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直的松小说】洋槐花 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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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150 | 回复7 | 2025-4-9 09:15:2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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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一场大风,似虎啸似狼嚎,直刮得天昏地暗。涝库沿子的柳树枝刮坏了,一棵大树连根拔起,倒在水里。大场东边的戳天白也折坏了半截梢子,村子布满了断枝残叶,门口的麦秸集子也被风揭起了盖头。
        整整刮了两天两夜的大风终于停了,留下的是一片残败的景象。太阳从云缝中钻了出来,看着自己几天来的作品。
       洋槐花开满沟壑和山坡,被风吹得四处飞舞,地上就像是下了一层雪。年老体衰的施存恒拄着拐杖,来到门口,坐在廊檐子的石头上。场塄子上的槐花散发着沁人心扉的香气,习习的春风吹着老汉的胡子在下巴上飘浮。
       回忆这东西,专拣人闲的时候就来翻腾。老汉的身后是把分荆四宝家的拆了重盖的三间大瓦房,是凝聚着几十年的汗水和心血的结晶。挂着满脸的愁苦怀着苦涩的心境,在孤独的陪同下品尝着自种的苦果。
       心绪被回忆这玩意搅得痛苦和后悔拧在了一起,一阵难耐的绞痛,老汉的脸表现出苦痛的表情。习习的春风吹不散存恒心头的苦闷,浓浓的香气改变不了老汉心中的涩苦。
        身后的这个家没有温暖只有忧伤,从表面看是一个完整的实际是支离破碎的家。下棋可以悔棋,人生的棋却是不能悔的,只要一步走错,世上就没有卖后悔药的。
        他给孩子们讲的除了古今外全是刘四拉壮丁的经历。自己的那些事不知讲了多少遍,孩子的耳朵听得都长了茧。成天缠着要他讲故事,讲的山穷水尽的时候只好讲讲别人的事加上虚构,来糊弄娃们。
       他是一个苦命的人,父亲早亡,自小就跟着母亲沿门乞讨,吃的百家饭,睡的天地床。母亲在要饭时认识了一个乞丐婆子,同病相怜结为干姊妹。老婆有一个女儿跟他年一年二,俩娃结为夫妻。从此后两家合成一家,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他和妻子讨饭来到荆峪沟,在四洼沟打了一孔窑洞,把两个老人接来就算有了安身之处。荆四宝知道后就收留了他俩,存恒给他家扛活,妻子秀珍缝洗做饭。早上起来给两老人做的一吃,晚上回来再做饭,中午她两人自己做。就这样生活了一年多,母亲福薄命浅,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时间不长就去世了。半年后岳母也随之而去,两次抬埋都是好心的荆四宝掏的钱。
       小两口过上了安稳的日子,美中不足的是妻子一直没有开怀。一次他去焦岱给四宝家办事回来,在路上拾了一个放在路边的孩子,抱回家解开抱褥一看还是个男娃,夫妻喜不自胜。笑容挂在脸上喜悦藏在心中,左看是个宝右看是明珠。
       解放后分得荆四宝家两间房,才算告别了窑洞有了正式的家。第二年妻子就怀孕了,到了洋槐花开满坡的时候上炕抓了个女子,两口的笑花开得更灿烂了。人常说:一儿一女活神仙,夫妻高兴俩口喜欢。
        时间过的真快,一眨眼功夫十来年就过去了,两个孩子都大了。儿子施源已经到了成婚的年纪,荆老六有个女子秋霞,和儿子年龄不差上下,互相都也了解,在陈志清的搅合下成就了一桩婚姻。结婚后小俩口对两老人十分孝敬,老人也满心欢喜,一家人生活得和和美美。
        转眼女子也到了婚嫁的年纪,一直忠厚老实的老汉,心却拨灵灵转了起来,自己辛辛苦苦一辈子,好不容易创下的家业要让养子继承,亲生的女儿却要嫁出去。这不是一件拱手让人的蠢事吗?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越想越觉得不愉快,越想越觉得憋气。跟妻子商量,老婆也觉得是这个理。
       施源从地里回来,刚放下家具,坐在桌子边的施存恒就把儿子叫到跟前说:“施源你来,爸跟你说个事。”施源来不及洗手就站到跟前洗耳恭听。“我把你也养活大了还娶了媳妇,你俩口也应该成家立业了。”儿子看着老父往日慈祥的脸没有听明白。爸今天说的是胡话,咱有家有业,还成的啥家立的啥业?睁着迷茫的眼睛看着父亲读不懂的脸:“爸,你喝酒来?”“没有,没喝酒。”老汉绷着个脸说。“我觉得你在说胡话,咱这不是有个家吗?还成啥家?”老汉一看儿子没有明白他的意思,干脆开门见山直说了吧:“这是我的家,当初抱你的时候,你妈一直怀不上,现在有了你妹子,我跟你妈商量来,让你搬出去,重新创立家业,把这份家业给你妹子留下。”儿子茅塞顿开,原来是父亲变了心,多嫌弃自己来了。
        “爸,你说的到底是啥意思,是我俩对你不好就直说?我会改的,爸,你不要撵我走,爸。”儿子两眼含满泪水放射出乞求的光看着老汉。“我要给你妹子招上门女婿。你不走,我辛辛苦苦把你抓养成人,还给你订了婚,够你的了吧,还想得我的家当,想得美。”这时儿子才完全明白了父亲的话,好似五雷轰顶一般,“轰”的一声天旋地转,差点倒在地上,原来是父亲心变了要撵断他出门。施源跪在了父亲面前,饱含泪水的双眼看着父亲:“爸,你不能这样,我是你抓养大的也是你给我成的家,这些我知道。你的恩德我永远都不能忘,现在正是我报恩的时候,你咋能忍心把我撵断。爸,我求求你了,爸。”施源痛哭流涕,磕头像捣蒜。
       从娘家回来的秋霞走进门,看见男人的样子,听见阿公的话也愣住了,在门口呆了一会,来到施源跟前向着阿公说:“爸,你娃虽不是你亲生的,可也跟亲生的一样。他还说,你含辛茹苦抓养了他,要好好地孝敬你老人家,你咋能撵断我两。”秋霞的脸上也挂上了泪水。
       老汉温和的脸上有了怒容,两眼一瞪说:“我把家当留给你,把我的亲生女儿嫁给人,没门。”老汉的声也提高了。儿子的喉咙好似比什么东西卡住了声也出不来,只是流着泉涌般的眼泪,额颅上起了鸡蛋大的疙瘩。秋霞看着老汉没有回心转意的迹象,拉起男人说:“算了,咱爸既然不要咱俩,咱就走吧。”两人准备收拾东西,老汉一看还想拿东西,摸起铁片锨向着儿子打去,吓得俩口子包头鼠窜向门外跑去。
        荆老六看见女儿女婿狼狈的模样心中一阵酸痛,娃来了往那里住呀,思虑了一会说:“别急,我去寻喜文。”话刚落就抬脚迈步荆喜文家走来。喜文正好在家,上廊檐跨门槛开口直言:“他大,你去劝劝存恒,他把两娃撵断出来了。”喜文一听变色道:“这家伙老糊涂了,咋能做出这种事。你回去,我去劝劝。”说着拿上烟袋走出门去,觉得自己单枪匹马怕是拿不下这个山头,就来到陈志清家门口喊叫:“大叔,在家吗?”“在。”门里答复的陈志清走出来。喜文说:“走,叔,咱俩劝劝存恒。”陈志清经常在村中充当说客的角色。
        荆喜文和陈志清垂头丧气地出了存恒的门,两人说破了嘴,老汉也没有心回意转,这是陈志清说话第一次落了个失败的结局。
        两人来到荆老六家,一进门荆老六就知道他两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啥也没问,三个人坐下来抽了一袋烟,说会闲话就分散了。
        儿子俩口没办法只好将就住在荆老六家,岳父母无奈地接纳了他两。
        可是老六家居住也很紧张,临时住两天还可以,要是常住那就不行了。荆老六寻到大队,荆喜文正好在办公室,还不等老六开口荆喜文说:“六哥,你来有啥事?”“你也知道施存恒做的事,把俺女子俩口子撵断了,没处来没处去,住到我家,这不是个长远的事情,你也知道,我家就尻子大一坨地方。”荆老六愁苦的模样说。“那你说咋办?”荆喜文问。“我想叫娃在自留地盖点房算过度着,来跟你商量。”“行,可以,没问题。”荆喜文不加考虑就同意了,他怀着对施存恒的不满和对荆老六女婿的同情立即就表了态。
       庄基问题解决了,没钱买木料,砖瓦,一个个难题摆在两人的面前,寻亲拜友东倒西借,求爷爷告奶奶受尽把捉。盖房这天全村人几乎倾巢出动,人们怀着对小俩口的怜悯和对施存恒的心存荠蒂都来帮忙。房总算盖起来了,却拉了不少账。
       施存恒看到了人们对他的愤恨,也听到了对他的议论和责骂,他低着头走路红着脸生活在人们的唾沫星子里。
       俩口子千辛万苦,吃苦耐劳,十几年过去了,账也还完了,日子也好了!苦涩的脸上绽放出灿烂的花朵。
       施存恒也上了年纪,女儿招了个上门女婿,小俩口过得甜甜蜜蜜,老俩口也满满意意。老汉脸上时常盛开着喜悦的花,自己的这步棋走对了,走起路来带着自豪都有精神,心中美滋滋的,就像吃了口蜂蜜,尽管受尽了人们的鄙视和谩骂。
        好景不长女儿患上了乳腺癌,好似判了死刑缓期执行。花了不少钱拉了不少帐,老汉的心一下跌进了冰窖,幸福和笑容拔脚就跑,再也不寻他来了。钱也花了罪也受了病还是没有好,时间不长就走完了短暂的人生之路。年纪轻轻的女婿,经人介绍重订了一个女子。这俩口子跟他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白白地把家当送给了人。既无恩情又无亲情,对他就像是陌路人,带理不理的,成天生活在眉高眼低之中,有种寄人篱下的痛苦,俩口子心中好像吃进一苗针,难受又没法说,心中那个难受简直无法形容。
         这时就想起了养子,施源毕竟有养育之恩。脸皮再厚也不能寻娃去呀,村人的讥笑孩子的拒绝到那时就更难看了。
        老俩口的心也淡了,女婿俩口不好好给吃,也不给零用钱。老婆时间不长就死了,剩下他孤苦伶仃,没处吃没处住。不好意思寻养子,拄着一个棍子提着一个笼沿门乞讨。走了一周一弯没有一家人给他一口饭一蛋馍,因为人们都知道他做的事,方圆几十里整个白鹿原已经是家喻户晓。饿着肚子拖着疲痹的身子回到家,看着俩口子的白眼一股心酸的泪水流在满是皱纹的脸庞。
        气好受饿难耐,思来想去还是硬着头皮寻养子。脸上烤着火炉心中怀着悔恨,也不知道咋样走进门的。施源看见父亲羞愧的样子,俩口子正好在吃饭,不用问就知道父亲是饿了,赶紧对妻子说:“快,给咱爸舀饭。”取来一个小凳子放在老汉跟前说:“爸,先坐下。”老汉刚落座,秋霞就把饭端来了。老汉手抖抖着咋样也接不住碗,“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儿子说:“爸,你也饿了,先把饭吃了,我不计较你做的事。以后饿了你就来,有我吃的就有你吃的,十顿八顿我不说啥。没有零用钱你来,一百二百都能满足你,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你的养育之恩。”施源的话就似一股暖流冲击着封冻的心。用手捶打着自己的头,哭的更伤心了。“爸,要想住我这不行,我只能管你吃用,不能养老送终。”
       儿子的话就像是一只老鼠咬着老汉的心,当初就不该撵断施源,现在落了个啥下场。生产队让他看洋槐林,混了十来年,现在农业社也解散了,洋槐林也不用看了。
       荆喜文为人正直,待人诚实,最恨的就是没有良心胡作非为黑说白道的人。施存恒当初撵断儿子的时候,他实在是看不惯,就劝说过,谁知这个九头牛都拽不回的犟货,气得他把存恒大骂了一顿。
       现在存恒的处境他是又恨又同情。
        老态龙钟的施存恒坐在门口形影相吊的样子,让人心寒。门口的树枝树叶横七竖八落了一地,好像跟老汉的心情绞在一体。没精打采地坐着,散了架子似的没一点精神。心中充满了愤恨和怨气,恨的是女婿白白地得了家当却不管他,悔的是养子撵断出了门仍不计前嫌孝敬他,气就像是七级台风在胸中浩荡冲刺。
        远处传来女人的哭泣声,他抬起头看去,昏花的眼睛在泪水的遮影下模模糊糊看见几个人抬着家具迎面走来,身后跟着的女人喊叫着哭闹着。
        后悔就像是一团火,煎熬着老汉的心,苦恼好似苦涩的药让他难以下咽。眼前的情景和心中的悔恨凝聚成掀天的巨浪,正有一肚子怨言一肚子气,没处发没处放。女人的声音眼前的情景像是一根导火索,点燃了心头的愤懑和牢骚,形成巨大的冲击力一句话冲上喉咙冲出了拦不住的嘴:“简直是强盗,比强盗还恶。”用手中的拐杖指着。
        抬着家具走到跟前的小伙听见了,放下家具问道:“老汉,你说啥?”老汉一看小伙子以为不敢打他,就借机发泄自己的怨愤:“你们抬门扭锁哪像共产党的做派。

        未完待续

作 者 简 介:
        李捧虎, 笔名:挺直的松,男,1961年6月14日出生于陕西省蓝田县前卫镇凫峪村三组。1969年在本村上小学,1974年上初中,1976年初中毕业,一直务农为业。1978年到引岱工地当民工。在小寨沟打洞子,在营盘梁上修渠道,三道水修水库。从渠上回来后,在队上当会计,参加农业生产。分社后,卖过老鼠药,收过破烂,后又游于学校当书馆。承包了村西一片地种菜。1995年8月在村开商店至今。2009年10月进入平安保险公司,2010年8月退出。2009年11月接任蓝田移动前卫片区渠道经理。在保险公司曾2次荣获“优秀学员”。在移动业务中2次荣获 “优秀农村代办点”。一次荣获“优秀渠道经理”。2011年4月加入陕西诗词书画音乐研究会,2012年2月19日加入蓝田县作家协会,并有多篇作品在《蓝田文学》《榕树下》《西部文学》等刊物或平台发表。
      自幼爱好文学,在保险公司时因思想波动大而提笔写作,用以表述自己的心情,从此就一发不可收拾。先学着写诗,后改学写小小说。2013年开始写小小说,在榕树下发表作品,有3篇作品获榕树下编推荐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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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部文学 + 2 很给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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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沙个人认证 | 2025-4-9 10:17:36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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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沙个人认证 | 2025-4-9 10:18:21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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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min | 2025-4-9 12:09:36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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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之旅 | 2025-4-9 12:13:31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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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部文学 | 2025-4-9 12:16:10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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挺直的松 | 2025-4-9 14:23:44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谢谢老师点评!老师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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