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孙青锋 于 2015-12-7 06:55 编辑
这是村东头独庄子孤寡老人杨老太经常哼唱的曲儿，我从记事时就听过，并且能完整的唱完它。至于杨老太的其他事情我知道的不多，在这里没法多说。在她给我讲的故事里没有美妙的嫦娥奔月，没有动听的大禹治水，没有感人女娲补天，只有这样一段我并不感兴趣的故事…… 那年，杨老太嫁到我们村子的时候刚满一十六岁，她有一个响亮的名字叫兰花，她的新郎是大她两岁的拴柱，他们并未谋面，婚姻是父母之命。当拴柱迫不及待的掀开红艳艳的盖头布，瞬间，他傻眼了，提前媒人就说兰花是乡里少有的俊女子，他还在心里默默的对照着本村所有的俏姑娘，眼下无人能比，拴柱当然兴得合不拢嘴，而新娘兰花清凌凌的眼睛告诉他，呆子，还不抱我入洞房。 入餐的人们酒足饭饱后涨着红脸东摇西摆的相继离开了，新郎拴柱送完最后一个客人已经人困马乏了，他筋疲力尽地推开房门，兰花早已经铺好炕上的被褥，坐在红红的蜡烛旁边等待着他，拴柱踉踉跄跄地走到床前烂泥般躺下后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兰花知道他忙碌了一天很辛苦，再陪客人不停地喝酒就没有搭理他，自己掀开被子脱了衣服就寝于红彤彤的棉被里，疲惫的眼神慢慢的消失于烛光之中。 不知几时，屋外急促的脚步声惊醒了拴柱，他侧耳细听，脚步声是越来越多，越来越杂。母亲挪动着小脚借着月光来到门前敲门喊他，柱子，你快起来，大场上挤了好多人，好像要出啥事情了，快去看看。拴柱搀扶着母亲，说，妈，你睡你的觉，什么也别管，天塌下来还有儿这个高个子呢。 拴柱急匆匆的回来，兰花已经穿好衣服陪着婆婆焦急的等待着，拴柱一边收拾一边说，妈，儿子对不起您了，不能再孝敬您了，情况很糟糕我们要走了。母亲拉住拴柱的手颤颤巍巍地说，妈就你一个啊，给你起名叫拴柱，一来想拴住你，二来你是咱们家的顶梁柱，看来，啥啥都没了，还是拴不住你啊！拴柱转身看着兰花，等待了许久才动口，兰花，实在对不起了，以后还望你能替我床前尽孝，你知道我走的是革命的路，革命失败了，部队要离开。相信我，革命成功定回来。兰花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她知道，虽然他们新婚燕尔，并且还未与拴柱同房，拜了堂就是他的人。离开的不只是她的男人，此去，很可能这个村庄在一夜间将变成寡妇村。尽管也有不少妇女随部队离开，她也想随夫而去，但是，母亲谁来照管，既然嫁了拴柱，这份责任就是自己的。 柱子，你就放心走吧，既然是你的人了，还说啥对起对不起的。兰花脱口而出。 皎洁的月光照亮了黑暗中的小道，大部分人已经转过山头了，收拾好行李，拴柱一手拉着母亲，一手拉着兰花来到茅屋前，他扑通就跪倒在地，兰花急忙拉他起来，不敢，不敢，男儿只跪天跪地跪祖先，你跪母亲理所应当，怎么也能给我下跪呢？拴柱磕了仨头，头头着地，落地有声。他说，兰花，按我们革命人是不兴下跪叩拜的，我没有破例，是以革命叩拜。这一拜，革命不成不回来。这一拜，不孝儿永远感娘恩。这一拜，艰难日子靠你扛。母亲还是控制不住抽泣，柱子，我儿是好的，虽然骨肉分离妈心很疼，妈知道我儿走的是啥路。赶快走吧！刮民党就要来了。 东方的天空慢慢泛白，拴柱追赶着队伍，路旁枯枝上的寒霜不停的打在脸上，顾不及考虑自己，只知道队伍是往西去了。偶尔，他还能隐隐约约的听到后面东山顶上传来的歌声： 这是兰花的歌声，在歌声的背后他也听到了噼里啪啦的枪炮声。 身穿黄色制服的就把村庄里剩余下来的妇女集合到大场上，连行走不便的老汉也被赶来了，当然还有几岁的小男孩。比枪高的，甚至没有枪高的都走了，所以，花花绿绿的衣服颜色淹没了几点单调。 共产婆子，你们好好的听着，闹共产的没有好下场。我知道你们家家户户都有参加红军的，他们没有走远，只要你们把他们叫回来，保证改邪归正，不闹共产，本团长既往不咎，不然的话，烧了房子还要杀人。戴大盖帽的团长环视了在场的年轻女人接着喊，我的这些兵娃子，可都是年轻力壮啊！只要我一声令下，他们个个如狼似虎，到时候可别怪本团长管兵不严。 现场死一般的寂静，只能听见军犬的喘息声。女人们紧紧地挤成一团，年长的就把年轻的包在了中间，一个受了惊吓的婴儿哇、哇的哭了，此哭声吸引了戴大盖帽团长的注意力，他命令士兵把抱婴儿的女人拉了出来。 戴大盖帽团长硬把笑意堆在脸上，靠近问道，小孩几岁了，奶水够不够吃啊？女人无言可传。他看了看女人的脸，问，孩子的父亲呢？ 上山打猎去了。女人把小孩的脸搂进自己的胸脯。 戴大盖帽团长追问，平时都打些什么？ 财狼！ 戴大盖帽团长示意两个士兵，她交给你们两个了。 撕扯中小孩哭闹不止，戴大盖帽团长恼羞成怒，蠢货，两个大男人搞不了一个女人。 士兵转身喊，小孩碍事。 留着等长大报仇？铲草除根！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先是孩子的哭闹声，再是女人的哭闹声。 看着慢慢骚动起来的现场，戴大盖帽团长拔出手枪叭、叭向天空开了两枪。他把目光移到了老汉身上，示意士兵把老汉拉出来，他打量打量问，老人家今年高寿，有几个儿女，他们干什么？ 回长官，老奴七十有五啦，女儿出门嫁人啦！儿子吗也当了爷爷喽。 老人家儿孙满堂呀！不错、不错。 哈、哈、哈是啊！儿孙满堂是应该尽享人间天伦之乐，可是啊，生不逢时吆。老汉转变了语气，洋人的洋枪洋炮把老佛爷打到了西安，李鸿章割地赔款，朝廷腐败，民不聊生。黄兴、孙文才揭竿起事，不料，北伐混战，生灵涂炭。实想有个好皇上能造福万民，到头来还是国难不休，战乱不止呀！何享天伦之乐？ 戴大盖帽团长惊叹不已，哎呀，老人家所言极是，国父革命尚未成功，委员长领导国民党肩负重命，重整河山。不料，共产党到处滋事，制造暴乱，才使战乱不休啊！ 老汉语气沉重，我不管你是什么党，害民就不是好党，谁为人民谋取福祉，人民就拥护谁。 你说共产党红军去哪里了，村庄里还有没有没有逃走的共匪。 老汉叹了一口气，唉——可惜呀，我不是共产党，不知道吆！ 戴大盖帽团长气急败坏了，不说可是要死人的。 我老汉还能再活七十五吗，孙子都有了我怕死，娃呀！来，朝这打。老汉指着自己的胸膛。 我是奉命除匪的，不择手段，共匪不除，永无宁日。只要你以前没有参加匪事活动，就与你无关。戴大盖帽团长绕老汉转了一圈说。 老汉毫无惧色他镇定自若，你就不要伤害其他人了，就拿我这个棺材瓤子顶个数吧！ 戴大盖帽团长没有搭理老汉，他的目光在人群里继续寻找，最后落在兰花的身上，他没有示意士兵去拉，是自己直接拨开人群走过去，冷冷的看着兰花，兰花下意识的退了一下，婆婆急忙将身子擎起挡住兰花，他拉开兰花婆婆，问，你这个共产婆子，她是你什么人，才结婚吧？ 婆婆说，我女儿。 女儿，才结婚怎么不住婆家？村东那家窗户上的大红“囍”字已经告诉我是怎么回事了。既然，你们搞共产共妻，把刚过门的小媳妇留给我们，我就不客气了，来！ 慢着！婆婆扑到前面大声喊，乡亲们，我们不能任人宰割了，大不了鱼死网破，拼了！ 你这个共产婆子反了！戴大盖帽团长拔出手枪对着婆婆开枪了。场面瞬间像受惊的鹿群混乱不堪。喊声、枪声乱作一团。 冷风吹动孤零零幡杆上的纸条，兰花埋葬了婆婆，纸钱在她身边随风乱滚，白纱下隐约可见被泪水冲散的胭脂，她痴呆呆回到家，撕扯了窗户上的“囍”字，也撕扯了挂在门前的招魂幡，将屋子打扫一番，赶着羊群上了山，她站在东边的山头上常常西望，有时竟痴呆到日落西海，还是羊群自动回家的，才有几个好心的嫂子找她回去。 这是民国二十四年的事情，杨老太说那年她一十六岁。
几个牧童边走边喊，这是流传苏区许多童谣中的一首，也是兰花经常哼唱中的一首，兰花也就是在哼唱这些歌谣中步过了十个春秋，她知道拴柱的队伍现在叫八路军，他们的革命还没有成功，不然，他早就回来了，眼下，他没有回来，还是音信全无。 叭、叭的枪声，惊动了鸡犬，打破了山村宁静的早晨。村庄里又来了一队穿黄色军装的士兵，这帮士兵的帽子是小圆顶，后边还唿扇唿扇的系着两片抹布，枪挑膏药旗，拉牛、逮鸡、烧草房，哇哩哇啦乱喊叫。没有逃离的老乡们被从茅草屋里强拉出来，追赶不上的就开枪射击当场击毙，没有男人的村庄便成了任人宰割的屠场。 为了不比东洋人糟践，许多女子女扮男装，把锅墨抹在自己的脸上，有的还给身上涂上牛粪、猪屎。其实，这些是逃不过鬼子的淫眼，是他们不感兴趣的统统处死。猫有时捉住老鼠不一时吃掉，等玩够了就一口咬死。对于弱者，此时，生死无区别，尊严被践踏，精神已麻木。也许经历的太多太多，竟然恐惧全无，仿佛排戏一般不断重复着同一场景。 鬼子拉出来一个女扮男装的女子，扯下裹头布长发唰地就泻落下来，他们命人洗去脸上的污垢后，带刀鬼子就吆西、吆西叫个不停，示意两个鬼子将其拉到场边的山神庙里去了，不能啊，不能，我还怀有娃子啊！女子的哭喊撕破山沟的天空。 当两个鬼子从山神庙出来之时，竟然带着两个女人，另外一个就是来不及逃离而躲进庙里供桌下的兰花，她没有来得及化妆，本色的红润彰显了东方少妇的纯美姿色，就惊傻了那个带刀的鬼子，他猎犬般深深地嗅了几下，用手摸了摸两个鼻孔下的一撮黑毛，示意那个留中分头的上前喊话。 那个留中分头的就喊了，乡亲们哪，大日本皇军远渡重洋，历经千辛万苦到我们这里来，就是为了实现大东亚共荣，我们国人不理解，还组成抗日民族统一战线，骚扰、打击皇军整整八年了。皇军知道你们的男人都是抗日的，今天，不再追究，就是补充补充物资。把你们的粮食、牛羊交出来慰劳辛苦的皇军。他们常年在外作战，慰安妇不够用，没有粮食的就用身体慰安皇军，听见没有！ 兰花知道山外的鬼子已经开始撤退了，知道这个消息的不在少数，她们听说中国人已经全面反攻，日本不行了。这些可能是逃窜的鬼子兵，他们因为没有食物，才进山抢粮来了，她心里镇静自若。当带刀鬼子威胁她，让她进山神庙的时候，兰花没有反抗，便走到中分头跟前耳语几句，中分头急忙跑到带刀鬼子跟前叽咕了什么，所有鬼子就仓惶逃窜了。 后来，听说美国人给日本投了原子弹，苏联人也打开了，日本人投降了。兰花还是没有等到拴柱回来。 这是民国三十四年的事情，杨老太说那年她二十六岁。 兰花知道自己丈夫的部队又和国军打开仗了，她很费解，不是好好的联合打日本人吗，日本人走了就不能好好的不再打仗吗？她还听说拴柱的队伍又改叫解放军了，还把国军都赶到大海上去了，这回他肯定要回来，兰花欣喜若狂地跑到东山顶子上西望，丈夫就是从这里离开的，望眼欲穿还是没有他的影子。 有一天，村庄里还流传这样一个消息，拴柱早就叛变了，长征的时候跟了别的路线，经过斗争后到了陕北，在跟晋绥军作战的时候被俘投降。还有一种说法，在山西打仗被日本人抓走做活人体实验。关于拴柱的传说第三个版本就是牺牲了，长征路上、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没人能说清楚。 这些传闻兰花都不相信，她知道丈夫是跪了母亲和她的，她始终坚持一个信念，拴柱会回来的，而且，还是骑着枣红大马，胸前戴着红花，前呼后拥的回来了。 也是十月，和拴柱离开的时候一样，山上挂满了红红的枫叶。村庄红旗招展，锣鼓喧天，红军打下了天下，镰刀和铁锤带领着追随者把血染的旗帜插在了紫禁城上，全国解放了。十四年前跟随红军离开的，如今，回来的不多，没有人知道拴柱的下落。 孤灯一盏照纱窗，兰花一如既往的纺线、织布、做鞋，她每年指定做两身衣服两双鞋，就等拴柱回来穿，实在寂寞的不行就又哼唱了。 年复一年的等待，丈夫没有回来，等来的是无休无止运动。历史把指针强硬的指到上世纪60年代，在歌如海、人如潮、旗如林的岁月里，还是村庄东的那个大场，不同的是人们是兴高采烈的自愿来的，兰花同样是被从家里抓来的，这回抓她的是穿戴着没有领章、帽徽绿色服装的红卫兵，显著的就是胳膊上红色袖筒，他们个个斗志昂扬，兰花几乎是被拖着进入会场的，刚进入会场，就有人扑上来揪住头发一顿乱打，血，是从鼻孔流到嘴角再流到下巴，已经分辨不清是从鼻子还是嘴里流出的。 问她，你现在必须全面、彻底的交待三个问题：第一个是你老汉拴柱叛变革命的罪行；第二个是你和日本人勾搭成奸的罪行；第三个是你明明知道丈夫叛逃台湾，还不停地做鞋，是不是准备接应蒋介石反攻大陆？ 各位乡亲们，那些年是怎么过来的大家都清楚，兰花抬头挺胸慷慨有词，我丈夫拴柱是参加红军跟红军走的，你们说他是叛变革命，证据何在？到如今，他生不见人，死不见尸，音讯全无啊！他是跪拜了革命的呀！我相信他。 第二个问题是这样的，那年，鬼子逃窜到我们这里，抢我们的粮食，辱我们的姐妹，杀我们的同胞，我被他们从山神庙的供桌下抓了出来，我发现鬼子个个神色慌张，也知道鬼子大部分已经败退了，这些是来找吃的，他们已经受了惊吓。我故意告诉那个翻译，你们已经被包围了，四周山上全部是八路军，故意让我们这些妇女做诱饵，引你们上钩。谁料，我话一出口，鬼子个个闻风丧胆，这就救了姐妹们啊！ 胡说！红卫兵伸着长长的胳膊，指着兰花喊，毛主席说，我们的共产党和共产党所领导的八路军、新四军，是革命的队伍，我们这个队伍是完全的、彻底的为人民服务的队伍……你竟敢说是八路军拿老百姓做诱饵，引敌人上钩，简直是一派胡言！小将们，毛主席还说，凡是反动的东西，你不打他就不倒。给我打！ 一个长者实在看不下去了就说，年轻人，不要动手，打死了怎么办？ 红卫兵看了看长者，地、富、反、坏、右分子，打死一个少一个。中央那个叛逃、内奸长鼻子公贼竟敢违背毛主席，已经被我们红卫兵打倒了，何况她一个小小的卒子。 长者说，年轻人，她还有问题没有交待完呢，就不要打了。 好，老实交待第三个问题！红卫兵责令道。 所有的经历使兰花的性格增添了几分倔强，她也想把丈夫的事情说清楚，还拴柱和自己一个清白，你们所说的第三个问题，我的丈夫叛逃台湾有没有凭证？再说，我们女人思念亲人，缝衣服，做鞋有啥不对的！不能随随便便给人戴帽子。 话音未落，她就被一个红卫兵飞脚踢倒在地，其余几个围着就拳打脚踢。 她没有起来，她也不能起来了，是昏死过去的，划清界限的人们不敢管她，她头上的血渍已经干硬。是一阵冷风吹醒了她，她慢慢抬头看着正在望她的月亮，还是那么皎洁，那么明亮，和拴柱走时那个月亮一模一样。 这是1967年的事情，杨老太说那年她四十八岁。 4 春，通过柳枝告诉大地温暖已经来到，在春辉照耀大地，冰雪已经融化的季节。兰花没有看到兰花盛开，拴柱依然音信全无。她也已经无法再登上东山头了，眼看着多少日出日落，风霜雨雪其中度过，岁月已经在她的脸颊刻满深皱，沧桑使她弯曲了腰身，当年寻找丈夫走过的石基路已经荆棘迷漫，青苔连片，偶尔，传来苍鹰的几声哀鸣。 多年前，因为丈夫历史不清白，她连五保户都不是，丧失劳动力后，兰花是靠捡破烂谋生的，最近几年才吃上了政府低保，低保原因为，本人年岁已高，无劳动能力，无夫，无儿，无女。每每见串街走巷捡拾破烂的驼背老人就是兰花，也就是杨老太，她还不时的哼唱着那些伴随她一生的歌谣。 她还是孤零零的住在村庄东头的独庄子，弥留之际还在唱着她送丈夫出行的歌谣，人们不知道杨老太什么时候离开了人世间，有人说，昨天还能听到她在哼唱，按照老人家的生前意愿，人们在东山根修了两洞坟墓，送葬那天，全村出动，鼓乐手是义务为老人送行，年龄小的就自动披麻戴孝，也是为了怜悯一个无助的逝者。 一周后，一个来自台湾的老人泪流满面的说出了这样一段故事： 民国三十三年，我们随八路军特别小分队离开太行山根据地，阻击日军恒野联队，不料，被鬼子包围，队长拴柱带领着我们苦苦鏖战一天一夜，终因弹尽粮绝，被鬼子打得仅剩我和拴柱了，鬼子的炮弹像冰雹一样密集轰炸，拴柱扑到我身上，掩护了我，他却牺牲了，是队长拴柱的遗体盖住了我，鲜血流了我一身，才没有被后来清理战场的鬼子发现。我静静的躺到天黑，从战友的遗体上爬了出来，溜到河里美美地喝了一肚子水，在穿越封锁线的时候，又被恒野联队发现了，他们疯狂的追赶，我已经无路可走了，跳进河里，就啥也不知道了，我是被友军救了出来，后来，没有找到部队，就在友军队伍里参加抗战，国共闹反后我无法离开部队，后来就去了台湾，一去就是半个世纪啊！现在，形势好了我们台湾同乡会组织大家回乡探亲，我没有直接回咱们村庄，我去了太行山，从当年的战场捧回了流有战友鲜血的土带回来，也算让战友魂归故里。可惜啊，没有见到兰花大嫂的面。让她苦苦等了一辈子。 我的耳边隐隐约约的出现了杨老太的那首歌谣 一月后，民政局就派人给空无人住的独庄子门上挂了个“革命烈属”的牌子。 这是2007年的事情，杨老太临终88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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