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子中篇小说】日子死了,叫我怎么办 【22、23、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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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1110 | 回复12 | 2015-5-28 11:13:3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二十二】
        等到耸立的楼层上,窗里的灯光依稀暗了去,陈强依然流落在雪天里,空无一人的岑寂。然后有一辆车碾过落雪,发出嚓嚓的声音。
        高一航缓缓行至自家楼下,停稳车后正准备下车,发现后视镜中有个人影从雪天地里走过来。他稍一提神,心想,这么晚了,大冷天的还有人与我一样,花天酒地里出来,解禁夜归啊!他熄了火,灭了灯,又忍不住看了眼后视镜,那身影逐渐逼近,径直往他而来,有一双眼睛泛着绿光幽幽地盯着他。高一航猛一颤,一个念头:冲我?打劫?刚反应过来,就被拖车了车子,一阵拳打脚踢,酒醉微鼾的高一航双手抱头只有躲的份,根本无力反抗。他缩成一个足球,在雪地里左翻右滚,冰雪残泥沾满一身,迷糊间,是冰冷,是灼痛,他已经傻傻分不清了。
“谁?你是谁?想干嘛?要钱还是要命?”高一航顾不上啐出满嘴的脏污,咸淡的血不知是从鼻子出来还是从嘴里出来,他边喘边喊。
“你觉得你的命值多少钱?”陈强拽起高一航,反锁了胳膊,一声凄凉的冷笑。高一航想想自己平日里荒淫无度,飞扬跋扈,必有得罪之人,想必只是一顿皮肉惨训,却听此人开口便提命又提钱的,心里顿是恐慌没个底,一阵寒颤,神经抽搐,下身那家雀瑟瑟瘫软,几欲尿流。惊恐间又觉此人声音几分耳熟,他用力睁脱着肿胀发麻的眼皮,徐徐露出眼珠子回过头来。“陈强?陈强?是你吗?”模糊间,陈强的脸庞隐隐映入高一航的肿胀的眼里。“我说,好哥们,你是怎么了?啥时回来的?这闹哪样?”高一航心底突然擦亮,却一阵好说。
“你小子还记得我是你哥们啊?咋啦?哥们的媳妇都给你搞了,哥们的债你也给还了吧!”陈强一想到高一航睡着自己的女人,而他一屁股的债都跟高一航有着关系,燃烧的愤怒让他整个人都近乎爆炸,他一把环过高一航的脖子,死死的套着,高一航几近伸直了舌头翻起了白眼。
“哥,哥们,先松开,听,听我解释……”高一航艰难地吐着字。  “你这一年半载的不见人,哥们我一直照顾弟……弟妹,都是我帮……帮忙。”
“帮忙?也帮着我种地插秧?睡一张床了?”陈强又一阵紧锁高一航脖颈。二人半卧雪窝,一个用心挣扎,一个用力挣扎,陈强咬牙切齿地将所有的愤恨使向拳脚,脑海里浮现出电玩世界里的格斗,漫天遍地的彩票,许许多多的钞票,一群索债的人。沈秋冷落的眼神,云凤尖酸的嘴脸,然后是他被逼逃窜里的辛酸,这一切都拜高一航所赐。高一航张着的嘴像死鱼的嘴,连泡沫几乎都吐不出了,他终是没有力气挣扎了。
“有……话……好好……说。”
“这不是好好说么?你知道这几年我怎么过的吗?躲躲藏藏,度着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如果当初,你没有带我去赌,没有给我第一笔赌金,后来不搞来那些贷款,我怎会今天这样?”
“这……这哪能怪我?说什么我……我也是在帮你。”
“帮我?我已经穷途末路了,一无所有,连老婆也是你这孙子的了!”陈强像是这冬日里的一把烈焰,心胸燃烧着滚滚愤怒,又像是荒原上被追杀了几天几夜的恶狼,在绝望之后不惜余力,不顾一切,充满力量地垂死挣扎着,他完全失去了理智。“知道吗?前两日我回家,沈秋根本不给开门!”陈强顿了顿,一丝痛苦略过他愤怒的眼神。“她,她说,她不会跟我复婚的,说什么都不会的。”陈强痛苦的哀嚎着。“这都是因为你!”说着,他的手臂青筋暴起,狠了把劲,高一航无力掰脱,双脚蹬踹着地下的雪,发出铁锹铲硬雪的声音。
        陈强像是中了魔一般,一阵疯狂,愤恨切齿,一阵痛苦,嚎啕大哭,不一会却也没了气力。高一航发觉整个天幕都是一片发白,白里渗黑,黑到脑门和心胸。“那,那你想怎样?”他竭力微弱的声音喘息着。
        “30万!给我30万!”陈强坚定地说。
        “哥们,我,我哪去搞30万!”
“如果你不想你那些风流韵事满城皆知,不想大着肚子的乔琴琴知道你与沈秋的勾当!然后,再想想你那盼孙子等着咽气的老头子,说不定医院里同时会让你领回一老一小两条尸体!”陈强两眼放光,他已经想好了,我一个无路可走之人,身负重债,无家可归,被妻儿拒之门外,如此景况,在这逼近年关苍冷的雪天里,连狗都有肉吃的年岁余日里,我的每一呼吸都是错的,日光于我都是一种深罪,暗无天日里,影子都在背叛着我,反正生不如死,死不甘心,进退维谷,不来索他高一航,我又怎么咽了最后一口气。高一航听陈强这么一说,料想他已是丧家犬,必是孤注一掷,或许真能干出点什么事。转念再想医院里躺了数月的老父亲,还有一个多月就要生产的乔琴琴,好汉不吃眼前亏,先答应他再说,时日不长,等乔琴琴生了,老爷子安心闭眼了,来个死不认账他又奈我何。于是稳稳气息说:“我答应,答应你,不过这30万不少,你得容我时日,我凑给你。”陈强一听,心想,如此轻巧,居然答应了!这30万不知能否唤开沈秋闭掩的门和心。这一阵闹腾,陈强的四肢也是酸软,放开高一航自是满意地离去。高一航卧在雪地,四肢大摆,好一会才啐出一口,向着远去的陈强道:“脑袋尽是狗屎,什么话都信!”
        年尽无日,腊月二十四,西北风呼啸,雪还没开花,似撒盐一般从天而下,簌簌有声,北风卷着雪粒像沙子一样扑打在行人脸上,微微作疼。漫天涔涔,落在大街小巷,落在岁月的沟壑里,落在年月一头度日匆匆的人们的心坎里。在这清冽透彻的清晨,沈秋带着我走在街市里。天寒地冻也有年暖新岁,穷至月尽也有酒肉飘香。商场依然在叫卖声中人来人往,街市依然在蹲守中任人穿梭。归人吧,路人啊,都在匆忙中备往下一年,岁月在年末清算,人生几斤几两,再逢一年,扛得起的生活负不堪的情和债啊。

【二十三】

沈秋一手提着刚从超市买来的各种年货,一手拽着肿胀成球的我,因是冬日,风雪严寒,我被包裹的严严实实,厚重的肥裤子,宽厚的大衣,线织的帽子一直拉到上眼睑,口罩一套,围巾一围,就剩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能灵动的翻转。我低下头找不着自己的脚,少说脚下的台阶根本就看不见,一跤摔下去,除了滚,根本爬不起来。刚出超市大门我就一脚踩空,顺势跌下去,沈秋一急,用力便拽,硬是提着胳膊把笨拙的我拽起来,没等我站稳,她左手里的塑料袋撕裂,各种年货顺势滚落出来,有包装袋的还好,没袋的水果滚落开来,我看着青皮橘子像皮球欢蹦开来。沈秋一脸窘迫,把我扎在雪地里站稳,转身埋头去捡撒出袋子里的东西。一条条腿,一双双脚的缝隙里,沈秋有点仓皇失措,人群中突然有一人蹲下身子,一只手过去正好伸向沈秋正要捡的那个橘子,两只手像是风里碰撞一起的雪粒,稍一碰擦便各自滑落。沈秋一怔,抬头看到了一张脸,熟悉而陌生。陈强的脸有种黑红色的黯然,嘴唇有点青紫,苍凉的眼底一丝微暖,整张脸有种雪地下掩埋的枯草的萎顿。“秋!是我!”陈强稍一动容,一点欢喜。沈秋脸色阴沉,只一眼便撤出眼神,她不想看到这张脸,她不想再见到这个人,她不愿与面前这个男人多说一句话。她的世界里,这个身单力薄的人和他单薄的人生已经跟她没有任何关系了,她再也不愿涉足这个男人的点滴,她想把与这个人的所有关联都拒之门外,躲其远远。她的新生活里根本没有预算这个人存在,来年的日子里,活着的呼吸里根本没有筹划到他的喘息。当他们一纸黑字,红本换绿之后,沈秋便如决堤后的海,岂有回头之念。
沈秋从陈强手里掏走那个橘子,回头拽起我立马快步往前。“秋,我告诉你啊,我有钱了,可以还债,我们可以复婚了,不用负债了!”陈强紧跟其后,好生说道。沈秋面无表情,头也不回,直拽我的手,我已经跟不上她的步子,分明被她提拽着奔跑。“秋,你听我说,我们一定得复婚,我不能没有你,孩子不能没有爸爸啊!”陈强穷追其后,言语激烈。沈秋依然不由分说,躲闪间又加快了步伐。陈强见沈秋无动于衷,根本不理会他,甚至抬眼看他都不看,心里一阵酸楚而又鼓起勇气,一步上前拦住了沈秋的去路。“秋,你知道的,我需要你,需要家,不要这样,好吗?我们复婚吧?”陈强盯着沈秋的脸,眼里一丝希望。沈秋不等说完便又避开陈强径直往前,我从陈强身边被拽走,瞥见他一脸木然。陈强一把转身挽住了沈秋的胳膊,“为什么?为什么?我们在一起不好吗?不是说好了还了债我们就复婚吗?”陈强声音一点嘶哑。沈秋终于顿住脚步,她冰冷地与陈强那几近枯竭绝望的眼神对视良久。“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不会跟你复婚的,你就不要再纠缠了,我们已经结束了,没有任何关系了!”她一字一顿说得有力而清晰,像寒冬里凛冽的风吹断枯枝的嘎吱声,干脆的让人心寒。陈强眼里掠过一丝阴凉,对着从她身旁擦肩过去的沈秋喊道:“你是个没良心的女人,你好歹也想想孩子!”陈强声嘶力竭,引得路人都转过头来张望。沈秋毅然决绝地离去,拽着我像一卷黑风,只去不回。我回头看见陈强立在流动的人群里,涔涔雪粒扑打在他凝重而悲凉的脸上,他像是风雪里的一株枯树,从体肤到血液,一直僵硬着,雪粒刷过他的睫毛,在我的视线里跌落,像是陈强所有的希望轻轻掷地,一无声响。
等到我被拽着拐了弯,迎面过来一辆出租。待车缓缓停到我们跟前,沈秋拉开门,把我塞进去,而后自己挤进来。刚坐定,听司机抱怨着天气糟糕,沈秋缓了口气,心里想着比天气更糟糕的那个人,她是铁定心不与陈强复合了。人生就是这样,戏里戏外,真真假假;预谋之中,离离合合。人心一口井,深不可测,卑贱不过感情,悲凉不过人心。感情的事,婚姻的命,哪有对错,只有利弊。陈强能给沈秋的余年,哪里透得出幸福的光彩?而变了心的女人如同装睡的人,又岂是你声声哀嚎,苦苦相逼就能唤得醒的。

十字路口,一个急转,冰雪路面,出租失控,车尾顺势滑摆,车身飘出几米,撞到了路牙子边上。车身猛烈晃动之余,沈秋一声大喊,头正好撞在车窗上,幸是我被窝在她怀里,尚无大碍。一股鲜红的血从沈秋额上滑向眼角,司机立马下车扶出沈秋连声道歉。沈秋嘟囔着倒霉的人,倒霉的事,几声怨言便懒于理论,拉出车里的我便挪往路边,又一声尖叫,沈秋撇下我便倒向雪地。她的高跟鞋卡在路旁下水道的隙缝里,脚腕一掰,我知道她曾经在婚礼上崴伤的脚又轻易地掰脱了。这真是一个阴郁倒霉的日子啊,清晨醒来,沈秋便觉左眼皮子跳个不停,刚接来一杯水没等拿稳就咣当落地碎了去。出门就碰到了自己不愿看到的人,这会乘个车也出事故撞破了头,更晦气的是在这辞旧迎新的年岁夹缝里她又一次崴了脚,这旧年与新岁的坎上,她该怎么跨过去啊。沈秋觉得她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晦气过,就算是她人生所有厄运的叠加也抵不住此刻她窘迫而悲愤的心情。而她又怎么知道,她的人生才是最大的厄运。

年味是越来越浓,越来越稠,蓄积了一年最热切的盼望, 都在年底伴着形形色色、大大小小的年货,萌发着丝丝甜美,营造出各种喜悦。离人盼聚,归人念家,整个岁末人们都在准备着、等待着,待那新一年的钟声敲响,合家团聚,喜气蒸腾,觥筹交错,欢天喜地里步入新一年。对面楼层里的灯亮着,老母亲煮了一壶茶正在款待打扫卫生、置办年货,忙了一天的老伴和女婿。女儿仍然在厨房里忙活着,小外孙缠着老头子不停地问着:“舅舅怎么还不回来?怎么还不回来?”老母亲看看钟表,儿子跟媳妇的飞机晚点,再过一个多时辰,一家老小就可以团聚了。今年谁来放鞭炮,谁来帖对联,谁家更比谁家温馨?我趴在窗沿上,用手指在玻璃上乱画着。“小鬼,过来!洗洗睡觉!”沈秋跛着脚冲我喊着。腊月二十五了,年底如夜幕,倦鸟归巢,归人抵家。该回来的都回来了,路上的也马上到家了,家是在外漂泊的人最后一站,我们的家,冷冷清清,我跟沈秋两个人,守着一个不寻常的夜晚等待着明日的到来,今夜,可有归人夜返?
【二十四】
一阵闹嚷,先是敲门声,而后听见有酒瓶摔碎的声音,我从睡梦中苏醒过来。隔着门窗,我听见陈强在外面嚷嚷。“沈秋,开门,给我开门,我是你男人,我回来了,快点给我开门!”陈强口齿不清,含混着边嚷嚷边踹着门。沈秋一跃坐起,满头冷汗,神情恍惚好一阵。她抓来闹钟一看,已经半夜十二点多了。该死的家伙,大半夜也闹。沈秋深深吸了口气,倦意全无,双手在糙乱的头发间摩挲一阵,幽暗里她的脸有种枯槁憔悴的苍白。“秋,开门,我要回家,快点开门!”陈强又揣了一脚门,他仰着头,咕嘟咕嘟咽着酒,身子东倒西歪,酒水顺着脸颊肆意滚开,他吼叫着,喷溅出的酒水,每一滴都发烧,陈强整个身子,每个细胞里都注入了力量与兴奋,他抡起酒瓶咣当一声又摔了去。“沈——秋,你这个贱货,你背着我偷男人……”陈强一阵气盛,一阵气弱,他背靠着门边锤边叫骂。一声门响,陈强拉开了酥软的眼皮子。“吵什么吵,大半夜的有没有考虑别人的感受!”对面门里的男主人出来嚷道。“对,我吵怎么了?吵着你们搞爱搞下一代了?”陈强满口酒气疯癫着笑着。“你这无赖,装疯卖傻耍流氓,三天两头的闹,神经病啊!”“谁神经了,我看你才是神经哪,蛋闲的吗?”“说谁蛋闲呢?说谁呢?”对面男主人瞋目切齿,意欲扑来,却被女主人硬拉了回去。“走啦,别管闲事,别理会那些垃圾人。”对面门狠劲地摔上了。
沈秋跛着脚挪出屋子,陈强的声音更响了。“贱女人,骚货,你给我开门……”对面楼里的叫骂依稀听见,这深更半夜,这么大的动静,陈强疯癫的胡言秽语,赶明准是邻里皆知,议论不少。沈秋稍一思索,上前一步拉开了门,陈强连滚带爬进了门。

“秋,秋,你终于给我开门了!”陈强一股脑爬起来双手拴住了沈秋的肩膀。沈秋用力甩开,怒目圆睁:“你能不再丢人现眼吗?想吵动全世界怎的?”“那我们复婚吧,你说过的,会跟我复婚的!”“别做梦了,我死也不会跟你复婚的!”沈秋依然决绝。陈强顿了一会,他眼窝里一片血红的蛛网,“为什么?为什么?”他吼着:“因为高一航吗?你要记得你那破洞是谁搞大的,现在为了那混蛋就不要我了?”陈强滚烫的脸一点紫红。
“就算没有高一航,我也不会跟你复婚!”沈秋一脸铁青。陈强呼出一口气,酒精的熏臭开始在房间散布。“我哪里不如高一航了?你说,说啊!”陈强摇着沈秋的肩,一把将她扔到了沙发上。“你不中用,你无能,你就是一个没本事的落魄户,上不了床,掏不起钱……一屁股外债……”没等沈秋说完,陈强一巴掌过去,沈秋嘴角渗出了血。陈强张大的瞳孔里迸出了火星,沈秋动弹的双唇像两片削尖的锐器,每一摩擦都磨砺着挑衅的锋利。沈秋抬起头,抹过嘴唇,一道艳红擦在手背上,像是那年婚礼上红艳的唇膏涂抹过来,她脑袋轰鸣一下,半张脸灼痛。“你滚,离开我家,我们没有任何关系,你滚!”沈秋厉声喝道。陈强看到沈秋嘴角的血又立马扑过来,“秋!秋!我不好,是我不好,你放心,我一定会比高一航强的,一定!”“你就是个窝囊废,你个软蛋,你比不上高一航!”沈秋的话再一次刺痛了陈强,他起伏的胸膛里开始翻滚着一团又一团的烈焰,眼睛里蹦出两个恶魔。他一把卡住沈秋的脖子,一只手撕扯着她的睡衣。“我不如他,我叫你试试,老子还有枪呢,老子今晚就捅了你的窝!”陈强勇猛地如一头兽,他骑在沈秋身上,下身紧紧顶着沈秋的身子让其动弹不得,他撕开来沈秋的上衣,半个胸乳羔羊一般怯弱地显露出来。一粒扣子飞迸过来,正好落在我的脚下。我拉开卧室的门,看他们厮打在一起,沈秋骂着:“你个混蛋,放开我!”她一把抓破了陈强的脸。

我眨巴着惺忪的眼,光着脚呆呆地站在卧室门口,眼前的一切似梦里的真,似真的梦。我声若蚊蝇般喊了声妈妈。沈秋目光刚斜过来,陈强一声斥道:“滚进去!”我一阵颤栗,看陈强的脸凶煞无比,一声恶吼如狮咆哮。我嘤嘤哭泣躲进屋里,透过门缝,看陈强伏在沈秋身上几经周折,他浑身充满了力量,唯下身那处却瘫软如泥,他额头渗汗,喘着粗气。沈秋挣扎之余一声冷笑:“不行吧,承认了吧,软蛋!”陈强脸部血色全无,眼睛里火势汹汹,张开嘴巴啃住了沈秋的脖颈。酒精在他的体内爆破不止,老子就是擎不起枪也要活剥了你!陈强疯了一般撕扯着沈秋的衣服,沈秋愈是反抗,嘴里辱骂不堪,这些都如锐器一样刺激着巨兽一般陈强的神经,他压着她,除了拳头、耳光,陈强咬破了她的下巴,她的脖颈,她的胸,沈秋鬼哭狼嚎般撕碎着夜的沉寂。我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沈秋的声音终于沙哑了,陈强的躯体稍有松软,他累了,酒精在他的体内似潮如浪,一波上来一波下去,沈秋的头发散落满脸,活像一个女鬼,透过糙乱的发际,她的双眼犹如夜里的鬼火,直勾勾的盯着茶几上的水果刀。
“不复婚是吧?不复婚,答应我的十万块,拿来!我带孩子走!”陈强吼道。沈秋一把推开陈强扑向茶几,一把握住了水果刀。“你休想!钱没有,孩子,孩子你也不用带,他不是你的孩子!”沈秋近乎疯癫道。这话一出,陈强脑袋轰鸣,两眼擦亮,“你疯了吗?胡说什么?”一把上前握住沈秋拿刀的手:“我杀了你这贱货!”两人又厮打一起,茶几晃动,水杯里的水洒了,杯子碎了,果盘里的青皮橘子在地上滚,电视机屏也开了花,花盆倒了,满屋狼藉。沈秋开始呼喊着救命,陈强已经完全没了理智,他喘息的声音势如猛兽,他的巴掌紧紧捂住沈秋的嘴。一束刀光从我的脸上滑过,我看见刀子插在了沈秋的左腿,一股殷红的鲜血顺着裤管淌下来。陈强的眼睛似两窝深潭,潭水馄饨而死寂,而他的脑袋里却有几十头猛兽撕咬着他的神经,他全身的细胞在颤栗中爆发着愤恨。“我叫你不复婚,我叫你背叛我,叫你嫌弃我,叫你不给我钱,骗我离婚,带我绿帽子……”陈强已经疯了,他狂躁狰狞的脸面阴森里透着寒气,凶狠中夹着罪恶,他每说一句,就抡起刀子往沈秋身上插一刀。我的眼睛已经不能眨了,那把锋利的刀,在我的眼里像个弹跳的兔子,从眼睛的一点红最终红成一片。一、二、三、四……十三、十四,我是在数自己的心跳还是那插在沈秋身上的刀。我不知道血是从哪一刀口涌出,也不知沈秋从什么时候不再挣扎了,血流成河,一片乌红里,一个纹丝不动,一个仍然在血里淘洗着疯狂挣扎。有着温度的血液顺着地板缓缓流到我的脚下,我的体内也流着这种温度的血,血水在我脚下停住,藤条一样开始从下往上攀着我,它魔鬼一样枝枝蔓蔓,张牙舞爪,紧紧地拴住了我的腿,我的腰,我的心脏,然后漫过我的脸,我像落网的幼虫被点点收枷、捆绑,直到昏厥不醒。

这个冬日,一身洁白,安睡在年底腊月的安详里。我的家,一片血污,沉睡在去往下一年的曙光里。谁家早早点燃了鞭炮,新一年的晨光正在来的路上,人们在睡梦里微笑着,等候莺歌燕舞般的日子欢腾腾,慢悠悠,流淌成一首岁月的歌。而我们的日子,在这跨不过去的年端,短命的停止了呼吸。天刚擦亮,幸福的人们还在被窝里贪睡。俊冷的清晨,几声雀鸟叽喳,陈强颤颤巍巍地挪移着满身血污的身子,攀上阳台,纵楼而下。

像是礼炮烟花的齐鸣,谁家迎春谁家丧?天寒地暗,鼓乐声声凄。
像是音响唱片的声音,何处喜气何处晦?风雪年关, 唢呐阵阵哀。
我从昏睡中缓缓醒来,睁着的眼和闭着的眼永远都只有 一幕,血泊里横死挣扎的两个人,一个是我的妈妈,一个是我的爸爸,他们给我的人生着上了重彩,单调而疯狂的血红。这年我正好五岁,往前一步的人生,那透过眼底种在心间的一幕,形如呼吸,疯长在我每个明天的日子里。拥有我的抚养权便可继承家产房屋继承权,除夕前夜,云凤拽着痴傻呆滞的我奔走,寻媒谈婚。城东庄外三十九岁车祸冥配,婚定五万余,城南领上五十九岁老头冥配,婚定九万余,云凤意决后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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蓦然回首 | 2015-5-28 21:26:30 | 显示全部楼层
日子终于死了!{:soso_e1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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榆林人 | 2015-5-28 22:08:43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榆林人 于 2015-5-28 22:10 编辑

欣赏佳作,期待精彩!日子不同的人过法各有不同!怎么也是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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洋子十二娇 | 2015-6-5 09:38:14 | 显示全部楼层
寒秋 发表于 2015-6-4 20:23
【洋子中篇小说】日子死了,叫我怎么办 【22、23、24】  已被推至西部文学微博

感谢鼓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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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默 | 2015-6-5 09:51:37 | 显示全部楼层
笔力雄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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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清风 | 2015-6-5 09:53:05 | 显示全部楼层
日子死了,人咋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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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怪山 | 2015-6-5 17:34:07 | 显示全部楼层
对啊,日子死了,再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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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阳晓林 | 2015-6-7 10:15:04 | 显示全部楼层
真服了你,这故事是咱们捣汁出来的,向洋子学习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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洋子十二娇 | 2015-6-11 14:53:18 | 显示全部楼层
合阳晓林 发表于 2015-6-7 10:15
真服了你,这故事是咱们捣汁出来的,向洋子学习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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洋子十二娇 | 2015-6-11 15:05:51 | 显示全部楼层
  文友:山地       回复评论
 叙述方式很特别,有某种传奇式的手法,给人一种真实感,揭示人性丑陋,自私贪婪,卑鄙,自作自受,其实,有的人的结局,已经开始注定!挖掘很深,很有思想性,令人深深地思考,值得品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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洋子十二娇 | 2015-6-11 15:06:55 | 显示全部楼层
全文情节颇多,年轻人的激情火热,情欲喷薄;生活中的情感复杂,偷抢移情;婚姻里的爱恨纠缠,背叛阴谋;人心的贪念自私,世事无奈……最终都在恶果自食,始料未及中终止了一切。只是这些正常与不正常的发生,却从始至终烙在一个孩子的眼里心里,阴影不断,噩梦不绝。所谓男欢女爱爱错人,情真情假上错床,多数人对生活对自己的不负责和自我自私的理事方式,已经忘了顾及考虑另外的生命。我们活着,并不是一路向前只一人,我们参与着另一个生命的成长,责任难逃。伊始,一场婚宴,日子的烟火漫漫腾起,最终,是一场婚丧,日子的最后一缕,烟飞雾散。死去是某些人的终结,却是某些人的开始。无奈的出生,无奈的面对,不得不前行的日子,不得不情愿的长大,抹不去的黑暗记忆,心灵摧残和创伤,对于一个孤零零活在世上的小生命,这不是所谓的大人的过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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洋子十二娇 | 2015-6-11 15:07:48 | 显示全部楼层
     文友:慕寒       回复评论   
  洋子的作品越来越大气了,恭喜!
  这篇小说从一个孕育在母亲腹内的婴儿的视角写起,一直到他五岁所目睹的家庭的分崩离析,让人读罢不仅扼腕长叹,问一声:把日子过得死去,谁之错?
  沈秋大学毕业有一份教师的职业,陈强虽无车无房但也有固定的工作,若不是岳母王云凤的贪婪,他们的日子会过得活色生香。
  王云凤本人的婚姻就是被金钱所左右的,她没有牢记自己婚姻教训,而把女儿当做自己捞金的工具,大女儿被她逼走了,小女儿就算是被逼死了,还要为她挣最后一笔钱,和一个五十九岁的老头配冥婚,这个母亲当得让人无语。
  作为母亲,王云峰如果能够早一点醒悟,在陈强最初走向赌博的时候,她和女儿一起对女婿施以援手,把他从赌桌上拉回来,以后是在孩子降生之后,让他记得父亲的责任,亦或是在女儿想离婚时她不推波助澜,,那这个悲剧将是另一个结果。
  婚姻,从它建立的那天开始,就不单单是两个走入婚姻人的事情,它还关乎着孩子的成长历程。小说中所讲诉的故事,在现实生活中也是真实存在的,有些夫妻只为了大人的利益而忽视了孩子的成长需要,以至于孩子幼小的心灵受到严重的打击,心理变得残缺而畸形,他的一生注定了又是一个悲剧。
  
  洋子的小说发人深省,小狐仙的编按言简意赅、指点主题,看得出来香香为这篇作品煞费苦心,这么长的一篇文字看下来尚需一个多小时,仔细的阅读改错那更是需要耐心和耐力,,此文成精,作者和编辑都功不可没,给你们一个大大的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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