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诚散文】酸香里的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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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迟诚于 2025-11-19 14:57 编辑

立冬刚过，爱人便念叨着想吃酸菜饺子。我放下手中的书，笑道：“现在冬天什么新鲜蔬菜没有，何必总惦记着酸菜？”他嘴角的笑意淡了，目光望向窗外灰蒙蒙的天，轻声说：“小时候家里穷，只有过年才能吃上一顿酸菜饺子。我妈总把第一个捞给我的……”

话说到一半便断了线。我这才想起，他也是东北人，只是婆婆在他成家前就走了，我连一声“妈”都未曾叫过。

夜里，我翻出家里的老陶缸，照着记忆里的步骤渍酸菜。削根、烫菜、码缸、压石，每个动作都带着陌生的熟悉。爱人默默站在厨房门口，眼神像迷路的孩子找到了归途。

三十天后启缸，酸香漫出来的那一刻，他深深吸了口气，眼角泛起细密的纹路。我切酸菜时，他忽然说：“我妈切酸菜，总要把最嫩的菜心留给我，说那是‘酸菜的魂儿’…”

我的手顿了顿。忽然明白，他要的不只是酸菜，是那个藏在酸味里的童年，是那个在清贫岁月里，把最后一口酸菜饺子夹进他碗里的母亲。

和面时，我特意多揉了三遍，让面团更筋道。擀皮要中间厚四周薄，包馅要饱满却不破，这些都是婆婆的诀窍——是爱人平日里零零碎碎说起的。饺子下锅，在滚水里翻腾，白雾蒙蒙中，我仿佛看见那个瘦小的男孩，踮脚趴在灶台边，等着母亲把第一个浮起的饺子捞进他碗里。

“就是这个味儿，”他咬下第一口，声音有些发颤，“和我妈做的一模一样。”

我尝了一个，酸味依然不是我最爱的，但看着他眼里的光，忽然懂了——这酸香里渍着的，是跨越生死的牵挂，是血脉里流淌的记忆。在那些困顿的岁月里，这一口酸菜饺子，就是全部的温暖。

从此，每个立冬我都会渍一缸酸菜。当酸香在屋里弥漫时，我便知道，这不只是在准备吃食，而是在延续一份未尽的母爱，在用另一种方式，替那位素未谋面的母亲，继续温暖她的孩子。

原来，爱一个人，就是把他记忆里的味道，一点一点揉进自己的生命里。纵然斯人已逝，那缕酸香却成了穿越时空的信使，让思念在舌尖上复活，让爱在烟火气里生生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