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永远红梅 于 2015-5-24 17:41 编辑
遗忘（三） 红梅 看着凌燕无助凄凉的眼神，我明白，这又是一个苦难无奈的历程。我轻轻将凌燕拥入怀中，任她哭够。此时，她需要一个温暖的怀抱，一个避风的港口。女人，你的名字叫弱者。女人在最无助的时候，哪怕一个理解的眼神，一个让她们哭泣的怀抱，都会让她们感到温情。窗外，一阵狂风过后，暴雨如同炒锅里的豆子一样噼里啪啦下了起来，那干渴的路面不到一会功夫变成水汪汪的。老天爷黑着脸，看着红尘里的芸芸众生，奔跑在命运这条崎岖不平的路上。茶社里，一曲高山流水遇知音的古筝声回荡在空中，声声打动人们的灵魂深处。我们就这样相拥而坐，也不知过了多久，凌燕停止了哭泣，抬起她红肿的眼睛，我为她倒上热茶，她喝了一口茶水，轻轻地长出一口气，将她憋在心里的情感遭遇向我讲述起来——
那一年，我十七岁，父母因为得了重病，我们家里很穷，无钱医治，父母先后匆匆离我而去。我是他们唯一的孩子，就这样成了无依无靠的孤儿，是村长和乡亲们凑钱帮我埋葬了父母。有一天，村里来了好多城里人，说是城里的大官，来慰问村里的孤寡老人和孤儿的。他们从汽车上拿出好多旧衣服和日用品留给我，其中有一个面目和蔼的中年男人还亲自问了我的情况，并塞给我一些钱。还把村长拉到一边，不知他们在商量着什么？一直到上汽车的那一刻，那中年男人的眼神还在我的身上打量着。我很敏感，预感着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果然，那人走后的第二天，村长找到我，兴奋地告诉我：“妮子，你真是好福气，有人愿意出钱让你继续读书了，并让你到城里读书。”我有点不相信地问：“村长，真的吗？”村长嘿嘿憨笑着，用他粗糙的大手拍了拍我的肩膀：“傻妮子，你遇到大善人了，那人是城里的大官，看你可怜，很同情你！”我的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只感觉如同做梦一样，愣愣地站在那里。村长哈哈笑道：“傻妮子，高兴得不会说话了？对了，赶快收拾一下，明天，有人接你进城。还有，你以后要喊他姑父，他顺便把你的户口转走。以后，他就是你的亲人了。”那一刻，我激动得不知说什么了，只是傻傻地不住点头。村长还在那里念叨着：“妮子，以后在城里有出息了，一定回来看看这生你养你的地方，别忘了乡亲们……”
村长还在说着什么，我什么也听不到了，满脑子都是我要飞出这山村了。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从此，全新的生活就要开始了，我不再是山村里的疯丫头了。那天下午，我长跪在爹娘的坟前，哭着对爹娘说：“爹、娘，你们放心吧，世上还是有好人的。你们在地下好好安息吧，不要为我操心了！”我趴在坟前，哭得昏天黑地，一直跪到天黑，我才默默地回到冰冷的家中，那摇摇欲坠的土房四面漏着风，我像猫儿一样蜷缩在被子里，想象着我的明天与未来，几乎一夜无眠。
第二天早晨，一辆小轿车停在我家的门前，从车上下来一对中年男女，男人身材高大魁梧，女人娇柔瘦小，他们面带笑容地向我走来。中年妇女看了我住的房子，拉起我的手，眼睛上下打量着我，轻声叹道：“可怜的孩子，长得真像我的侄女。”这时，村长急匆匆地赶来，对我说：“妮子，以后他们就是你的亲人了，快叫姑和姑父。”我胆怯地叫了声姑，姑父，声音小得只有自己能听到。中年妇女将我拉入怀里，低声对我说：“孩子，别怕，以后你有家了！”姑父用温和亲切的目光看着我。我的命运从那一天就开始转变了。走的时候，村里人都为我送行，说我是好福气，到城里去享福去了。我坐在车里，眼含热泪，望着车窗外的乡亲们，一直向他们挥手，直到看不到他们。
来到城里，我住进了姑父的家，那是一座三层楼的独家独院，楼上楼下装修得富丽堂皇，我好像刘姥姥走进了大观园，晕得我以为到了皇宫，屋子里一切都是亮晶晶的，我生怕一不小心，就会摔倒。猛然抬头，就看到墙上的大镜子里有一个土里土气的女孩子，正呆呆地站在那里，好像从原始社会走来，我用手揉揉眼睛，吓了一跳，原来是我自己。他们请了一位阿姨，专门做家务。姑父有一个儿子在外地上大学。那一晚，我躺在柔软的大床上，眼睛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灯，那如同钻石的吊灯发出七彩的光茫，落地窗上的白纱在晚风中轻轻摇曳，我睡不着，起来在书柜里翻看那一本本充满墨香的书。我抱着书，坐在阳台上的藤椅上，看着窗外，那一辆辆飞驰而过的汽车，把我的思绪抽空了一样，那街灯不知疲倦地看着我，人生，在我面前是崭新的。
慢慢的，住的时间长了，从姑的言谈中得知，姑的侄女前年因遭遇车祸不在人世了。姑就那一个侄女，很爱她的侄女。平时，这屋里清静极了，姑父不太回家，偶尔回来一次，也是喝得醉醺醺的。姑的身体不好，经常有病，常常一个人看着窗外发呆，我常常陪姑姑说会话，她才会轻轻笑笑。这屋子有时候静得可怕。我常常在想，有钱人也有烦恼的，不是我想像的那么美好！但我没想到，一场噩梦却离我越来越近了。
上高三下半学期，姑姑的肝病越来越重，姑住进了医院，家里的阿姨去看护她了。我这时很害怕，这么大的房间只有我一个人，那天晚上，窗外，一轮明月高高地挂在夜空中，我锁好了院门，院子里种的月季花，散发着醉人的香气。每天我都采下几朵最鲜艳的花儿去到医院看姑姑，她喜欢月季花。我早早吃过晚饭，复习功课到很晚。那晚，夜静得可怕，刚睡下，就听到有人开大门的声音，一定是姑父回来了，他难得回来一次。只听到他东倒西歪的脚步声停住了，他在嚷着要喝茶，我穿着睡衣匆匆跑下楼来。姑父竟靠在门上，站立不稳，满身酒味，喝得酒气冲天，那双通红的眼睛死盯着我，我搀扶他坐到沙发上，急忙去给姑父倒了一杯热茶，递到他的嘴边。没想到，他一把抱过我，粗暴地扯下我的衣服，茶杯在地板上发出刺耳的破碎声，我没想到，这个令我尊重的姑父竟是这样的人。我的挣扎就像小鸡一样徒劳，如同那院中的月季花，瞬间被人践踏得体无完肤。这一刻，所有的美好在我的眼里变成丑恶。我的世界从天堂进入地狱，我的泪水在屈辱的这一夜里风干，我整整睡了三天三夜，不吃不喝，我想到了死，想念我的爹娘。
那人害怕了，向我发誓是喝醉了，求我原谅他，并说工作都替我安排好了。我也不想读书了，我想早点自食其力，摆脱这个家。那男人果然没有骗我，一星期后，就让我去上班。我想换个环境，把这一切都忘记，他利用职权让我去外地的银行学校进修，这段记忆在学习的三年中，随着时间的流失，我始终走不出心中的阴影，只是把自己存锁在心的牢笼里。三年后，进修学习结束后，我又回到了这个城市，我不想住进那个令我伤心的地方，我住进了单位宿舍。姑姑的病情还是老样子，时轻时重，他们依然过着貌合神离的日子。我努力地上班，想早一天有自己的家。
半年后，单位的同事给我介绍了对象，叫吴明，在一家科研单位上班，也是一个孤儿，他从小是在福利院长大的。第一次见面，总感觉他的神态和李晓很像，也是瘦瘦高高的，一笑起来，像个姑娘似的害羞。也许是相同的身世，相同的心态，苦难的人互相安慰，我们很快地走到一起。姑姑很赞同我们的结合，因为，姑姑的病情不太好，她想早一点看到我们结婚。交往了三个月后，我们闪电般的结合了。
在我们结婚一年后，我突然收到李晓的信，他在信中写道：“燕子，你好，早就想给你写这封信。但是，一直到今天才给你写，我在部队的这几年里，一直惦念着你。早几年，没有勇气给你写信，因为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军人。我只想在部队干出点成绩，再给你写信！因为你，我改变了自己的人生轨道。现在，我靠自己的努力上军校了，都是我自己打拼出来的。但是，你的影子一直在我心里，挥之不去。这种情感我也说不清，但就是常常想起你。燕子，能陪我一直到老吗？……”
我眼含泪水看完这封信，李晓啊，你为什么现在才来这封信，这些年来，我也一直牵挂李晓，但我不敢给他写信。因为，我知道我根本配不上李晓，我没有勇气面对李晓。我以为自己对李晓的情感，都是自己一厢情愿，没想到，李晓还在一直等着我。命运，有时候，会给我们开一个天大的玩笑！我能写什么呢？就让一切都过去吧！我把信锁进我的箱子，永远封存在我的心中！
当我沉浸在有自己小家的温馨时，姑姑终于没有逃脱病魔的追赶，到另一个世界安息了。我明白这个世界上唯一对我好的姑姑离我远去了，我以为自己永远脱离这个对我有阴影的家了。但是，我更没想到，我和吴明的结合，竟是一个定时炸弹，过早地结束了吴明的生命。留下我一个人独饮这杯人生苦酒。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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