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河随笔】水乡的慢板一南浔行记
水乡的慢板一南浔行记祁河
南浔这地方，向来是静的。天静、水静、路静、桥静、人静，连那些粉墙黛瓦的老房子也静得出奇。
游人虽多，却似乎都被这静气慑住了，不敢高声，只悄悄地走，悄悄地看，慢慢地品……
南浔位于湖州，素有“文化之邦”和“诗书之乡”之称，地处江浙两省交界处，距苏州和杭州均100公里。它明清时就是江南蚕丝名镇，是个人文资源充足、中西建筑合璧、延续保存完好的古镇。出过民国奇人张静江、西泠印社发起人之一张石铭，著名作家徐迟等。
我去那天，春晖丽日，花红柳绿，正午的阳光照得人暖融融的，使人有稍许倦怠。
景区很大，占地30多平方公里，核心区域有2.18平方公里，为国家5A级旅游景区，且不收门票。游客中心、进镇的道路、两旁的建筑古色古香，大气宽敞，显得空荡荡的，不似乌镇、周庄，包括刚去过的黄姚、留园和拙政园，人乌泱乌泱的嘈杂。
走上新修的风雨桥，桥下便是宽50多米、京杭大运河的重要支线頔塘故道。河边可乘“水上巴士”从水路入镇，票价3元。可惜半个小时才发一趟，等不及的我们安步当车，过桥后踏上石板路沿河观瞻。
宜园门面不甚起眼，一不留神便会错过。进园却要购票，60岁可半价（5元）进入，方知内有乾坤。它是“四象”之一庞家的私家园林，始建于1899年，由庞莱臣于民国7年（1918年）在原“鹿门旧德”基础上扩建而成。
复建后的宜园占地24038平方米，建筑面积6010平方米，建筑风格以中式古典园林为主，布局疏密得宜，亭台楼阁、长廊曲折与宽阔湖泊、花园相结合，形成“大中见小，小中见大”的空间层次。
园子不大，却极精巧。假山、水池、回廊，一应俱全。太湖石堆叠的假山上，生出几丛花木、芭蕉，在风中微微摇曳。
听雨小榭中，“细雨闲开卷，微风独弄琴”为沈尹默的墨宝。竹林夹道里，一位汉服少妇执扇，无声地随摄影师示范摆着造型，使人噤声瞩目。
再入张静江的故居，门票涨一倍。他资助辛亥革命，颇有功绩，声名远扬。尊德堂一幅“滿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四十州”的楹联，为孙中山亲题，便知这位民国党四大元老之一的地位。
这宅子也静得出奇，前厅陈列多幅泛黄的照片、文件。其中一张特别引人注目：年轻的张静江西装革履站在巴黎街头，眉宇间透着精明强干。谁能想到这个南浔丝商顽劣的儿子，竟成了孙中山口中的“革命圣人”。
光绪二十八年，张静江以随员身份赴法。邮轮上邂逅孙中山的掌故。如今被制成短片不断地循环播放：“君非倡言革命者乎？余亦深信非革命不能救中国。近数年在法经商，获资数万，甚欲为君之助。”字字铿锵，仿佛能穿透百年时空。
张与孙当时约定，只要革命需要，他随时汇款。墙上有幅《捐款明细表》，密密麻麻记录着张倾家资对革命的资助：潮州起义捐白银三万两；黄花岗之役捐港币五万元……那些数字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微光，镌刻着他对推翻封建帝制的贡献。
东厢房陈列着一封孙中山的亲笔信："自同盟会成立之后，始有向外筹资之举，当时出资最勇而多者张静江也。"信纸已经脆黄，钢笔字迹却依然力透纸背。展柜旁的电子屏正在播放纪录片，画面里北伐军浩浩荡荡，解说词说军费大半出自张氏典当的祖产。
正堂中央挂着张静江晚年照片，清癯的面容上架着圆框眼镜。照片下方有他自题的诗：“平生惯作江湖客，脱却蓑衣卧月明。”这位毁家纾难的实业家，最终在纽约的公寓里默默离世，临终还惦记着家乡的梅树是否开花。
张静江出身江南丝商巨贾之家，善于经商，主张实业救国。从小跛足，人称“张跷脚”，但志向远大。他向孙中山推荐蒋介石，一步步扶持其上台，蒋称其为“革命导师。”他在法国经营古玩，于上海开办中国第一家证券交易所，任过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会常务委员会主席，在南京政府主持过建设委员会工作。晚年与蒋介石发生分歧，逐渐淡出政治，转而信佛，故名卧禅。
午后时分，寻得丁莲芳千张包子老店。店面宽敞，窗明几净，凭栏临河。要了小馄饨和千张包子，后者形如小枕，皮薄透明，隐约可见馅料。咬一口，汤汁四溢，鲜美异常。邻座两个美女吃得极慢，每咬一口便要歇一歇，说几句话。他们讲方言，我半懂不懂，却从那抑扬顿挫的软语中听出了满足。
饭后沿宝善河观街景，临河而建的百间楼群，青瓦白墙，错落有致地排列河道两侧。据说原是明代礼部尚书所建，为陪嫁婢女们准备的居所。如今那些雕花木窗棂后，早已换了人家。有阿婆在窗前晾晒衣裳，有孩童在门洞里追逐嬉戏，更有摇呀摇的小船，悠哉悠哉地进入人的视线。我数着那些相连的屋舍，却总被曲折的河道打断，终究没能数清是否真有百间……
夕阳将金辉洒在斑驳的墙面和水面上，那些历经风雨的砖木忽然就有了生气，仿佛在诉说着四百年来的变迁。两岸设有许多露天茶座，游客慢条斯理地喝着茶、静静地看鱼儿畅游。一条摇橹的小船，将客接驳至民宿，小餐馆中飘散起双浇面的味道。
本还想去听听评弹，书场设在码头附近，门口挂着招牌，室内舞台上放置着三弦、琵琶。今日曲目为《玉蜻蜓》，说的是富家子弟与尼姑相恋的故事。只因未到演出时间，加之要赶回杭州，只能等下次机缘。
暮色渐浓时，我们将古镇走了大半，累得已迈不开腿。好不容易找到十字港码头，等候买票乘水上巴士。除运河支线和宝善河外，还有南市河、东市河、西市河，环绕着古镇，形成“小桥流水人家”与大宅园林交相辉映的水乡风貌。
水上巴士是电船。半小时卖一次票、发一趟船。每趟只发4条，每条限乘20人。排队人很多，这班只剩下2张票，谢老师让我和弟弟坐船，她自己步行。真不明白，为何不随买随走，方便游客呢？
电船航行很稳，几乎觉不出晃动，不时超过手摇橹船。两岸大宅店铺渐次后退，水乡烟火竞显。时有妇人河中浣衣，亦有古装少女旅拍。同船游客纷纷探身拍照，我独爱那河水，墨绿的波色，深不见底。
人比船快，谢老师已在岸上招手，天色渐暗。站在码头上回望，但见古镇朦胧，碧水如绸，偶，灯光掠过，转瞬即逝。
南浔又启始了夜间模式，静得更深了……
（2025.4.16写于文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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