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直的松小说】洋槐花二十五

显示全部楼层 · 2025-6-17 19:35:00

                                    洋槐花二十五

      天气晴朗，微风吹拂，树枝在轻快地摇摆，鸟儿在欢快地歌唱。这时，一阵炮声震飞了树上的鸟儿，压住了所有的响声。
      这是阳春三月的天气，满坡的洋槐花竞相开放，香气随着风儿飘向四面八方，也勾引着人们的嗅觉，最忙的要算蜂蝶，飞舞在花间草丛之中。
      炮的火药味冲淡了洋槐花的香气，和席间的吵闹混合在了一起。
      村北荆家门前人声鼎沸，高音喇叭播放着激扬的歌曲“今天是个好日子，......”一下子增加了喜庆的气氛。红色的大棚，门口充气的红狮子门楼，大红的灯笼，无不彰显着喜庆的氛围。门楼的东边树园有一群男人正在敲鼓打锣，旁边围着看热闹的小孩，激扬的鼓声催人振奋。棚下是两摆子新桌凳，桌子上覆盖着红色的桌布，门上是一副大红对联，门的东边是五彩缤纷的彩台，喜气充盈整个席间。
      棚下边桌子上荆雨涵和荆前良李秋学几个人在打牌，荆喜文和几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坐在一边抽着烟。于芳银凤黄惠雪帮忙洗碗，荆秋霞文秋霞尤丽萍几个在择菜淘菜，韩月红张云霞高傲几个人帮忙刷锅洗碗，做菜的这些人全是掏钱雇来的服务队，本队人也只是给帮帮忙打个下手。
   门前大路上停着几十辆清一色的小车，这些都是亲戚和村人的，掏钱雇来的大巴停在后边，只有婚车放在最前边，一下子把喜事的气势彰显的淋漓尽致。
   从屋里走出主人荆吉成，脸上挂着笑容，平日嘴觖脸吊的表情不知道躲到那里去了，不敢露面，全让路给了笑脸。拿着烟的手都有些抖，那是心情激动的产物。也不知道从那里来的话语多了起来，人们感觉奇怪，往日见了人一言不发，寡言少语的，今天就像是打机关枪嘟嘟个不停。他把一生的辛苦钱和卖了几个女子除了盖房花费剩下的钱全部拿出来，要把几十年来的晦气冲掉，要把喜事的气氛做浓。
   他是一个上门女婿，妻子人有些老实。家里弟兄们多，婚姻解决不了成了父亲的熬煎。人常说：慌不择路，饥不择食。眼看着年纪一天天大了，经人介绍也不敢推辞就订下了，总算是解决了问题去掉了心中的疙瘩。结婚后一连生了三胎女子，经过奋斗终于达到目的生了这个娃子，平时不善言语不爱笑的俩口子终于挂上了笑容。
      儿子继承了父亲的传统，不善言语不爱说话，性格内向羞脸大。成天跟着同龄的小伙干装修，钱挣了不少就是婚姻成了困扰，老俩口心中就像压着一块石头。
   跟他做活的小伙子们，人家一个个都成了家有了孩子，就他是光棍一条。同伴们也着急帮着介绍。这天，介绍了一个姑娘，精心安排两人会面，姑娘跟他转了一个下午也只是谈了几句话，到了晚上又安排在一个房间。天明了只见女的出来，不见他，一问，你们刚一走他就走了。从此，同伴们一看再鼓力也是不顶啥也就不介绍了。
      荆山有个婆娘给他介绍了一个姑娘，年纪也有些大，吉成也打听过知道名声不好。但是，儿子已经四十多的年纪，不能再耽搁也不敢再弹嫌。只要给咱抓个一儿半女也就行了，不敢有过高的奢望。
      这时，几个小伙子抬着花架子从里屋出来，人们站在两旁观看：花架子上放着红纸葽包着几根大葱、莲菜，放着六个硬盘六个糕子还有栗子枣核桃花生。来到停在路上的一个大卡车旁向车上装，几个姑娘媳妇已经给车上绑好了花，新郎坐的头车前边还盘着花盘。一个小伙拿着摄像机在捕捉镜头。
      随后出来的是个子低矮的新郎荆国强，他容姿焕发，胸前带着一朵小红花，穿着整齐，笔挺的外套下露出雪白的衬衫领子，打着领带，显得异常精神。他今年已经四十多岁了，经人介绍才订了荆山的马银花，这个女子也三十好几的人了。国强在伴郎的陪同下向着河渠路上走来，今天的喜庆在他心头就像是一块石头，心情有些压抑。喜庆和忧虑搅合在一起，形成了复杂的心情。光彩礼就要了将近二十万，金银首饰也花去不少。花钱的日子还在后头，年迈的父母，要是有了孩子，哎，一头的暮水冲掉了喜气，这哪里是办喜事呀。
      国强坐上了车，车队出发了。领结婚证的时候工作人员的眼神和话语，一直是个谜。不知道为什么不眨眼地看着他，眼神中流露出异样的光芒。看他的眼神好像是在欣赏稀世珍宝，一连问了几次：“你考虑好了吗？”他不知道问的是啥意思，回答说，“好了。”“你再考虑。”怪了，问一句就完事了，你是一个办证的那来的那么多废话。现在想起来还是感到奇怪，这是为啥呢？头上好似罩了一朵迷云。
      荆山是白鹿原的最高点，他是尤凤岭的一个支脉，五八年修红旗渠的时候把它截断的，成了孤零零的山头，这里在汉朝的时候住过军。
   原先人家住在半坡，这里的土质是两张皮，见下淋雨就滑坡，随着社会的发展，人们纷纷搬到原上来了。荆山没有平坦的地可以建房，只能是把鱼脊梁垫宽才能勉强建房，马银花家就住在荆山脚下。车队没处停只能停在环原路上，三间平房门口只是简单地搭着一个棚，出来进去也没有几个人，来出门的都是几家实在推辞不过的知己亲戚，稍微远点的就不来了。
      从屋里走出一个中等身材的姑娘，大眼睛高鼻子大嘴，特别是鼻子就像是一个独独蒜骨头，大的出奇也特别耀眼，给人的第一印象是蛮势。穿着婚纱，搽着粉抹着口红，在两个女人搀扶下走出门来，在她来说这只是小孩子过家家，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领结婚证的时候工作人员的提醒她是知道的，这已经是第八次了，工作人员已经跟他很熟了，领了离，离了领，把民政局的门槛都踢断了。从男人手里骗来的钱全部送到了麻将场，她有一个宗旨就是不管是谁只要给钱我就睡，反正也没摊啥，萝卜拔了还有坑在，怕啥呢。
   伴娘新娘上了车，送亲的也上了车，大巴坐了半截子，其他车一个人也没拉跟着向回走，摄影师在抓拍镜头，张影的车上一个小伙伸出上身响炮。路上不时传来“爆爆爆”的炮声。经过何家梁下了马面坡进了村来到门前。一个小伙把早已准备好的竹竿挑着一长串子炮拿来等着，车到了跟前新娘下了车，点燃了炮，“爆、爆”的炮声追赶着新娘响。
      炮声不知怎的不是那么响亮，半会“爆”一声，半会“爆”一声，也不紧凑，一下子给喜庆的气氛蒙上了一层阴影。马银花在伴娘的陪同下走进了新婚礼堂，新郎新娘各自怀着不同的心境站在一起，女主持手拿着话筒有说有唱。席间看热闹的人们议论纷纷。
      银凤说： “这是个婊子，不知道跟多少男人都睡过。”老鸦嫌猪黑，也不看看自己是个啥货色。聪明的于芳心里这样想着嘴上却说：“就这咱大还算是给娃订下了，不像咱那时不结婚就不见男人，现在能有几个是真正的姑娘。”黄惠雪说：“现在到处都是二婚，只要能定下二婚都算不错了。”文秋霞嘴长说：“你看着今结婚得到还咋样呀？”谁也知道她说的是实话，马银花已经骗的几家人财两空。银凤说：“迁河一小伙订了两次婚，钱花光了人也跑了。财空人没，着气不订了，跟着老母亲混日子。”
   银凤话刚落音就看见一个年轻女人问道：“这是谁家的女人，咋没见过？”身边的韩月红说：“这就是荆武泉的第二个妻子，现在畅明了，引回来了，有一个儿子已经都十三四了。”双银说：“不是跟慧芳离婚了。”银凤说：“名义上离婚了，实际上还是在一块。现在法律只要两人同意就不违法。”文秋霞说话咥实活：“别怪你今跟这个明跟那个。”于芳一听赶紧在脊背打了一下。银凤听见装着没听见：“娃子我见过，就是没见过这个女人。”月红说：“还有一个是暗的，明的已经两个了。”黄惠雪说：“窝仡佬娃一个也订不下，瞎怂娃能寻几个，一队张家娃在理发店，女子都快出门了，换一个又一个，换女人就像换衣裳，已经七八个了。”
      国强和马银花拜了堂，荆吉成和妻子坐在板凳上，主持人站在一旁，新娘新郎站在父母面前，马银花叫了一声：“妈”，老婆高兴地掏出早已准备好的红包给了马银花，银花接住钱又向着吉成叫了一声：“爸”，荆吉成也给了一个红包。平时挎的能拴个驴的脸也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张着合不拢的大嘴。老婆笑得“哼哼哼”眼泪都出来了。
      婚礼结束了，执事帮忙拆棚，棚主人开来一辆拖拉机，把拆下来的钢管向车上装，随后就是桌凳、盘子碗盆。服务队也收拾灶具。吉成出来给大家发着烟，然后掏出钱先给棚主人开了，然后再给厨子开。目送着人们离去，兴奋的心情仍在激动着，这次的钱总算花响了。西去的太阳落在了小洼梁上，门前又恢复了从前的样子，吉成摸出一把扫子扫了起来。
   第二天早上，一声炸雷在房上炸响，立时倾盆大雨从房上浇了下来。把门前没有扫净的垃圾冲的一干二净。
      屋里老俩口给儿子收拾礼物准备回门去，除了主家的还有门中的大包小包放了一大堆。吉成俩口收拾好后说：“这么大的雨咋样去呀？”国强说：“我给张影打个电话，让他送俺两去。”说着就掏出手机给跟他平时在一块做活的最要好的朋友张影拨通了电话：“张影，你这会有事吗？”“没有事，下雨在屋闲着。”“我两要回门去，下雨。”“你咋不早说，好，马上来。”不一时，张影开着小车来到门口，国强和马银花拿着礼物上了车，吉成也提着老婆也拿着把礼物全部装上车，目送着车远去的背影，老汉张着缺牙的大嘴半会不知道合拢，老婆也笑的出了声，热泪盈满了眼眶。
   到了下午雨小了，一辆小车停在了门口，从车上下来了儿子一个人，张影开着车回去了。刚进门雨又大了。荆吉成问儿子：“媳妇呢？”“人家说她不回来，让我先走，跟别人打牌去了。”国强木呆的脸上没有表情，正处于兴奋状态的吉成说：“刚结婚那有不回来的道理。”老婆说：“就看到黑回来不？”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一连过去了几天还不见回来。荆吉成再也高兴不起来了，一朵乌云落在了心头。
      国强没有任何表示，仍然是原先的样子。吉成却像热锅上的蚂蚱，再也坐不住了，急得在脚地团团转。还是老婆说得对：“你去寻兴阳上去看一看，到底是咋回事？”荆吉成一听说的对，就迈开大步向兴阳家走来。一进门兴阳正好在屋：“兴阳呀，麻烦你跑一趟，才结婚个媳妇就不回来了，大心里不踏实。”大办事荆兴阳满口答应着：“大，你不要着急，我上去看看，咋样也要叫回来。”说着起身出门而去，他在荆山一带很熟悉。
      实际上荆兴阳心里也很难受，他的家里正在闹矛盾，只是外人不知道而已。要说荆兴阳确实是个大办事，别人解决不了的问题他都能解决，在处理问题方面有着独到之处。他的家庭从表面上看是一个完整的家庭，实际上是一个联合体，就好似“苏维埃社会主义联盟”是一个联合起来的“国家”，充分实现了“一国两制”体制。他为了保持“国家”的完整性做出了突出的贡献。
      儿媳妇年轻漂亮，水性杨花。儿子老实巴交还带着傻气，结婚时也是勉强组合到一块的，生了一儿一女两个孩子。随着社会的发展变化，媳妇翠红的思想也在发生变化，不再是一个守妇道的女人了。白鹿原影视城入住何家梁后，她就去打工，春情勃发的她就和一些如饥似渴的民工搞得火热，最后发展到屋里来了，搞得声名狼藉。偾的再也孥不住了干脆下城去发展，与人说在城下工作，实际上是为了方便。
   天黑了，大办事荆兴阳回来了，荆吉成从兴阳的脸上看出事情办的不理想问道：“兴阳，事情咋样？”“不回来，我去的时候跟人正打牌呢。”荆兴阳摇着头说：“马松就不是人，拾了喔女子，大，不是你娃说你，当初就不该订，也不打听，不知道骗了多少回了。”事情的结局和兴阳的话语搅合在一起形成了一只八磅锤重重地砸在吉成的心上，一辈子的积蓄全完了。
   荆兴阳确实是个大办事，那次，翠红的娘家嫂子跟村中的小梁在一块鬼混。最后两人关系破裂，纠缠不休，他上去进行调和。小梁说他曾经给过六百元钱，翠红嫂子也承认，小梁说你现在跟我不好了，我要钱，二人一个要一个不给，僵持不下。他荆兴阳为了解决问题自己把钱给了小梁，从此后村民就叫他大办事。
      同样的问题同样的事，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理解不同的认识。荆兴阳认为翠红嫂子总是拿人家钱来，给了事情也就结束了。也有人提出不同的看法，男人睡女人不给钱谁跟你睡，女人不就是为了钱才跟你睡的吗？
      荆吉成再也承受不了这么大的打击“哇”地一声坐在地上放声大哭，声音划破了夜空的寂静。将近八十岁的他舍不得花一分钱，没进过一次馆子，硬是一分一文地攒，一颗一粒地省，才盖了这两间两层。才说好不容易给四十多岁的儿子订了婚，谁承想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人没了钱没了，要啥没啥了。天哪，这是什么世道。荆吉成的声音带着绝望，带着愤恨，带着控诉。
      也有人劝说过马银花，她说：反正我不回去，也不离婚，就这样耗着。国强虽说结了婚，也只是睡了一晚上却没有得手，因为羞涩和惧怕抑制了他的冲动。而银花却不当一回事，随你的便，在她来说已经不是头一次了，早已习以为常了。
      又过了半个月还是不见回来，寻了几个人上去同样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荆吉成只得亲自出马，天是阴沉沉的，地是灰蒙蒙的，他的心情是不平静的。
   荆吉成走四队南坪到荆家阴坡来到村东，路边有一片树林，听见有响声，放眼望去，只见一男一女从树林出来，女的正是马银花，边走边勒裤子。吉成的脚再也站不住了，好似被一股旋风旋倒了。
   马银花顺路上了坡，男的向荆家阴坡走去，吉成倒在地上不省人事。文秋霞从娘家回来下了坡看见路上睡着一个人，近前一看不是旁人正是门中的吉成。猫下身子喊叫起来：“大，大，大。”没有答应，就大声喊叫起来：“快来人呀，快来人呀。”
   从荆家阴坡走来几个人，其中一个小伙跟国强做过活，就拨通了电话。不一时，张影开着车来了，几个人把吉成抬上车开往蓝田县医院去了。
      医院跟银花一样，同样长着血盆大口，经过急救荆吉成没有大碍。但是，医院的仪器齐齐地检查一遍，多亏缴了合疗，报过下来也花去了几百块。太阳快落山时张影开着车，国强陪着父亲向回走，医生还恋恋不舍地劝说多住几天。本来当天就可回来，硬是住了一个星期说是要观察。说白了合疗报的钱全让医院拿去了。
      车子行驶在蓝汤路上，车轮却碾在父子的心上。

   作于2025年6月1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