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鹰歌小说】黄土情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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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9097 | 回复25 | 2015-8-30 16:01:1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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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憨娘生了四个孩子,二男二女。二憨娘是十年怀胎,四个孩子一个比一个大将近十岁。两个姐姐最大,二憨最小,娘生二憨已经四十多岁了。二憨弱智,村里人说:娘偏心眼,把二憨的智慧都给了哥哥憨牛,风水净让憨牛占去。
  憨牛是黄土高原的才子,方圆百里一提起憨牛的官名孙振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在那个缺衣少食的年代。父亲走得早,两个姐姐出嫁。娘精明能干,颇有远见。虽然家徒四壁清贫如洗,娘就是讨吃要饭也要供憨牛上学。
  娘饿了的时候喜欢唱歌,娘说:跟着调调编个歌词唱唱就不饿了。娘是哄自己呢,娘爬在野杏树上就不唱了,杏还是青的,又涩又苦。娘摘的放嘴里,揣怀里,回来拨用开水浸泡后晒干,给憨牛准备上学的干粮。憨牛在县城上初中,县城离家有四五十公里。憨牛是村里唯一的初中生。
   秋天,娘的歌声飘荡在跌宕起伏的沟沟壑壑,刨过土豆的山梁卯岭,总能漏下几个,娘捡回来。擦成细丝,清水一淘,淀粉做粉条、凉粉,细丝拌些荞麦面粉烙饼。娘给憨牛说:你上学用脑子,二憨小长身体,娘不能让你俩饿着。
  憨牛在县城住校,每月步行回家拿一个月的干粮。干粮一半是杏干、干枣、土豆,一半是娘做得菜饼,小米锅巴等。
娘的手特别巧,活做得特别精细。娘会裁剪衣服,会盘各式各样的桃花疙瘩纽扣,谁家娶娉都找娘做衣服。娘攒上几毛钱,塞给憨牛,憨牛在学校食堂一天买一个馒头吃。
那时候,物资匮乏,家里穷,连缝个口袋装干粮的一块布都没有。可娘总能想出办法。
娘追求完美,春天,柳条发芽,嫩嫩的、细细的、长长的,有点脆,不够韧。娘等的,等到夏天,柳条仍然细细的,更长,且有韧性。娘割回来,剥皮,晒干扎捆。冬天闲了,温开水放一点碱浸泡柳条,白白柳条柔软得像一捆麻绳,娘盘腿坐热炕上,柳条在娘的指缝里穿梭。娘编的得心应手,编出各种家用工具,有笊篱、笸箩、箩筐。箩筐有花边的、带盖的、背的、挎的……娘再参插几根红柳、没剥皮的柳条用碱水浸泡更加翠绿,编出各种带花的图案。漂亮的箩筐都给憨牛装干粮。娘叮嘱憨牛:回来,把碗带回来。
第二天早上,娘做好土豆捞饭,把土豆拨一边,给憨牛的碗满满盛一碗干捞饭,然后再把锅里土豆压成泥和米拌起。娘三个吃完,送憨牛去学校。娘提着盖的小箩筐,筐里装着捞饭碗,这是给憨牛路上吃的。花边背篓让二憨背着二憨从小身体壮实,七八岁就开始跟娘送哥哥上学,给哥哥背一程吃的东西。娘说:多送你哥一段路,你哥哥能轻生一点。二憨牢记娘的话,每次送哥哥,背重东西是自己责无旁贷的事。

一路上,憨牛给娘说学校里的事,他的考试成绩,娘越走越有劲。路上的行人,看到漂亮的筐子,有的驻足观赏、有的上前询问、有的咂嘴叫绝。娘也很荣耀。
憨牛说:娘,别送了,回去吧。我能背动。
娘和二憨每次都要送到十里以外的镇上。憨牛接过背篓背自己背上,一步一回头与娘和弟弟告别,无以言表的苦涩滋味都是以溢满眼眶的泪水来宣泄。娘搂着二憨的肩膀,心中的自豪写在脸上,她挥挥手,充满骄傲的眼神送全家的希望走远。
娘秉性要强。她的绝活和憨牛让她在邻里之间扬眉吐气。二憨的弱智又让娘无颜无语。和二憨一起长大的小伙伴叫二憨二糖(傻子)。二憨因此得名二糖。二憨的名只是给自家人取的,他的官名叫孙振俞。因弱智得名二糖,官名早淡出人们的记忆,有点人压根就没听说过。二糖名扬四海。
二憨喜欢和小伙伴玩,可小伙伴的爹娘叮咛自己的孩子离二糖远点。免得学会二憨的坏毛病。二憨光腚满村跑,用尿泥盖土窑窑,没事就把自己的小鸡鸡拽的老长。
小伙伴喜欢逗二憨,给二憨衣服里塞羊粪珠,投掷石头砸他,用锅底黑在他脸上画字。娘不认识字,画脏了回去洗洗。可二憨经常受伤,不是头砸的流血起包,就是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娘的心疼得滴血。
有一次,正好憨牛回来,二憨头顶几个青包,脸也画脏。二憨嚎哭着回来告娘,娘问憨牛:是啥字儿?
憨牛眼里噙满泪水问二憨:谁画的?。
二憨嚎着说:柱柱画的王八蛋。
柱柱真有才,在二憨的额头画了个“王”,鼻子两侧一撇一捺是个“八”,在嘴唇外侧画个圆,下巴画一横,“王八旦”,非常醒目。
娘大声吼,问憨牛:啥字?没等憨牛回答。就拉着二憨去了柱柱家。
柱柱挨了打,娘回来哭了很久。
憨牛抱柴烧火,边拉风箱边掰掉土豆生出的芽子。水开了。娘擦干眼泪,切土豆、淘米下锅。
娘说:这是欺负咱孤儿寡母呢,咱在村里没亲没故,势单力薄。说着,眼泪又涌出来。娘很无助。
憨牛说:娘,我下个月不能回家了,老师说,考前三名才能到省城上高中。
娘眼睛一亮,底气十足,说:考,你好好考,娘给你送吃的去。
娘,不用,五黄六月,正是青黄不接的季节,家里也不够吃,你别送。学校给初三的学生增加了粮票,我够吃了。
娘不糊涂,粮票需要钱买。憨牛没钱,他肚子就没有吃饱过。
娘还是送了吃的,比平时准备的多了一倍。娘领着二憨步行走去。二憨满脚是泡,疼得直叫唤。娘在县城住了一夜,憨牛用盐水给二憨洗脚,二憨疼得吱哩哇啦的乱叫。憨牛买了几个馒头才堵住二憨的嘴。二憨睡着了,憨牛自愧黯然,抚摸着二憨的脚,脚上的泡破了,渗出血清。憨牛用毛巾轻轻一擦,二憨疼得颤动一下,憨牛的心也跟着颤动。他埋怨娘:娘,叫你别来,粮票管够。为我,你们遭这么大的罪。
娘说:没事,娘懂你,你饿着也会说撑着呢,你给咱家考了第一名,娘遭这点罪算啥?你不是给自己念书,你是给国家念书,给娘和二憨念书呢,要不国家怎么会给你补贴粮票呢?国家也不容易啊!
娘的话仿佛马蹄急促的铃声,时时处处告诫憨牛奋进前行。憨牛牢牢记在心里。
明天就要去省城赶考。今晚,憨牛的肚子闹腾的睡不着,他手里捏着几张粮票,躺在宿舍铺上。银白色的月光穿过白麻纸糊的、被风雨吹打得像蜂窝一样的窗户。憨牛望着黑黢黢房顶,借着微弱的光线,竭力数着房顶的椽子。他辗转反侧,娘和二憨送来的干粮,他还是挂在宿舍墙的老位置上。他省着吃,连一半都没吃,昨天伸手摸还有,今天就底朝天,是谁偷了的?他想想宿舍的六个人,左边睡的梁满仓,右边是陈金山……好像都不可能,一个人一次能吃完吗?
宿舍的六个人都睡得呼呼的。左边的梁满仓翻了个身把被子夹在腿中间,被子里散发出一股臭味。紧接着右边的陈金山牙咬得咯吱咯吱响,还卟卟放了两个响屁,屁臭和梁满仓的一样。
奇怪了,我是饿得肚子叫,他们吃啥了?还能撑得放出屁?憨牛越想越迷茫,不是他俩才怪呢。憨牛使劲拍了他俩一巴掌,他俩惊得跳起来问:咋了?
憨牛说:贼偷东西了。
哪儿呢?舍长也起了,跟着问:哪儿呢?丢了什么?
憨牛指着空箩筐说:丢了我娘送来的干粮。谁干的?
几个人大眼瞪小眼谁都不吭气。陈金山柔柔迷糊的眼睛说:你不会告老师吧?
憨牛说:你干的?你都吃完,我就得饿肚子,我明天咋去考试啊?
梁满仓趴枕头上吸了一口流出的口水说:学校不是给你补助了粮票嘛,你买几个馒头吧。
我哪有钱啊?我娘带我弟来,我弟满脚是泡,钱给我弟买了馒头。你们总该给我剩点吧?
梁满仓惭愧地扭过头。舍长说:这个月,大家都没有回家,学校补助的粮票也不够,吃已经吃了,明天想办法吧。
陈金山说:对不起,我是实在饿得扛不住了。可我们没吃完,给你留了呀?
是啊,我们给你留了。梁满仓也说。
舍长靠墙坐着,低下头不好意思地说:剩下的我们几个吃了,对不起,明天我想办法……
是,我们想办法。大家一起嚷嚷。
笃笃笃,一阵敲门声,几个人屏住呼吸等待问话,外面喊:咋还不睡?孙振中你们吵啥呢?
是班主任。陈金山和梁满仓使劲握着憨牛的手,生怕他说出去。憨牛回答:没事,老师,我们讨论考题,大家相互鼓劲呢。
哦,别讨论了,赶紧睡。
知道了,老师,你也早点睡。
几个人吓出一头冷汗,同时松了口气。听到老师的脚步声渐渐消失。陈金山和梁满仓跳起来给了憨牛一拳说:老孙,够哥们,以后爷当了司令加倍报答。
憨牛感觉俩手黏黏的,是陈金山和梁满仓手里的汗,憨牛笑了:瞧你俩那熊样,有吃刀的嘴没有把刀的屁股,这都吓得魂飞魄散,还能当司令?
又是一股臭味,梁满仓推了陈金山一把说:又放屁?把屁股捏住。
陈金山说:不是我。回头捅了捅舍长说:你放的?
舍长连连应道:是是是,我放的,屁大的事担当不起,还想做司令。睡!
早上,憨牛把碗、筷子、本子、书,装在那个补丁摞补丁的挎包里。宿舍其他人都去食堂打了玉米面饼给憨牛,憨牛不要,憨牛知道,自己吃了,他们就会挨饿。
食堂在宿舍东边,他走出宿舍,去食堂买了两个玉米面饼,吃了一个,手里捏了一个。回到宿舍,放挎包里。背起挎包走出来。老师在宿舍西墙角的桐树下站着,看他走过来,老师迎上来说:别紧张,正常发挥,考省城高中应该是没问题的。说着,把手里的一个牛皮纸包硬塞憨牛的挎包里。挎包被撑得鼓鼓囊囊的。憨牛不要,老师摁住包,推他走,边走边说:这次考试太重要了,你可不能饿着肚子,影响发挥。
老师把憨牛送出校门,挥挥手,做了个走的手势说:记住八个字,沉着冷静,认真自信。
憨牛走出校门,用手摸摸,香味扑鼻,是几个白面大烙饼。憨牛转身找老师的背影,老师瘦弱的身影消失在校园树荫笼罩的长廊里。憨牛心里默默对老师说:老师,等我学有所成,一定加倍报答。
憨牛以全省第二名的好成绩考入重点高中。高中,国家给学生供应粮食,一月36斤。憨牛再不用娘准备干粮。相反,省几个馒头,寒暑假带回去给二憨和娘吃。憨牛是娘的骄傲,娘是憨牛前进路上的一盏灯。有娘陪伴,憨牛备受鼓舞,向前向上信心百倍。
高考,憨牛以全省第一名的好成绩考入北大。毕业后,分配到北京科研单位。他没有忘记老师的白面烙饼,当他提着京式糕点看望老师的时候,老师已退居二线,在学校的门卫收发报纸信件,似乎等待自己的得意门生凯旋而归。憨牛一进校园,第一个看到他的就是班主任老师,班主任的骄傲与兴奋可想而知。
憨牛上了班,黄土高原的沟沟梁梁再也听不到娘的歌声。娘老了。大集体靠劳动挣工分,按人口分口粮,工分抵口粮钱。娘挣不了工分,带着二憨只能在自留地种一些简单的土豆、豆子,芝麻,菜籽。虽说二憨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壮小伙,可他只有四五岁小孩的智商。他挣不了工分。干活,事事都得娘手把手教,教几遍都做不好。所以口粮钱是憨牛的工资,憨牛把工资寄给生产队。憨牛工资很低,他省吃俭用给队里交钱。尽量多交些,让队里给娘多分一些细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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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2061713个人认证 | 2015-8-30 16:03:03 | 显示全部楼层
二憨身高体壮力气大。娘教二憨干活。春天挖土、种籽、施肥,秋天收割、打谷、扛包。二憨是娘的左膀右臂,娘是二憨的健全大脑。娘指哪儿,二憨去哪儿,二憨也有累的时候,累了就发脾气,一发脾气就不听娘指挥,坐地上不干活。
村里人经常逗他说:你哥哥啥时候回来?回来肯定接你和你娘去北京住。二憨有福气,去北京就是城里人,城里人不用挑水拾柴,还有很多好吃的。
二憨乐得一蹦丈二高,回去问娘:哥啥时候接咱去北京?我不用做营生了。
娘给怀里的孙子狗蛋喂口绿豆稀饭,哄着二憨说:我二憨老命最乖,你赶紧给娘抱柴,娘给老命做饭饭。咱不去,北京没家里自在。
其实,二憨是去过北京的,嫂子生了狗蛋,娘带二憨去北京服侍嫂子住了半年,半年后狗蛋断了奶,娘把狗蛋带回来。
嫂子也是家乡人,那时候,憨牛虽说是科研人员,可憨牛长得又瘦又小,家条件也不好,憨牛已过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娘着急,她知道自己的家底,找个城里人不一定能接受家里的情况。还是在当地找个知根知底的媳妇吧。
娘在村里给憨牛找了个姑娘叫润莲,润莲姑娘是妇联主任,小学文化。结婚不久,哥哥带到北京。安排在一个厂子里上班。那时候住房紧张,三代人挤在一个小胡同,一间只有二十平米的小屋里,早上排队上厕所。黄土高原长大的二憨,想尿,解开裤子走到墙角就尿,想拉到窑洞前面的沟里拉,去了北京,娘一天操心最多的就是二憨的是大小便,隔一两小时问一次:二憨,尿不?尿就去尿盆里尿。拉吭气,娘带你上厕所。
早上,憨牛早早给二憨排队,上下午家里有便盆。二憨很喜欢憨牛,憨牛把二憨当做自己的孩子,经常给二憨买糖葫芦、麻花、饼干……
有一次,周末。憨牛带二憨到公园玩,二憨想尿,趁哥哥没注意,解开裤子就尿。吓得周围的女人尖叫起来,听到叫声,憨牛回过头看见二憨尿完正提裤子呢。
那次,憨牛被公园管理处罚了款,管理处还通知憨牛的单位,憨牛作为监护人,因监管不力写了检查。
狗蛋断了奶,娘带回老家。从此再没带二憨去过北京。
憨牛提前给县城边的姐姐写了信,让姐姐用自留羊换个奶羊。
狗蛋属狗,娘说起的贱名好养。
家里填了两张嘴,二憨比以前更忙了。以前用瓦罐去沟里挑水,娘怕二憨打破瓦罐,娘挑着,二憨跟着,走的是羊肠小道,下沟是空瓦罐,双手提起瓦罐,上坡瓦罐有水,娘肩上的扁担一颤一颤。嘴里还不停的念叨,千遍百遍的叮嘱二憨:遇到石头要侧着身,瓦罐不能碰石头。娘教二憨,最终也没敢让二憨用瓦罐挑水。憨牛给娘买了铁皮桶,铁皮桶很重。娘挑不动,二憨挑着铁桶,娘跟着,哄着。铁桶装的水多,重重的,扁担颤悠的慢。二憨比娘有劲,下一道沟上一道梁,二公里的路程,二憨一口气挑回去。
二憨除了和娘挑水、拾柴、干地里的活外,又多了放羊割草的活儿。窑洞在梁的半腰中,草在沟底,娘背上狗蛋。手把手教二憨割草,打捆,然后放在二憨肩上。二憨有一点点进步,娘都要夸奖,二憨一高兴,跑得可欢实呢。娘哄二憨:羊喂得肥肥的,狗蛋吃的胖胖的,你哥哥回来接你去北京买好吃的。二憨就喜欢去北京,一说去北京,干劲冲天,扛着草从沟底一溜烟跑回来,把娘甩得远远的。
狗蛋一天天长大,二憨有狗蛋和他作伴,也不吵着去北京。可二憨想吃好东西就吵。娘说:你哥回给你买。可娘也有拗不过二憨的时候。
糕是当地尚待客人的好饭。吃糕也有讲究,过年必须吃糕,预示年年有余步步高升。婚丧嫁娶,寿诞满月必须吃糕。家里也有粟米,娘一年最多吃两三次,一次是过年,一次是狗蛋过生日或者憨牛回来。
有一次,二憨闻到邻居家炸油糕的香味,馋的直流口水。他回来跺着脚要吃。娘说:咱家又要添喜了,狗蛋有弟弟了。糕面给你侄儿留着,那可是你的依靠。你老了得指着他活呢。娘满怀喜悦。脸上乐开了花,眼睛眯成一条缝。
娘其实不知道润莲怀的是男是女,娘是期盼家里多添男丁。看看左邻右舍,哪家都是儿女七八个、十来个。就像一棵大树枝枝丫丫葱茏茂盛。逢年过事,人烟吵闹,门庭如市。唯独自己家人烟稀少,门庭冷落。
二憨坐躺上打滚嚎啕大哭,他又高又壮,娘根本拽不动,狗蛋也陪着二憨哭。娘拗不过,只好挖来半盆糕面让二憨看。
二憨一咕噜爬起来,用衣袖抹了鼻涕眼泪笑了,赶紧给娘抱柴烧火。狗蛋拉风箱,二憨添柴,娘拌糕面。
糕蒸熟揣好,娘舍不得用油炸,二憨也等不上炸,伸手抓住一块,烫得甩开就哭。娘抓一块捏成饼,放碗里,碗里放一些芝麻,让二憨狗蛋蘸着芝麻吃。
娘拌的糕面也不多。只能揉成小饼,给狗蛋和二憨分开。二憨饭量大,分得多。狗蛋小,分的少,娘没舍得吃一口。遇到好吃的东西,二憨总是吃不够,不识饥饱,吃完还要,娘哄着说:老命,饱饱了,不敢吃了,吃得肚肚里长虫虫呢,娘明天再做。
不久姐姐来了,娘把菜油、小米、糕面装背篓里。娘嘱咐姐姐:你把这些吃的带上,憨牛不让带,说北京啥都有。北京地方大,花钱多。带上,能省一个是一个,过满月,糕一定吃,这是个讲究。
    第二天,天还不亮,娘就叫醒二憨,背着背篓送姐姐去镇上坐车。娘手搭额头望着车远去。娘高兴得半天合不拢嘴。回来的路上,娘给二憨狗蛋买两个大麻花。他俩吃着,娘唱着,从小听娘唱歌,二憨狗蛋也会唱,跟着娘一路高歌。
娘要强。很少挤人堆里聊天,娘远离邻居是有原因的。
夏天,雨水丰沛,东沟的清泉汇成溪流,溪流悠悠围绕村庄缓缓流过。村民在挑水上游挑水做饭。下游的拐弯处是孩子们玩水、女人洗澡、洗衣服的地方。男人们再下一个拐弯处。二憨一见水脱了衣服就往里跳。女人们远远望见二憨来就赶紧穿衣服。娘在跟前不好说啥,娘不在跟前,就用石头砸二憨,不让他脱裤子。
热天,二憨趁娘中午睡着,带狗蛋悄悄去沟里玩水。正好遇上村里三楞媳妇洗澡,三楞媳妇看见他来,来不及穿衣服,蹲水里边向二憨投掷石头边骂:糖货,滚,快滚。
二憨抱头躲着掷来的石头,他也像孩子一样,解开裤带,迅速脱了裤子,往水里钻。三楞媳妇惊得站起豁水扬他。

二憨瞅着三楞媳妇胸脯上,那随着身体起伏上下跳动的大奶子。他周身的热血沸腾,额头青筋暴凸。脑子里孕育一团无法控制的欲念,这欲念瞬间膨胀,即将爆炸。以二憨的控制能力根本不能平息这场“灾难”。他飞速甩掉衣服,跳水里就往三楞媳妇跟前扑,三楞媳妇吓得站起来往后退着,豁水扬着二憨,大喊:糖货,你要干啥?
全身裸在二憨面前,那瓷白的双乳毫无遮拦地在二憨眼前舞动,加快了欲念爆炸的速度。二憨留着口水呵呵笑着,指着三楞媳妇的胸说:大奶奶、大奶奶。
二憨扑过去抱紧三楞媳妇。就像老鹰扑住一只小鸡,三楞媳妇在二憨怀里竭力扭动,拼命挣扎。她不敢叫“糖货”,改叫“二憨”,哄着说:放开我,二憨,放开,我穿衣服走,你玩吧。
二憨稍微松了劲,三楞媳妇趁机抽出胳膊,拳头像雨点一样砸在二憨背上,又把二憨抓得满脸开花。二憨挨了打,狗蛋吓哭了,转身跑回去找奶奶。
三楞媳妇胡乱撕扯,逼急了二憨,二憨像发了疯的小牛犊,重新抱紧三楞媳妇,嘴脸在她胸脯胡舔乱蹭。手没轻没重捏住她的乳房,三楞媳妇尖叫一声:妈呀,疼死了。
二憨松开乳房,把她抱起来扛肩上。指甲是女人护身宝剑,三楞媳妇宝剑划过二憨的体肤,必有一道道鲜红留下,二憨本能防卫,死死裹住三楞媳妇的身体。三楞媳妇乞讨:二憨,放开。
二憨放下,抱紧她,咋都不松手。
二憨除了智商没有成熟,其他都非常正常,那宽阔的肩膀,结实的胸膛,还有那富有弹性的肌肉,强有力心跳激活三楞媳妇沉睡已久的春心。她的心也在猛烈跳动。
风姿卓越的三楞媳妇也是个苦命女人,妙龄青春跟了三楞,生了三个孩子后,体态丰满,风韵十足。自从三楞瘫痪。三楞媳妇再没有怀孕。守着三楞,和三个不大不小的孩子艰难度日。有人说过:女人的容颜是男人保养出来的,这句话听起来有些荒诞。可三楞瘫痪不到两年,三楞媳妇的容颜糙老了许多。她少言寡语,愁容满面,谁看见她都替她发愁,愁她那干不完的活,愁三楞给他带来的拖累。她冷若冰霜,麻木度日,僵硬的面孔让人望而生畏。
人们只能暗暗怜悯她,当真她的面也不知道该和她说什么。她见人绕着走,害怕别人问她。所以她独来独往,很少和邻居搭腔,邻居们也习惯了,撞见她低头而过。沉重的生活挤压,不到四十岁的她已两鬓斑白。
每天,像一台机器,24小时运转,伺候三楞吃喝拉撒睡,赶紧奔地里干活。身累、心累、神也累。和男人愉悦的那种滋味尽管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渴望过、难耐过。可躺在半个活人旁边,可求愉悦念头丧失得无影无踪。一晚上伸手摸几回。摸男人那没有功能的东西,像摸自己的脚跟,没有一点冲动的欲望。星空月朗,本是女人风情万种的时候,而三楞媳妇却被扶三楞翻身、换尿布之类的琐碎,消磨的只知道饿了吃,困了睡,再没有别的奢望。时间久了摸成一种职业病,梦呓中还在摸。三楞的下半身没有长过褥疮,三楞媳妇的手却长出老茧。她也幻想过,给自己找个强悍的男人,名义上帮家里干活,暗地里寻欢作乐,也不枉做回女人。在村里家族的伦理道德压榨下,三楞媳妇是有贼心没贼胆。
二憨的身体贴紧她,她感觉到一股电流掠过全身,瞬间骨肉疏散,像一捆散了架干柴, 任凭二憨勒紧捆绑。二憨粗壮有力的胳膊掴紧她,她感觉到是渴望已久的磁性力量,尤其是二憨下面那男人特有的工具,硬的像她洗衣用的棒槌。那是久违的硬度,是自己日思夜想的硬度。她坚强的意志被异性强大的气流吹垮了,那反抗的肌体被这销魂的力量征服的软绵绵的,二憨发涨激情融化凝固的思维。她伏在二憨肩膀,任凭二憨在她身上吮吸。她瘫软的手不由自主地划过二憨彪悍的胸膛,划过跳动的肚皮,摸住二憨那硬邦邦的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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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2061713个人认证 | 2015-8-30 16:03:44 | 显示全部楼层
忽然,听到孩子们嘎嘎得笑声,孩子们从不远处游过来看热闹。三楞媳妇恼羞成怒,抓住二憨的工具使劲一拧。二憨痛得“啊”一声叫起来,捂住工具蹲水里哭起来。
这事儿在孩子们的描述中,很快传遍黄土岭的沟沟卯卯。三楞媳妇病了,病得卧床不起,不能出门见人。娘给三楞媳妇赔礼道歉,三楞媳妇还是不敢出门。三楞媳妇是家里的顶梁柱,能吃能喝,就是不能出地里干活。地里误下了很多农活。娘起早贪黑领着二憨去干。
娘想:这也不是办法,得治好三楞媳妇的病。
娘请神婆来给看病,神婆说:受了惊吓,魂丢了,得叫魂。娘给神婆买了丈二红布,包了七姓五谷,给了一只引魂公鸡。
娘油糕粉汤伺候着。神婆绕梁叫了三个早晨。三楞媳妇能出门了,还是浑身无力。她出门低着头,佝偻着身子,遇见叽叽咕咕的笑声,指指点点的眼神,她的腰更弯了。活干不完,娘心里过意不去。娘去三楞家,和三楞、三楞媳妇商量:轻松的营生,你慢慢做的,重营生让二憨帮你,你看行不行?我回去调教二憨,他再不敢吓你了。
三楞媳妇斜着眼睛瞟了一眼后炕那一堆厚厚被褥,被褥里埋着的那个喘气的三楞说:你说行不行?
一根干柴棒子的胳膊抬到骷髅一样的额头上说:行,咋不行,傻人都是善良人,你要不骂他,他能打你吗?这回你哄着他。
那嘶哑的声音从被褥里传出的。说这几句话歇了三次。
娘心想:这三楞年轻轻的,恐怕也活不久了。三楞媳妇可怜,二憨是个孩子,根本不懂得男女之事,他身强体壮。帮三楞媳妇干活是一件好事。只有他帮帮三楞媳妇才不会引起闲言碎语。
可他就在这节骨眼捅了个乱子,搞得村里人指指点点,说三道四。三楞媳妇颜面扫地,二憨到无所谓,娘始终认为二憨不懂事跳水里,吓着了三楞媳妇。
娘连忙附和三楞说:对对对,三楞知道二憨的脾性,二憨爱听好话。说他糖他就生气。你可不敢再说他糖。
从那以后,二憨像蜜蜂恋花一样恋上三楞媳妇,天麻麻亮就去帮三楞媳妇干活。回来给娘学,三楞媳妇要给他找个好媳妇,他不要,就要三楞媳妇。娘哄他,娘说:不要三楞媳妇,三楞媳妇抓你呢。你还没念书,你念了书,去了北京才能找媳妇。
村里人纳闷,二憨给谁干活都干屁大的功夫,一累、一热就不干了。怎么能像雇工一样,跟着三楞一天干十几个小时。三楞媳妇用什么法宝能让二憨这种感情凝固的人服服帖帖给她干活呢?
人们猜测是三楞媳妇那块“好地”耐不住“饥渴”勾引二憨救急的。女人们都把自己的男人看得紧紧的,生怕被三楞媳妇勾走了魂。本来少言寡语的三楞媳妇,从此更加孤单。不敢抬头挺胸昂首大步行走乡间小道。
收了秋,为了逃避谣言,三楞媳妇不敢明目张胆让二憨干活。二憨不听,冬天没活,还要去三楞家。三楞躺炕上还喘着气,地下有出来进去的孩子。三楞媳妇撵二憨走,是掩人耳目,孩子们用棒子抡他,是讨厌他。二憨毕竟是个孩子,挨了打,自然不敢再去三楞家。
二憨着了魔,就开了一窍,看见胸脯起伏女人就呵呵傻笑,他以为女人的胸脯都和三楞媳妇的一样,能随便触摸。
姑娘、媳妇胸脯起伏,二憨就用手指指说:奶奶,摸摸大奶奶。
村里的姑娘、媳妇见了二憨就躲。娘生性好强,蒙受耻辱后,无颜再和邻居们拉话。
有一次,隔壁拴马家办喜事。和娘从小一起长大的招娣姨是拴马家的亲戚。娘听说招娣姨来,也凑过邻居家和招娣姨闲聊。招娣姨说:我四儿和二憨同岁,四个娃,大儿和你憨牛同年,六个娃,最小的也比你狗蛋大。
招娣姨是炫耀自己家大人多,香火旺盛,没想到伤了娘。娘赶忙回应:夜明珠一个值千金,瓷溜蛋一笸箩不值一文钱。好儿不在多,一好顶百强。
娘走后,人堆里窃窃私语,传出讥笑嘲讽声:憨牛生进城,二憨无后,将来要灭门了吧?娘备受刺激,做梦都想让憨牛争口气,多生几个儿子。娘想:这回要生个男娃,过继给二憨,给二憨顶门立户,二憨有了后人就能延续香火。
一切如娘所愿。憨牛又添了个儿子,属虎。娘给取了个贱名,叫虎蛋。
过年,虎蛋正好半岁。憨牛一家回来过年。娘剪了一个月的窗花,贴满了窗户。豆腐做了一大瓮,油糕炸了两大锅。娘还特意买了两个大红灯笼,一箩筐爆竹。家里从未有过这样人烟喧闹的热闹场面。娘红光满面,唯一一颗的门牙总是露在外面。
娘坐在守岁的红色蜡烛下,抚摸着虎蛋的小脸蛋,把心思说给憨牛。憨牛笑了,拉着娘的手说:娘,你担心二憨老了没人管吗?二憨是长不大的孩子,天真烂漫,无忧无虑,人活一辈子能像二憨一样,没有烦恼没有忧愁该多好啊!咱把他当孩子养着。咱老了,让虎蛋、狗蛋把他当自己的孩子养着。你别担心。
娘抹着潜溢的眼泪说:感谢老天给娘这么个娃,有他陪伴娘,娘每天都开心。娘离不开他。
憨牛点点头:咱都离不开二憨,二憨是咱家的功臣。娘,我现在住的单元房,很方便的。咱去北京吧,你上了年纪不能干体力活。再说狗蛋也该上学了。
娘摇摇头:不去,城里憋屈,分给咱的土地包给别人,也没多少体力活,挑水种地二憨会,娘得教他学会干活、学会生存啊。
娘不去,狗蛋得回去上学,虎蛋留下。憨牛给娘买了一头毛驴,驴驮水驮草,减轻二憨的劳动。
村里野惯了的狗蛋不想回北京上学,非要让二憨和他一起回北京。狗蛋一大早起来就哭,哭得不穿衣服。娘边哄边给穿衣服,娘说:你乖乖上学,挣了大钱,给奶奶买个大拖拉机,把奶奶搬到北京。
狗蛋抽噎着,勉强答应穿衣服,要带走奶奶给做的老虎枕头。
二憨听说狗蛋上学,他也闹着要上学。送狗蛋到镇上,上了车,二憨背上背着狗蛋的老虎枕头,也往车上挤,被姐姐拉住,狗蛋站起来拍打着车窗,喊二叔快上车。二憨甩开姐姐往车里扑。车门关上,狗蛋“哇”得大哭,嘴张得老大,半天换不过气,嘴唇憋得青黑。润莲赶紧抱怀里,掐住人中,摇晃着。狗蛋缓过气挣脱润莲,跑车门跟前躲着脚喊:二叔,我的老虎……这种撕心裂肺的场面惹得车里的女人都哭了。憨牛抱起狗蛋,望着车外,极力寻找车后奔跑的二憨。车轮加速,腾起一团团浓重的黄尘,二憨消失在滚滚黄尘中。憨牛凝视远方好久不肯转身,润莲着憨牛,头伏在憨牛的肩膀眼泪扑拉扑拉得掉下来。
二憨跟车后跑了一截,被黄土淹没甩远,他瘫坐路上大哭起来。姐姐拽不动他,陪他一起哭。
这是一把隐形的刀,没有伤疤却是剜心割肉的疼痛。等到虎蛋上学,是娘送到北京的,把二憨骗的去了姐姐家。
虎蛋走了,二憨更加孤独。每天牵着驴蹲村口。村口是上下村的必经之路。二憨张望过往的行人,远远望见衣冠整齐扛着行李的人,他赶紧跳起来,迎上去,没头没尾地问:在北京见我哥哥没?虎蛋也回来了?时间久了,上下村的人都知道他是个啥子,不搭理他,或者哼他几句,他也不会反击的。
柱柱颇有头脑,在村口开了商店,也是全村的娱乐场所。憨牛回去,特意去了柱柱的商店,给柱柱买了一条好烟,嘱托柱柱:你店进来吃的、用的,不管贵贱都给我娘送点,是赊账,我娘舍不得花钱,我或我外甥来给你结账。
柱柱受宠若惊,连忙掏出自己的烟递给憨牛一支说:好好好,憨牛哥,你放心,有好东西我给大娘送去,这烟我不能要。
憨牛说:我娘年龄大,我离得远,麻烦兄弟们多操个心,烟留下,让大伙抽。
娘越来越老。二憨的脾气越来越大,根本不听娘的指挥。
二憨的伴儿就是驴。二憨没事干就和驴呆一起,把驴梳理的比自己还干净。驴吃草,他躺一边。他干活,驴闲着。驴也老了,二憨怕驴累着,收获的季节。自己扛得多,驴驮得少。
村里缺劳力的人总想利用二憨,哄他,说给他找媳妇,让他帮着干活。他干可以,不让驴驮东西。有人会哄,哄的把果实强行放在驴背上,二憨只让驴驮一次,再咋说都不给驮。
二憨是小孩,他记住娘说过的话:没念书,没去北京是不能娶媳妇的。所以让驴驮一次,驮回去放下就走,再叫他,他会说:驴累了,不驮了。回去给驴满满挖一瓢料。
三楞像一盏微弱的枯油灯,忙碌中不但没有光明,还起反作用,搞得家里乱作一团。油尽自灭时,家里的麻乱事少了很多。三楞媳妇集中精力种地,供孩子上学。
黄土高原干旱少雨,广种薄收,翻山越岭种一些小农作物。虽说没有多大经济利益,但不得不种。黄土岭上适宜种土豆,土豆产量大,利益高。可土豆适应种在交通便利的圪梁梁上。圪梁梁的土地都是指天雨吃饭,看由老天爷的心情呢。谷子产量小,利润大,收获较土豆省力,种沟里的谷子年年长势好。经济利益也不亚于土豆。
家庭条件好的有拖拉机,条件不好的也有驴马车。梯田基本是盘山路,也有蜿蜒曲折的崎岖小路。遇到这种路况,就得驴驮人扛,把收获的果实搬到能行车的路面上。
二憨的地承包给别人,自己种的一少部分自留地都在房前屋后。他早早收回去,甚下的时间就是放驴,割草。娘老了,很少唠叨他,他也没有聊在一起的朋友。他每天默默地和驴对视,用心和驴在交流。
三楞媳妇把沟底的土地全部种了谷子。今年伏天下了两场雨,沟底的谷子长势更好好,苗齐杆壮个头高,齐刷刷的铺满沟底,从梁上望沟底,那沟底满满绿,像一条河,看得实在是喜人。
刚上秋,梁上缺水的谷子,瘦弱单薄,稀稀拉拉罩不住地面,浅黄色的头颅昂得高高的,轻飘飘地随风摇曳,左顾右盼张望主人的镰刀,请它回家。三楞家的谷子还在泛青。谷熟穗低,沉甸甸的谷穗也压弯了谷子的腰身,人进谷地还是看不见头顶。三楞媳妇望着自家的谷子,忧喜参半。喜的是,上帝眷顾,今年的谷子比以往都好,穗大饱满,色泽鲜亮,肯定有个好价钱。忧得是,下沟坡陡,荆棘丛生。一尺多宽的蛇形小路,人牵驴还不能并排走,车根本下不了沟。收谷子,必须把切下谷穗先扛到梁上。
慢鸟先飞。谷子稍微泛黄,三楞媳妇就从地边开切穗,穗装筐里扛出沟。杆割倒晒干,有精力的话,抬回去,冬天喂驴是好草,烧炕也是一把好柴。三楞媳妇那纤弱的体格,能把谷子收回去已经不错了,那秸秆她从心底不指望回家。有人要,頂如帮她清理谷地。没人要,冬天,有闲功夫,抱的放在地中心,就是一把火的事儿。也不用熬煎。
到了季节的东西,一天一个样子,谷子一天一种颜色,没几天功夫,沟底又是黄灿灿的一条河。三楞媳妇急的往回收,天麻麻亮就下沟干活。
沟底云淡风轻,水源充足,阳光温柔,是草随意生长的舞台。全村的牲口,数二憨的驴膘好。他的驴吃都是沟底的好草。驴下沟底,挑拣沟底最好的嫩草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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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2061713个人认证 | 2015-8-30 16:04:33 | 显示全部楼层
筋疲力尽的三楞媳妇看见二憨在不远处放驴、割草,就喊:二憨,过来,把我的秸秆给你的驴吃,你帮我切谷穗。
二憨放下手里的草,牵着驴走到谷子地畔,婆娑婆娑驴油光发亮的脊背,一屁股坐在一堆秸秆上,不吭气。
三楞媳妇也坐秸秆上,手里切着穗子,嘴里和念叨着:二憨,你看我的谷子长的多好,秸秆是硬草,喂驴可上膘呢,你帮我把谷子收回去,这草都给你,冬天喂驴。
二憨摘了个毛毛草嚼嘴里,楞声楞气地说:不要,你老了,嚼不动。
三楞媳妇咯咯地笑了,说:我能吃吗?
三楞媳妇知道二憨是说草老,她故意歪曲二憨的意思说:噢,嫌我老?我有多老啊?你个没良心的,你忘了我对你有多好了吗?
二憨不吭气,仰面躺得展展的,嘴里的毛毛草来回舞动,手臂放在额头。不一会,毛毛草停止舞动,二憨双眼盯着天空出了神,似乎在想三楞媳妇对他的好,想了半天,什么也没想起来。
三楞媳妇斜着眼瞟了二憨一眼问:想起来没?
二憨转了个身,头枕胳膊肘,嘴里的毛毛草又舞动起来,背对着三楞媳妇,没搭腔。
唉,你个没心没肺的呆子。快起来,帮我切谷穗,切完驮到圪梁梁上。三楞媳妇抽了一把秸秆轻轻抽打二憨,二憨屁股往前挪挪,转过脸说:驴没吃饱,驮不动。
你就心疼你的驴,不心疼我?把秸秆喂驴,一会就饱了。快起来喂去。你看我切下这堆谷子,我一个人啥时候才能扛上去啊?让你驴帮我驮行不行?
三楞媳妇站起来走二憨跟前,弯下腰拽二憨,二憨死沉死沉的,三楞媳妇拽了几次,二憨就是不动。
三楞媳妇穿着一件旧汗衫,早上走得匆忙,只系了三个纽扣,最上面的两个纽扣一个掉了,一个没系。裸露在外面的肌肤敷了一层薄薄的黑纱。这是谷穗的霉灰和她身体分泌的汗液搅和在一起的污垢。一般的女人看到她的头脸会撇嘴捂鼻子走开,男人看到会立马平息内心萌发的欲望。而二憨看见了却惊呼:大奶奶,大奶奶!
三楞媳妇低头看看自己的胸,垢痂遮挡像裹了一层衣服,她心里一阵悲哀。自从入秋,就没有好好梳过头,洗过脸,没照过镜子。头发黏在一起,成毡片。这胸脯有衣服罩着还脏成这样,可想而知脸脏的样子。人常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当繁重的劳作像大兵压境时,你还有心思美呢?
三楞媳妇停住手发呆,眼泪溢满眼眶。自问:谁能给我一点梳洗打扮的时间呢?我还是个女人吗?
二憨蹭一下坐起来尖叫喊:大奶奶,哈哈。
惊醒三楞媳妇,她回过神,一把拽住二憨是胳膊,想拉二憨起来,把二憨的手放在如同煤烟熏制过的乳房上,问二憨:我让你摸摸奶奶,你给我驮谷子行不行?
生活的压力让她善于遗忘,遗忘自己是个女人,遗忘羞耻。遗忘七情六欲有过的快乐。她想:只要能收回谷子,摸个奶算什么?
二憨趁势拽她跪身边,摸柱三楞媳妇那两个煤球似得大奶子。
麻酥酥的感觉,像一股电流传遍全身,三楞媳妇脸有点发烫,轻唤着:二憨,轻点,哎呀,轻点。
二憨的触摸,使三楞媳妇从遗忘的角落里找到感觉。她激情萌动,静静感受轻抚细摸的快乐。
秋风轻拂,秋韵沙沙轻唱,谷穗摇曳,相互拥抱,相互倾诉。三楞媳妇耳听秋韵轻歌,眼望悠悠碧空,云卷云舒,飞鸟昆虫自由飞行,心砰砰直跳。
她坦然放松自己,任凭二憨的手在她衣服里搅动,衣服的纽扣全被撑开。三楞媳妇甩掉衣服,平躺在秸秆上。二憨忽然想起以前骑三楞媳妇身上,三楞媳妇就高兴的大笑。他又翻身骑坐三楞媳妇的肚子上,轻轻地揉,慢慢地搓。三楞媳妇被二憨搓的浑身痒痒。她咯咯的笑起来,喘着说:你压死我了,揉得好舒服啊!
二憨又听到三楞媳妇的夸奖,更加亢奋,整个身体像石板一样压住三楞媳妇。三楞媳妇推开二憨,扯下二憨的衣服。扳倒二憨的肩膀,让二憨结实的胸膛紧贴自己,二憨头顶着三楞媳妇的额头,紧促的呼气吸气,三楞媳妇感觉到男人激情迸发时,心脏有力的跳动。她微微闭上眼睛,抱紧二憨的脖子呻唤:二憨,抱紧我,抱紧我……你要不糖该多好啊!
二憨在她身上扭动,那是杂乱无章的扭动,扭动刺激过瘾。扭动后皮肤中间夹一层泥卷儿。这泥卷儿影响三楞媳妇的好心情。她推二憨坐立,二憨袒露的胸膛上也是满满的泥卷儿。她隔着裤子捏住二憨的裤裆,二憨那工具的硬度,使她忘乎所以飘飘欲酔。她推开二憨,站起来,拉起二憨往沟里的小河跑,边跑边说:二憨,洗洗。
秋天的正午,骄阳正浓。小河秋水伊人,波光粼粼。无人嘻戏的河水显得更加清澈幽静。小河缓缓流淌,三楞媳妇和二憨脱了裤子,跳入河里。
三楞媳妇蹲下,水淹住脖子,她娇滴地喊:二憨,好冷,你抱我。
二憨抱住三楞媳妇,三楞媳妇使劲搓胸脯的污垢,站起来,白生生的双乳露出水面。她看看自己的胸,满意的撒着娇抬起双臂柔柔的搭在二憨的肩膀上,脸蹭着二憨的脖子,喃喃说:二憨,吃吃奶奶。
二憨躬身吃奶。她像触了电,陡然腿软筋疏,好像飘起来。她把自己的身体交给二憨。教二憨吃着左边的乳房,把二憨是手放右边的乳房上,她低低呻吟:二憨啊,真舒服,换一下,吃这边。好好吃吃,帮我干活,行不行?
二憨换到右边,摸着左边。哼哼着:行,行。
二憨却浑身坚硬,连下面的工具也强劲挺起,翘得高高的,随着身体起伏,时而翘出水面,时而陷入水里。
一股莫名的力量冲上脑际,三楞媳妇站直了,扶起二憨,一把抓住那坚挺如骨的工具,夹在自己的两腿中间。
二憨像狼一样嚎了一声,抱起她就往河岸跑。她幸福是趴在二憨肩上。二憨的心跳又一次把传统理念外壳击得粉碎。
她曾经以二憨取悦,遭到左邻右舍的非议。这几年一直徜徉在孤独之中。因畏惧几年前的闲言碎语,她曾经默默许诺过,遵守妇道,再不能放荡。二憨的砰然心态将这诺言也碎了一地。
放下世俗,感受男人的愉快是人间常理,也是应该得到的爱。女人生来就是让男人疼爱的,男人生来就是滋养女人的。在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情况下,她又想好好的浪一回,就一回。
她指导二憨:二憨,去谷地,藏谷地好好玩玩。
二憨抱着她,呼哧呼哧的喘,向谷地深处奔去。踩倒一片谷子,她坐二憨工具上,晃动着身体,二憨像猪一样,随着三楞媳妇晃动的节奏哼哼着。
三楞媳妇问二憨:二憨,舒服不?你记住,咱俩的事,你谁都不能给说,连你娘也不能给说,你能记住不?记不住我就再不让你摸奶奶了。
二憨哼哼着,连连回答:能,能。
好,我的命,你上来,像我刚才那样。来,快来。三楞媳妇翻下去,躺地上,叉开腿,二憨上来……
此后,二憨全天跟着三楞媳妇在地里干活。三楞媳妇咋说二憨咋做。二憨身体结实,精力充沛,体力一个顶两。连二憨的驴就不止两个。家里多了几个劳力,三楞媳妇身心轻松了一大截。她坐秸秆望着倒下的谷子有点恋恋不舍。她一穗一穗的切,慢悠悠放箩筐里。二憨嚓嚓割倒谷杆,金黄稠密的谷子越来越窄,倒下的秸秆摆成大小一样的捆,行距间距匀称整齐。捆子断断续续能遮住地皮,却遮不住长出的嫩草。又怎么能遮住二憨与她的摞在一起的身体呢?地皮虽有瑕疵,但它不知羞耻,不需要遮挡。小草青翠欲滴,需要阳光照耀,讨厌谷子遮挡。可三楞媳妇有脸有皮,需要谷地遮挡的严严实实,万一露出一点蛛丝马迹,她会被唾沫星子淹死。
谷地是她和二憨游戏的乐园,谷子收完意味着温馨小屋也没了,她和二憨无处亲热。二憨是傻,不懂感情。可三楞媳妇享受的是男人,更何况二憨是童子,他用男人力量激活了三楞媳妇腐朽了的春心。三楞媳妇已离不开二憨,一天不见二憨,就显得焦躁不安。脑子里全是二憨的影子,不停播放两个人在一起尽情欢腾的画面,她抿嘴笑起来。
鸟类因异性求偶而羽毛鲜亮,猫狗两情相悦而温柔妩媚。三楞媳妇因有二憨才梳洗的清清爽爽,穿的干干净净,她眉头舒展,流光溢彩。远看有模有样,近看楚楚动人。走路扭动腰身,风韵十足。正验证了一句丑话:女人的容颜是男人保养出来的。
常言道:秋后的蚂蚱蹦哒不了几天,这是规律。深秋之际,大地褪去绿色,枯叶飘零,灰黄登上舞台,成为季节的主流。远山近水光秃秃的裸露在三楞媳妇面前,她惘然惆怅。老天爷真不公平,一个男人早早离世,又遇一个,还是个傻子,根本不能保护自己。
人本性都是善良的。二憨帮三楞媳妇干活,村里人都看在眼里,人们的议论五花八门,张说:三楞媳妇也可怜,二憨老实,帮帮可怜人也是一件好事。
王说:咱就没本事让二憨干活,咋哄都不给咱干。
李说:哄住干一会,还是他干,不让驴干。哈哈哈,一堆人笑起来。
笑过后,大家一起说:三楞媳妇用啥办法让二憨干活?莫非……
这话题几个月说不完道不清,越说话越多。
柱柱家的商店就是村里新闻联播发布中心,进村出村的人都路过商店,商店门口从早到晚都有人,谁路过都要停下来拉呱几句。二憨牵着驴也爱往商店凑。有好事的人你一言我一语问二憨:你给三楞家干活,三楞媳妇给你工资吗?
二憨捂住嘴摇摇头不说,眼睛里流露出诡异的眼神。
三楞家今天干的啥活?
二憨还是不说话,把嘴捂得更紧。
你不说,我们也知道,你又摸三楞媳妇奶奶是不是?你妈知道又要打你。你赶紧给我们说,我们就不去告你妈。
没,没有,回家不让摸。二憨终于开口了。商店门口立刻沸腾起来,说啥难听的都有。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夜幕降临,柱柱趁人们吵闹溜出来,直奔三楞家。三楞媳妇看见窗口闪过一个人影,以为是二憨,她冲门喊:二憨,回去吧,要不你娘会来找你的。
柱柱听到喊声,立门口,正琢磨怎么开口。
三楞媳妇没听见答应。她光着屁股,披上衣服下了地,趿拉着鞋拉边开门叫:二憨,二憨。
柱柱闪门口说:是我。
看是柱柱,三楞媳妇惶恐得关住门,问柱柱:黑灯瞎火的,你来干啥?有事吗?
柱柱推着门往里挤,压住嗓子说:开门,让我进去,我还不如个二憨。
三楞媳妇手松了,猫着腰,双手交叉扯住衣襟,遮住胸脯,柱柱进来,一把扯掉她的衣服,甩炕上。抱起三楞媳妇放炕边……
云的漂泊风懂,花的情怀叶懂,人的心思爱懂。三楞媳妇的心思全村人懂,唯独二憨不懂。她不光性生活孤寂贫穷,需要男人填补,精神生活也相当的匮乏,更需要男人得抚慰。柱柱二者兼备,三楞媳妇还能推脱吗?二憨在她心里掉了份儿。
从此,柱柱夜晚去三楞家帮忙。二憨白天给三楞媳妇干活。
高跟鞋的骄傲平底鞋给不了,平底鞋的安全,高跟鞋没有,人总需要一种平衡。三楞媳妇想用二憨罩着她和柱柱的事,柱柱嘴上答应,心里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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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2061713个人认证 | 2015-8-30 16:05:12 | 显示全部楼层
柱柱是吃着碗里瞧着锅里。他搂着给三楞媳妇说:我知道你缺男人疼,才要二憨的。现在你和我好,就不能要别的男人,再让我知道二憨碰你,我非打断他的腿不可,你信不信?碰不碰你,我一问他就知道了。
能让一个有情有义,敢于担当的男人抱着自己,三楞媳妇正偷着乐呢,还能看得上二憨吗?
看不上二憨,还要利用二憨,这迟早会失去平衡。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有二憨和柱柱帮衬,三楞媳妇模样大变,穿得时髦,吃得讲究。更可喜的是柱柱家的生意由平稳上升,转化为急剧飙升。二憨一个月就赊一千多块钱的货。娘不出院子,不下沟,村里发生的事情一概不知。
年底,憨牛一家回来。润莲去柱柱家清账,看了账本,大吃一惊。二憨盐赊了一大蛇皮袋,红糖三十斤,菜油五桶,大米三袋……
润莲抬起头看柱柱,柱柱不好意思地笑笑,转身躲回里间。润莲叫柱柱:柱柱,你出来解释一下,这是二憨赊的吗?这盐就是用碗挖的吃,一年也吃不了这么多啊!
柱柱躲里间不吭气,柱柱媳妇趴润莲耳朵嘀咕了一会。润莲惊讶地说:不可能吧?二憨啥都不懂啊!这也不对啊?红糖能赊三十斤,吃的了吗?
柱柱媳妇又挤眉弄眼说:咋吃不了?那骚货怀上你家二憨的种,做了人工流产。
她嘴唇一撅,鼻子一嗤,眼睛瞟一下放红糖的袋子说:就二憨买了三十斤,再一斤也没买出去。
润莲当过妇联主任,听了非常震惊,她问柱柱媳妇:这是真的?如果属实,你给我作证。这是欺诈、诱骗残疾人,三楞媳妇也太不道德了,她怀孕如果是二憨的孩子,我们起诉她性侵残疾人。她怎么能对二憨这种可怜人下得了手呢?这账暂时不能结。
润莲后脚刚迈出商店门,就听见柱柱骂老婆。刚走几步,里面噼里啪啦地打起来。润莲一头雾水。
她回去问娘,娘什么也不知道。说起三楞媳妇怀二憨的孩子。娘笑了,说:咋可能呢,人家能让二憨上身吗?是哄的让他干活呢。
娘又皱了皱眉头,顿了一会说:不对啊,我指他干活,他不动弹,跑三楞家到挺麻溜的。沾上人家了?
娘高兴地拍手尖叫:要真是我二憨的种,咱二憨也没白来这世上走一趟,他翻了身,见过女人,不冤。
娘,这不是好事,三楞媳妇欺负咱呢。
啥欺负不欺负,她是寡妇,二憨光棍,没人笑话。只要她愿意给咱生,咱就养着。咋说也是咱孙家的后人。
润莲瞟了娘一眼说:娘,人家做掉了,没证据。如果没做,咱就起诉她。
娘像泄了气的皮球,楞了半天,自言自语:她咋做掉了?这么狠心,那是我孙家的一条命啊!
润莲去了三楞家,三楞媳妇头包得严严实实,只露出眼睛、鼻子、嘴巴,模样俊秀精致,感觉很舒服。就是脸色煞白,明显伤了元气。
面对三楞媳妇,润莲还是不相信二憨和她有瓜葛。润莲心软,三楞媳妇的样子让她心疼。
她转弯抹角问,三楞媳妇矢口否认二憨给她赊了东西。
这让润莲非常生气,这白纸黑字写着,还能胡说吗?她对三楞媳妇说:我不想敞扬这种丑事,敞扬出去,对谁都不好。你不承认,我就找证据,让二憨来和你对质,二憨是不会说谎的。
润莲回去问隔壁拴马媳妇。拴马媳妇悄悄说:哪是二憨的啊,是柱柱的,那个骚货和柱柱鬼混。
润莲又问二憨:三楞媳妇让你给从商店买的啥?
二憨支支吾吾说不上买的啥,就是说:是柱柱,柱柱让我给三楞媳妇送东西。
你给三楞家干活,三楞媳妇给你吃饭不?
二憨说:不给,柱柱打我呢,不让进三楞家门。
润莲气得肺都要炸了,她拉起二憨去了三楞家。铁证如山,三楞媳妇不得不承认。她哭着哀润莲:是柱柱心疼我,不敢让老婆知道,借二憨的名送来的。姐,求你别说出去,我求你了。
润莲又找到柱柱,柱柱当着老婆的面,虚情假意地把这笔账划在三楞媳妇名下,蒙哄老婆。
纸包不住火,柱柱媳妇也不是糊涂人,她蹦得老高,指着骂三楞媳妇:骚货,狐狸精。把柱柱和三楞媳妇的丑事翻了个底朝天。
如果说三楞媳妇是骚货的话,那是际遇所迫。柱柱是奸夫的话,那是钱多烧的。

娘老屋重新修盖,麻纸糊的窗户换成落地玻璃窗户,娘用米汤、油麻团浆的油光铮亮的炕沿也换成了水泥炕沿。高粱杆缝的金黄色锅盖也换成铝制品。娘年轻的时候,把房顶的椽子都擦得像上了漆,古香古色的,很漂亮。现在不用擦了,房顶打了仰层。再说娘也擦不动了。
满头银发娘,鞠躬驼背,步履蹒跚,抱一把柴火,做口捞饭都得费好大功夫。同年龄段的邻居都西去了,留下些晚辈也都儿孙满堂。
娘变了,变得不爱干净,不知羞耻。尿盆放在下炕旮旯,二憨早上起来倒了尿,把尿盆放墙角,晚上提回来。
大白天,娘有时候上了厕所,忘记提裤子,裤子褪到脚脖子上,光着腚站在大门口张望远方。
隔壁的拴马媳妇看见娘行动迟缓,吃力的掰断一根树枝。她走过来帮娘掰,娘耳朵有点背,她提高嗓门说:大婶,是二憨把你害累的,没有二憨,憨牛肯定接你去北京的。
娘淡淡一笑说:我呀,全活我的二憨呢,要没有我的二憨,谁给我端屎端尿呢?二憨是神送我家的福星。保佑我家出了个人才。
娘每天抬手翘望远方,从春天望到冬天。那年冬天连下了几场大雪,满山遍野白雪皑皑。当地气象部门播报:大雪封路,某某公路限制通行。
大雪覆盖村庄的小路,封了回村的公路,也封冻了娘的期盼,娘的期望彻底破灭了。娘病了,躺在炕上,不能做饭。指二憨抱柴煮稀饭。二憨都会。那是大年初一,娘和二憨说:我懒得包饺子,你端上锅里的油糕去拴马家换一碗饺子吧。
二憨端出冰凉的油糕放锅台上,看了看没吭气,转身出去,抱回一块大石头,通一声砸锅里。锅底犹如火山爆发,迅速腾起一股蘑菇云,腾房顶折射下了,形成一堆云雾。那是柴灰,灰落的满家都是。娘惊得爬起来,跳下地一看,锅只剩邦没有锅底。娘打二憨,骂道:你个灰猴,砸锅不吃饭了?
二憨笑了,憨憨地说:你也比兔子窜得快。你不做饭,要锅干啥?
比兔子窜得快是娘的口头禅,娘经常说二憨:看,你哥回来了,狗蛋、虎蛋回来了。二憨撒腿就跑。娘就说:一听你哥回来,你窜得比兔子还快。二憨记住了。
拴马听到声音,跑过来。这惨状令人揪心。拴马赶紧叫老婆过来打扫灰尘。
叫了几个人年轻后生柱着棍,摸索着去镇里,给二憨的姐姐打了电话。姐姐也上了年纪,急得团团转。外甥给北京的舅舅打了电话,就往姥姥家赶。
憨牛接到电话,就往回赶。赶到县城,联系同学梁满仓雇了个车,往家里赶,小车行走在雪天的盘山公路,速度比步行快不了多少,梁满仓屏气凝神,开得直冒冷汗。车勉强走到镇上。从镇回家就得徒步。憨牛心急如焚。回到县城没有通知姐姐。翻山越岭回到家,已经是夜幕低垂,家家户户灯火通明。
娘在锅头侧身躺着,二憨桶着炉子,西北风抽得炉火轰隆隆得响,火炉半边烧得通红。二憨架上火钳,烤着外甥送来的馒头。憨牛一家进了大门,娘没听见,二憨不管事,只顾抠吃烤焦馒头皮。憨牛进门。二憨撂下馒头喊:哥。
娘听到声音,欠起身一看,是朝思暮想的憨牛一家。憨牛快步走到炕边喊:娘。
娘赶紧爬起来。跪着挪到炕边,像孩子一样扑在憨牛怀里呜呜地哭起来。娘哭得很委屈。嘴唇抽动,半天说不清楚话,呜呜啦啦地状告二憨:这个…木头…木头鬼,把…锅…砸了。
润莲拉下脸,瞪着二憨问:你咋砸锅?不吃饭了?
二憨翻着眼珠子狡辩道:娘不能做饭,要锅干啥?去你家吃。
憨牛侧身坐炕边,抬一条腿弯曲炕沿,扶娘坐下。娘骨瘦如柴,抱怀里只有一小把。娘以前那漂亮的发髻也不见了。现在,满头白发,细细一缕,像灯捻子,散乱得披在脸颊。憨牛拢着娘的白发,眼泪簌簌地流。
拴马端来一口锅说:你家是五烧锅,这是六烧,凑乎的用吧。锅坐锅坑上。虎蛋狗蛋赶紧抱柴,润莲和面。娘好像没病,吃了两碗面条。
黄土高原的冬天不是一般的寒冷,数九天的雪硬如铁,没有春风,没有春天的艳阳高照,雪是很难融化的。村里的乡间小路如果不是有急事,很难看到有人行走。憨牛想带娘去医院,可这路,进来出不去,出去进不来。憨牛说:娘,我背你去镇里,镇里通车,咱再坐车去县城医院。
娘坚决不去,娘说:娘的病娘知道,就是想你的病,现在能吃能喝,好了。
娘,我换了大房子,狗蛋上班,虎蛋上大学,家里空着,也方便。这回一定接你去北京。
娘说:娘都八十六了,数天天过呢,娘在家有二憨照顾,去北京二憨还要人照顾呢。你上班忙,哪有时间照顾两个人呢?
娘有娘的想法,娘是不想让老孙家祖先留下的院子断了烟火。娘走,院子无人问津。这不是应验了左邻右舍的议论吗?老孙家灭门了。娘不甘心啊!娘不去,自然有孙家的后人二憨守着先人留下的家门,孙家香火不断。
娘执意不去,憨牛也没办法,姐姐们也觉得娘说的有道理。
同年的九月,娘去世了。憨牛安葬了母亲,就要带二憨去北京。憨牛很忙,研究院研制新项目,憨牛吃住在研究院,一周和家里通一次电话。一两个月和家人见一次面。姐姐和外甥们觉得二憨去北京不妥。暂时还是留在家里好。姐姐说:你接回去咋办?他得有人监护。
憨牛挠着头说:去北京再说,安顿他乖乖在家看电视。
润莲说:给顾个保姆或者送敬老院。
一听敬老院,憨牛的脸拉得老长,狠狠剜了润莲一眼,大声嚷嚷:他还是个孩子,你让他去敬老院?你考虑过他的感受吗?
润莲不敢回嘴,小声嘟囔:那咋办?总不能送幼儿园吧?
憨牛有些激动,站起来,离开凳子说:对,我就是想送他去幼儿园,每天按时接送。他每天必须和亲人在一起。
姐姐说:别争吵了,还是我陪他吧,你们安心工作,忙完了再说。
憨牛把二憨的生活费留给姐姐。憨牛走了。二憨的北京梦也破灭了,他恨姐姐,跟姐姐置气,撵姐姐走,不吃姐姐做的饭。他自己做稀饭、拌汤。过年也不去姐姐家。
憨牛让外甥送把二憨到北京。外甥说:舅舅,我哄得让二舅来我家过年吧。
外甥给二憨单独腾出一间房子,被褥都是干净的。二憨睡觉不脱衣服,不脱鞋。外甥说他:二舅,你不脱鞋弄脏被子了吧?
外甥不说还好,这么一说,二憨穿上鞋站上床,咚咚跳起来。
外甥瞪大眼睛问:二舅,你这是干啥呢?我得罪你了?
二憨边跳边说:我故意糟蹋你了。谁让你接我来呢。
正好憨牛打来电话询问二憨,外甥接起电话就把眼前的情况说了一遍。
憨牛让二憨接电话。憨牛说:二憨,你不敢那样,你为啥不脱鞋啊?
二憨只喊了一声:哥哥。然后呜呜大哭。
憨牛撂下电话,给润莲说:给我拿点钱,我回家。
他戴上眼镜,拿了一包烟,直奔火车站。
人随着年龄的增长,感悟也在增长,二憨简简单单的大脑永远不会大彻大悟。但也不是没有进步。他并不像亲人想象的那样需要监护。
二憨去了北京,学着做家务活,拖地,抹桌子、洗碗、洗衣服。人到中年性情也静了许多,二憨不再像孩子一样,蹦蹦跳跳要吃要玩。一个人在家,磨磨蹭蹭干点家务,晚上等哥哥嫂子下班一起散步。
黄土高原的厚重总是让人眷恋。娘过周年,憨牛提前准备回去,二憨一听说回老家,高兴的坐立不安。
回去,姐姐问二憨:你想姐姐不?
二憨笑笑不语。
姐姐又问:你不想姐姐,想谁呢?
二憨笑笑说:谁也不想。
润莲接过话茬逗二憨:不想,你急的要回来?是想三楞媳妇吧?一会去看看三楞媳妇。
二憨蹲地上,收敛笑容,手指划着地面,在沉思:三楞媳妇这名字好熟悉啊!
什么事情,在二憨这里就不是个事。他的记忆磁盘自动清扫,不留痕迹,该放的放下,不该放的也不去纠缠。心静如水,四大皆空。所以二憨也说不清想谁,他就是想回来看看。
佛的最高境界是饿了吃,困了睡。胸怀若谷,无缘烦恼。二憨又何尝不是呢?

如今,憨牛退了休,早上带二憨跑步,回来教二憨写字,背古诗,下跳棋。有二憨陪,没有感到退休的无聊。他经常回味娘说的那句话,二憨是家里的宝,有二憨,每天都是开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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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清风 | 2015-8-30 16:12:08 | 显示全部楼层
关注提读。问斯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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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清风 | 2015-8-30 16:15:49 | 显示全部楼层
好一篇黄土情缘,高亮荐读,建议精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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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2061713个人认证 | 2015-8-30 16:37:42 | 显示全部楼层
海上清风 发表于 2015-8-30 16:15
好一篇黄土情缘,高亮荐读,建议精华

这篇小说,从开始到结尾,多次得到老师倾力辅导,鹰歌不胜感激,有您指导、斧正,鹰歌信心倍增。谢谢清风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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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沙个人认证 | 2015-8-30 17:25:35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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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  大赞 同意精华 {:soso_e1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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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清风 | 2015-8-30 18:18:06 | 显示全部楼层
742061713 发表于 2015-8-30 16:37
这篇小说,从开始到结尾,多次得到老师倾力辅导,鹰歌不胜感激,有您指导、斧正,鹰歌信心倍增。谢谢清风 ...

惭愧,这可没我的事,是你写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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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2061713个人认证 | 2015-8-30 18:47:19 | 显示全部楼层

谢谢洛沙老师厚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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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2061713个人认证 | 2015-8-30 18:47:40 | 显示全部楼层
顺其自然 发表于 2015-8-30 17:54
精彩  大赞 同意精华

谢谢老师鼓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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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2061713个人认证 | 2015-8-30 18:49:08 | 显示全部楼层
海上清风 发表于 2015-8-30 18:18
惭愧,这可没我的事,是你写得好

别谦虚,俺是诚心诚意,每写一段,都要发给你把关。没少让你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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蓦然回首 | 2015-8-31 21:28:31 | 显示全部楼层
好深厚的亲情。好感人的黄土情缘!{:soso_e1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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蓦然回首 | 2015-8-31 21:29:09 | 显示全部楼层
好深厚的亲情。好感人的黄土情缘!{:soso_e1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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厦屋 | 2015-9-1 21:10:59 | 显示全部楼层
黃土情,血浓于水.恭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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厦屋 发表于 2015-9-1 21:10
黃土情,血浓于水.恭贺了.

谢谢老师指导,大漠不胜感激,请提宝贵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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蓦然回首 发表于 2015-8-31 21:28
好深厚的亲情。好感人的黄土情缘!

谢谢回首,还需要修改,多支持大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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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怪山 | 2015-9-1 22:37:49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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