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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是一块丑石。虽然光洁、玉润，有美丽的花纹，有梯状的造型，还有异色的斑斓，但我依然觉得它就是丑石。 前几天去临潼学习，天热得像蒸笼，同住的舍友和我一样，都是岁数上错前差后的中年人了，晚上睡得晚，早上醒得早，还一门心思地想着锻炼身体，于是六点刚过就去跑步。出校门不远竟是贾平凹文化艺术馆，迎面墙壁上大小错落地浮雕着平凹先生的书名，米灰的电脑字体和横线装饰的背景，像极了大西北的颜色。两扇仿古大门关着，门前的牌子上提示10点才开放。因为学习很忙，好不容易到了第三天中午，我俩匆匆刨了几口饭菜就赶着去艺术馆。艺术馆里人不是很多，书倒是不老少，有先生的，也有别人的，以先生的居多，约略码了两屋子。我虽爱书，但时间太紧了，只好匆匆一瞥而过。再说我喜欢先生的散文，而先生的散文大多能在网上读到，于是就去转后院。后院的墙上挂着先生的书画，有“文学神圣”、“龙游宇宙”等等，也有先生的自作诗，也有书法中兼有绘画的。我多少是懂一些书画的，先生的笔墨很有功底，简洁而直率，并非一些人讲的名人字画云云。展厅里还有泥塑，纯黄土的那种，说实话，人物很粗犷，甚至有一些丑怪，也是标准的大西北的风格，只是我忽然就想起先生的《丑石》来，那黑黝黝卧着的牛似的模样。 归来，写了《游贾平凹文化艺术馆随记》，题记并十六行诗。题记曰：最早读先生《商州初录》和《商州又录》，很是喜欢，模仿其手法写《走进山里》,朋友说好，我心中窃喜，暗道先生果然高妙。今日方知，我来世间44年，先生竟也笔耕了44载。先生写的书成堆成摞，著作等身，最新的应是《极花》了吧？喜欢先生的字，留影。竟被那句“才子正半老，佳人已徐娘”打动了。岁月渐深，向先生致敬、问好!向先生学习！诗云：七月入光华，学忙无闲暇。难得中饭后，相邀看平凹。校外三五步，熟榴门前挂。先生艺术馆，坐落骊山下。前得商州录，今番遇极花。文章已等身，更精诗书画。时光隧道里，黄泥胜紫砂。几欲脱口问，丑石在谁家？ 回到秦南，没过两天，真还就遇着前边说的这块丑石了，虽然三一云：“善恶美丑是人的标准，与天然之石何关？人类美丑不过数千年，而自然之精灵，天地之精华之石，其存在至少亿万年吧。所以，石即石，不美也不丑，自自然然，率性而存！”但我依然还是觉得，这块丑石，它就是丑石。 那是汉荣先生和同学来山里消暑。先是去金河看程邵孔碑。坐在村委会门前的树荫下喝茶，听先生讲他律、自律和神律，讲天人合一和乡绅教化，在群竹拥翠的背景里感受老师的气场。先生是著名诗人、散文家，我在三十年前就读过他的诗集，后来喜欢上了他的散文，征得先生同意后在《西部文学网》和文友们分享，一段时间也学着先生的风格写散文，文友们说有些像先生了，我心里一咯噔，坏了，不是说学者生像者死吗，必须警醒了!不过有时候想想，先生的散文清雅、疏淡而唯美，诗意栖居，像了又有什么不好呢？ 先生是大家，却没有一点所谓的架子，儒雅谦恭的倒像是白衣秀士。三一说我用词不当，我反复思考，还真就得用白衣秀士这个成语，除此之外实在找不到可以形容先生低调的词汇来了。先生一言一行里充满了悲悯之情。一路上，一棵树、一只鸡、一头猪、一根古藤常常能引起先生的共鸣。先生的思想充满了睿智的火花。他对于人类、社会、自然的看法，出乎意料却又入乎情理，大多是发人深省的。除了偶尔说说话，先生更多时间是沉静的，三一和一众朋友在马家湾的月夜里斗酒诵诗、高声喧哗，先生只是安静地坐着，微笑地看着，时不时端起茶杯来饮。和先生前后相处的两天里，每当我们给人介绍先生时，先生总是说自己只是一个闲人，后来我就说，那咱就见闲(贤)思齐吧。先生说，那个好。 在西汉水边第一眼看见这块丑石时我就坚信它是在等我。它静静地躺在绵软的沙滩上等我，看见我时便向我大大方方地投来明媚的眼波，它四周五米开外的范围内没有任何石头和杂物，它就那样坦然地在我必经的路上等我，直到我用了双手抱它起来。我抱起它时，不仅大小轻重称手，而且它浑身上下竟没有一丝沙尘和泥土，干净得纯粹不需要清洗，哪怕清清的江水此时就在我的脚边流淌，我一弯腰就能够着。我忽然觉得它是不是在谁家呆了很久之后被人有意地遗弃了呢？就像是被人遗弃的小猫、小狗，时常在路边可怜巴巴地看着来来往往的路人，期待被某一个好心人收留。而这块丑石，它笃定了是在等我。我翻转着仔细地打量了半晌，抱憾地说：“怎么就啥都不像呢？”边说边要将它扔进江里。先生见了阻止我说：“别扔！不像就对了，这就像诗歌一样，无所像才无不像呢！留着吧，这也是缘。” 这块丑石便到了我家。因是在寺坪山下所得，便做了《寺坪山访友》四句：“凉水池塘莲子肥，寺坪山上煮新醅。有缘尽在无缘处，拾得嘉陵丑石归”。 我把丑石安放在办公桌边的窗台上。闲暇时我看看它，它看看我。我看它时，我是闲人，它是丑石。它看我时，它是丑石，我也是丑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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