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振纪随笔]《困西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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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660 | 回复1 | 2015-11-19 11:26:17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系列散文)《行板如歌》之
《困西坡》
    从渭北山区的故莘县城到山西临汾的乡宁,路线有两条:一是走108国道至韩城后经下峪口、桑树坪过乡韩黄河大桥上枣岭到乡宁县城,二是从韩城到山西河津再到乡宁。两条道第一条有直通车,第二条倒车。
     第一条道,虽是直达,但一直在爬山、下山、再爬山,而且这条路本来就是一条运煤专线,随着山西省煤炭出境的严格检查,这条原来晋煤秦运的主要通道已经逐渐荒疏了。路已经没有人保养,几次过来我怀疑四个小时的路途中是否就走的是我们这一趟专车,因为一路走去连一趟客车都没有撞见。相对而言,第二条道好走多了。宽敞通达,车又多,速度快,唯一的不足是要倒几次车。
第一次回家是在早上八点五十。我赶不上早起七点二十的直通车,只好到二中桥头等去河津的车。
八月中旬的天还是酷暑难当,等到九点半还不见下山的车。我才来,没有问人的习惯,况且别人的经验证明:独在异乡少言慎行。所以,一直在炎阳下等着。
瓶子里的开水已经喝完了,旁边饭馆很多,不吃饭怎好倒水。我心很烦。
不远处有个卖水果的姑娘,胖胖的,看上去很结实。不知怎么回事,我看山西人,那姑娘都好像千人一面,那男人都一个模样,看不出什么特色来。所以一般情况下不大留意某一个人。现在是已经忘记了她的面貌了。但那时却是很感激她。我走过去称了一斤桃子并问她什么时候有车时,她说:“我早就看你站在那儿,还以为你是走下化的,走河津是要到车站那头去搭车的,一般车到这里就没座位了。不过这一趟快过来了。”她看了看我的空瓶子说:“到那边饭馆给你倒一些水吧,这天气坐车可难受呢。”我说:“又不想吃饭,怎好倒人家水。”没想到那姑娘咯咯地笑起来:“你小看我们乡宁人了,乡宁人不欺生,不信你随便到一个饭馆试试。”我内心有点因为被人戳穿而不好意思的惶惑,讪笑着说:“好,好,我试试。”
走进一家饭馆,一位面色保养得很好的妇女迎出来,她穿着拖鞋,因为久无生意而慵懒但又不失精明利索。“您吃什么?”她微笑。
我不好意思,小心的说:“天热,我在等车,想倒一杯水……”当时还嘀咕了什么我已记不清了。总之是想把一旦遭到人家拒绝所想好的语言全都说出来。
刚才还懒散的老板娘突然就振作起来:“行行行,来,我给你倒”,我惊讶于她突然的兴奋,对商人来说,难道麻烦自己也是生意来了?
在她倒水的时候我内心充满感激,觉得对不起人家,也许在别人眼里认为送人玫瑰手有余香,而我总有一种观念:凭空受惠,内心惭愧。出门时忽然看见桌上的盘子里放着一盘熟鸡蛋,虽然有几个苍蝇在上面怡然盘旋,却还是不假思索地掏钱买了两个。我不知道真正的生意之道,但我这个顾客确实为了感激这瓶热情的开水而买了两个自己并不爱吃的熟鸡蛋。
出门正好有一辆红色的小面包开过来,司机在大声吵:“去河津,去河津,后面车已经没座了,再上一个就走。”我犹豫一下急忙上车。车内连司机共有五六个人,后面四个。我上去后车马上就起动了。
下坡的速度非常快。司机是个三十多岁的小伙,看上去比我小不了多少,从他光着上身和油滑的样子看出他是一直跑这条道的痞子。
不久,后边有人问:“哎,你怎么走这条路?”他转后瞪眼说:“咋哩,不绕一下路,拉你们几个人过收费站你掏钱吗!”
没有人说话了,这车便是在这山间七绕八拐地行,有一段路好像还是绕到枣岭那边的,他左转右转绕了很多弯子才又到了去河津的大道上。后来我才知道其实那条去河津的道就是209国道。但那是我什么也不想,只希望早点到河津。
前面座位上的小伙子在和司机说闲话,好象是说他的拉煤车被困在一个叫西坡的地方,原因是税未上全。司机便把光胸脯拍得叭叭响说“请我一顿饭,我把这事给你摆平!”那个小伙立刻掏出一盒芙蓉王,送给司机一支,自己叼了一支,把剩下的大方地仍到方向盘前说“哥,给你抽。”
下面的一个小时他们说的恨投机,说公安说乡宁,最多是说女人。司机说:“你到现在搞过几个女的?”年轻人不好意思:“兄弟我人不行。”“喝药吧,那藏药可顶事哩,金枪不倒,不瞒你老弟,老哥我现在搞了十三四个了,有时晚上打三次鞭炮呢。不信?”小伙忙说:“信,信。”司机继续传他的经:“如今搞女的就搞那些十七八的高中生,碎女娃,一个月花个一百元满够……”
车后面的四个人,包括我,没有人说一句话。司机也可能认为他拉的是一车木头。而在这些人中就有一个高中教师的我,我心里不知道是愤怒还是悲哀。我知道了啥叫人渣。
一小时后停车了,司机下来说:“到了,下车吧,每人十块。”我一看,这明明是半山上的一个村子。怎么是河津。后面就有人说,“不是说好了去河津,怎么到西坡停呢。”司机眼一瞪:“老子不想去了,怎么啦?”于是大家都不说话。掏钱。我把钱递过去,尽量笑着说:“伙计,天这么热,你不该把我们放在半道,大家都有急事。”我还没说完,司机忽然站直身子:“什么?你有急事我没有?把你钱装上,到西坡是五十,掏钱!”
我傻了。我才知道人是永远不能和牲畜辩理的。还好,那个年轻人从我手里接了钱递过去说“算了算了,让人家走吧!”
一行四人便站在这十一二点的夏日里。旁边停了一辆写有“河津”字样的车,但上面只坐了两个人,人不满那车是不会发的。
我就蹲在那岩边的地上,瓶子里的水喝光了,只是渴。
到下边几百米处黑暗肮脏的小店买了一瓶啤酒,不冰镇。喝在嘴里象发溲的泔水。那三个和我的感受差不多,看来都能忍,那个手拿编织袋的老头可怜兮兮的样子,或者是去河津打工,或者可能是去乡宁讨工钱,刚才掏钱时手里攥着的全是零票。我真担心他一会坐车钱不够 ,因为全程车费是十五元,这样一倒车就成了十八元甚至二十元了。
下一趟过西坡的车是一点四十才到的,而此时,我在这里已经被困了近三个钟头。
上车时,那两个人中有一个骂道:“那乡宁司机是猪日的。”那个老头听了和我对视了一下,他可能也有同感,但他没说话。
头靠在椅背上,我闭着眼睛。窗外是嶙峋的山石蜿蜒划过,我早已看够了。在至少还有一年的时间内,我要和乡宁人打交道。头脑内浮上那个女老板姣好的面容和那个卖水果的小大姐朴实的笑脸。我不禁在心里说:乡宁人啊,我怎么评价你!
(散文《人在旅途》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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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鹿放歌个人认证 | 2015-11-19 12:14:04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拜读老师大作,受益匪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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