代物业》等。韩城作协会员。系《现代作家文学》签约作家。用文字记录生活。已发表散文、诗歌、短篇小说、专业类文章多篇。
欣赏老师佳作，点个赞问好！
西部文学 发表于 2020-10-8 21:28
欣赏老师佳作，点个赞问好！
谢谢主编老师的鼓励！且为文章配图，你们辛苦了！ 洛沙 发表于 2020-10-8 22:41
谢谢洛老师鼓励！:handshak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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