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城姊妹花

显示全部楼层 · 2014-9-28 21:25:52

我不是个靠写作过活的人，但写下文字却是不由自主的宿命吧！山桃和香秀是留守生活在山城的一对‘姊妹’，她们既不同母异父，也不同父异母，阴差阳错她们的境遇却有许多类似的成份，而且她们都不约而同先后认识了我，我打趣道：你们真是一对姊妹呀！山桃抬头，瞪起一对杏眼，腮帮子鼓了鼓，望了望一旁沉思着的香秀，香秀也心有灵犀似的抬眼瞅了瞅山桃，刹那，二人同时憋红了脸庞，似五月盛开着的石榴花！初识山桃和香秀，是我到山城的第二天……
壬辰年夏天，山城分外地热。应朋友之邀，我去山城帮忙打理他的生意。生意帮忙的一部分工作，就是要陪人打打牌。在先后两次的牌局中，我认识了山桃和香秀。她们两个成天出双入对，形影不离，两个人合穿一条健美裤还嫌肥！有一天，山桃赢了好多钱，心情灿烂地写满她美丽的脸庞，话自然而然地多了起来。随后，别人又告诉了我些山桃和香秀的往事，于是便有了我以下山桃儿和香秀的故事。

关中赤子 · 2014-9-28 21:29:10

山桃儿

   山桃本来家在山城东北方的一个小山村。十年前有一天的深夜，山桃过世三年之久的奶奶，忽然托了一个梦给她！奶奶在梦中告诉山桃，明年清明节的时候，别忘了带两份纸钱到她家的老陵。山桃在梦中还和奶奶争辩，让多带些就多带些吧，干嘛说带两份呢。奶奶说，娃娃家们你们不知道事呢，下面的世界你们不清楚，现在下面也是各顾各的，各用各的，别让躺在下面的人为了那肮脏的东西再你争我夺了。山桃想，咱家老陵里，除了你老人家还有谁呢，谁会和你争来夺去的，笑话，不会的。奶奶说，娃娃家们，你们别问，你们别问，我不便多说了，再说下面的管事的，知道我泄露了情况，会把我再下放一层的，我又没有额外的钱财孝敬他们，不说了，不说了，走了，走了……
   山桃家奶奶在世时为人善良，乐善好施，常常看这个可怜，那个恓惶，接济张三点，送给李四些，估计这会儿还在十六层或者十七层呢，也许更在上点吧！所以当山桃准备再问一句的时候，不料手机铃声大作，她一下子从梦中惊坐了起来。
接完电话，梦破了！她呆呆地坐在床上，突然好像失去了知觉一样，石雕一般。
   电话是他老公所在的煤矿打来的，说他老公忠海上夜班不小心受了伤了，让她赶早到矿上来。这下子山桃忙乱了起来。忠海伤得怎么样，一向小心的他怎么会受伤了呢？他可是这个家里唯一的顶梁柱呀！他受伤了，家里上有老下有小的，她一个人可怎么支应得过来，她怎么支撑得起这个家呢？山桃心里毛茸茸的，乱哄哄地就像吃了蝇子喝了醋，恼当得难以言说。
   不过山桃心里想，忠海的身体好，即便就是刮点檫点撞点，也不会有什么大碍的。忠海结实着呢！她想起前多年收完麦子忙了一天的忠海，晚上依然要‘骑马马’玩，不然睡不着觉。她曾颠怒地怪他，骑了马马第二天人乏地不得了，还咋收麦呢？忠海狡黠地笑了笑，骑了马马一觉睡下去，第二天干活保准更欢！果不其然，骑了马马的忠海，第二天收起麦子来，更是虎虎生风，惹得一旁老赶不上的山桃的一张桃红脸，更娇羞地红了！忠海直起腰，冲山桃使劲笑了笑，说，咱今晚回去还骑马马。山桃赶不上忠海本来就有点不高兴，听说晚上回去还要弄那事，不由噘起的嘴角蹦出一句，趁早滚远些！你不乏我还累呢！说完，笑盈盈地低了头，继续收麦。忠海心里啥都明白，只是让一种未来的渴望变成了一种当下的动力。
情况比山桃预想的要糟糕何止百倍。待山桃心急火燎叫张狗拿摩托把她送到车站，她搭第一趟早班车紧赶慢赶赶到西沟燎原煤矿的时候，煤矿大门值班室的保卫人员，郑重其事地把她直接领进了煤矿办公大楼二楼的小会议室。会议室椭园型的会议桌周围坐满了许多陌生的人。本来山桃就不认识几个的，无奈这中间竟没有一个忠海的熟人。待保卫人员说清这是忠海家里人来了的时候，那些山桃眼里的陌生人，惋惜的眼光便齐刷刷地投了来。山桃浑身便别扭地难受，似乎自己光溜溜地出现在大众的猎奇视野里。一张因为担心紧张憋红了的粉脸，不由分说地燃烧成石榴花了。一个领导模样，中等个，大背头的人物，问忠海的爱人你叫啥？山桃蚊子嗡嗡蝇子哼哼样地说叫山桃。大背头露出点温情来，说像山桃。其他人为大背头的幽默硬憋回去了刚泛上来的一丝微微的笑意。这个场合可不是闹着玩的！‘表’哥不是在不该笑的场合笑了点吗，被人桶上网了，谁知有人穷追不舍，几个月后就原地稍息立正了。所以，同志们呐，前车之鉴呀！该憋回去的，坚决憋回去，即便憋出点什么来，还是公事公办，可以报销的，总比稍息立正了强吧！奋斗到现在容易吗！咱坚决不能再做这样无谓的牺牲了，毕竟是和平时期吗，随便分享点经验吧，下次注意点吧，这个话题今天就先说这三点吧。下面言归正传。
   大背头的话一落地，圆桌旁边的人早已商量好似的，立即有人将山桃带去了外间的办公室。随即山桃便被安排上了煤矿办公大楼前面的小轿车，砰地一声关上车门，小轿车一溜烟地出了煤矿大院，直接去了公安局。各位，别紧张，山桃不是抓去的，是被请去的，这次是真请！真心真意地请去的。这次，山桃有幸遇到了人民公安。人民公安绝没有难为山桃的意思，只想早一点痛痛快快地让山桃成全了他们，好让他们早日圆满地完成组织上交给他们的光荣的政治任务。
   忠海是后半夜在睡梦中被一阵轰鸣直接送走的，陪伴忠海的还有十三个年富力强的哥们兄弟。和忠海的情况一样，所有人都是稀里糊涂、毫无痛苦、无牵无挂地走了。他们中的几个曾经为炸药是谁发明的事，吵吵过好几回。后来有人回去问了上了中学不喜欢学习历史的儿子，才知道了个半拉子。反正不是爱迪生就是贝多芬或者爱因斯坦，反正不是那个什么设了大奖的害人精。理由很简单，敢发明这玩意的人，居心何其叵测，还会拿钱奖给其他人，不可能的事，绝对不可能的事。这个到死他们也不明白的事，这个时候再说也没有什么用了。爆炸原因在于来矿上打工不久的二愣子瞎狗，想偷点炸药回去报复睡了他媳妇的村支书，不料操作失误，引爆了煤矿半山腰的炸药库。炸药库的威力，一下子毫不痛苦地夺去了十四个鲜活的生命，十四个甚至更多的家庭遭受了山城解放后几十年来最大的不幸。前几天几个人还在一起哈哈，待这个月休假了，回去好好骑马马，泄泄火!别把人憋日塌了。人憋日塌了，要钱有鸟用。现在他们真是，人走了，钱没花了。
   公安局负责处理山桃忠海一事的，是副局长、局长助理冯顺仁。冯顺仁回味着大背头定下的铁律。不管家属怎么闹腾，先息事宁人，要钱给钱，要子女顶替都先答应下来，关键不能捅上去，谁家处置不妥，留下辫子，就交帽子。公安局韩局长指名道姓点了名地要冯顺仁这次出马，务必达到大背头的铁律。这个冯顺仁，历练丰富，惯于处置各种疑难杂症，凭着十捆老人头的硬货和自身的三寸不烂之舌，最终拿下了韩局长，成为凤清公安局说一不二的二当家。
   此刻，当冯顺仁和山桃两个人单独处在副局长办公室的时候，公安局其他科室的人似乎都在渴盼着胜利的消息。这件事处置的瞎好，望大了说，直接关系着大背头的政治仗；向小了说，直接关系着所有公安同志辛辛苦苦一年来的奖金问题。
   啥？大背头是谁？看了半天，还不知道大背头是谁？忘了，忘了交代。大背头者，凤清县衙的常务老爷耶。也是一个和冯顺仁一样的专治各种疑难杂症的专家里手。农业不行了管农业，工业不中了弄工业，商业不景气了治商业，县衙人送‘千手观音’。这次特别的任务，又有了他的用武之地。大背头大致的情况如此，闲话少谝言归正传。
   当冯顺仁亲手将一杯热气腾腾的香茶递给山桃的时候，山桃有些异样地抬起有些红肿的杏眼，瞅了瞅面前的冯助理，不由有些按捺不住的心酸和激动。冯助理不慌不忙地说，大妹子，没事的，别担心，先喝口水，喝口水咱再说。山桃的紧张情绪被热茶和温热的话语慢慢地感化了。直至此时，山桃还如久居世外的女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这么长时间了也不安排探望忠海去，这究竟卖什么药面面呢。随着时间一分一秒滴答滴答地过去，她似乎预感到点什么，于是一丝最坏的不安，不免让她一下子紧张并提心吊胆了起来。
   因为按照大背头的统一安排，十四个家属来一个，领走一个，分散一个，哪家单位包联的人来了，那家单位的头儿把人当场带走。人从矿上带走了，就不许没擦净屁股让人二返长安，谁家的人二返长安了，谁家单位的人想办法，要么交帽子，要么交票子。交票子最少交保证金一百万，交了保证金的，县衙绝不再追究，由县衙安排专人一抓到底。此刻冯助理心中盘算着的，是如何不负老韩的重托，把大家今年的奖金想方设法地保一点，把损失最大化地减少、再减少。
   冯助理老手旧胳膊，不急不躁地喝着香茶，抽着老牌子香烟，根本一没事人儿的样子。待山桃喝了水，不停催问似的眼神飘来，善于察言观色把握时机的冯助理打电话叫来了治安股的内勤张尚妮。提前接到命令，整装待发的张尚妮，一接到电话，立即精神再次抖擞起来。她站起身，喝了最后一口水，冲其他同志瞅了瞅，仿佛刘胡兰一样，迈出了治安股，步入了冯助办，不，步入了最前沿的阵地，对，前沿阵地！张尚妮一进来，冯心里说，该是放脓、流血、排毒的时候了。这是他一贯的工作三部曲。
一切按照早已预料的情况重播着。张尚妮豁出了自己办公室打扫卫生常穿的那套公安制服，决心让人民的泪水热情地洋溢地浇灌在公安标志之花上。
   楼道里，传来了山桃杀猪般的嚎叫声，张尚妮一点点地抱紧着山桃，让山桃尽快地发泄完最后的脆弱，好给冯助理的第二步战略部署、大显身手，提供最佳的时机。
   等山桃的嚎叫变成啜泣，啜泣变成呜咽，呜咽变成最后的有点上气不接下气的时候，冯助理用目光示意了一下，尚妮便大功告成了一般，轻轻地拍了拍山桃柔软的肩，说，妹子，想开点，别伤着自个的身子，娃娃在家里还等着你回去做饭呢。说罢，转身娉婷地迈着碎步，高跟鞋鞋跟敲打着水泥地面，悠悠地闪身出了冯助办。楼道里只有尚妮得意的鞋跟声，好多双耳朵躲在不知哪个角落，正努力捕捉着神秘的信号似地。
   山桃后来给人说，冯是她这一生第一次遇到的最大的官，最狡猾最精明的干事的。冯助理待山桃的情绪平息地如同闹完事的孩子的时候，不紧不慢不愠不火地交代了个ABC。山桃只能一一地应着，一一地点着头。
   冯助理用不到三个小时的时间，撂下了大背头和韩局压在身上的担子，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王家寨子的人都说，山桃的本事不小哩，其他和忠海一期的那些人，有的才拿回来二十万，四十万不少了，真地不少了。山桃才不管别人怎样说呢，反正有的事只能烂在肚子里，不然后半辈子忠海家怕是不得安生了，永无宁日的日子该怎么过呀！
   山桃识趣地及时抱住了冯助理这条大腿，为以后的进城谋生、养孩子上学，稳稳当当颤颤和和地找到了一根铁链。她想，只要自己不松口，链子就不会掉，而且会越绞越紧，谁也不会出卖谁。
   这个只有山桃冯助理心知肚明的秘密，在山桃进城的第五年，一次几个姐们吃饭喝点红酒后，玩兴正浓的时候，从山桃的嘴里彻底地蹦了出来。好在几个姐们现在都仰仗着山桃，指望着山桃的提携便一个个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搬着她们的砖，转着她们的圈。大家都知道，现在的山桃今非昔比了。她的儿子十八岁以后将被正式安排进公安系统，况且冯现在正大红大紫着，谁愿意惹火烧身呢。等山桃的儿子进了公安队伍，几个姐们将来还能吃了亏不成。谁愿意拿自然平坦去招惹不必要的是非呢。冯助理事后得到的好处实在太多。除了拿到韩局发给的奖金三万元外，还轻松地捞回去了当初投资进去的十捆老人头。更为重要的是，山桃进城的第二年，他就将这个颇有姿色的山桃揽入了自己怀中。从半推半就到心甘情愿，从互相利用到相互服务，从偷偷摸摸到见到阳光，一切都在太阳底下光怪陆离地一幕幕上演着。
   冯助理下基层派出所的时候，看着路两边为官一任造福一方，人走政声留碑树人心中的石灰刷的标语，心中不免感慨万千起来。他将山桃揽入怀中的时候，是山桃进山城的第二年，他当上一把手的第一年。那个日子他永远忘不了，就在清明节前，他开着警车，亲自拉着山桃回王家寨子给忠海烧纸。这件事当时成为王家寨子人热议的成为美谈的话题。后来，大伙在背后只是胡咧咧，谁也不敢没有真凭实据、光明正大地出来冒泡泡。不然大盖帽把你拉去晒暖暖去了，你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一群人前恹儿吧唧，背后嘈嘈嘈的人们。

关中赤子 · 2014-9-28 21:30:18

山桃儿

   山桃本来家在山城东北方的一个小山村。十年前有一天的深夜，山桃过世三年之久的奶奶，忽然托了一个梦给她！奶奶在梦中告诉山桃，明年清明节的时候，别忘了带两份纸钱到她家的老陵。山桃在梦中还和奶奶争辩，让多带些就多带些吧，干嘛说带两份呢。奶奶说，娃娃家们你们不知道事呢，下面的世界你们不清楚，现在下面也是各顾各的，各用各的，别让躺在下面的人为了那肮脏的东西再你争我夺了。山桃想，咱家老陵里，除了你老人家还有谁呢，谁会和你争来夺去的，笑话，不会的。奶奶说，娃娃家们，你们别问，你们别问，我不便多说了，再说下面的管事的，知道我泄露了情况，会把我再下放一层的，我又没有额外的钱财孝敬他们，不说了，不说了，走了，走了……
   山桃家奶奶在世时为人善良，乐善好施，常常看这个可怜，那个恓惶，接济张三点，送给李四些，估计这会儿还在十六层或者十七层呢，也许更在上点吧！所以当山桃准备再问一句的时候，不料手机铃声大作，她一下子从梦中惊坐了起来。
接完电话，梦破了！她呆呆地坐在床上，突然好像失去了知觉一样，石雕一般。
   电话是他老公所在的煤矿打来的，说他老公忠海上夜班不小心受了伤了，让她赶早到矿上来。这下子山桃忙乱了起来。忠海伤得怎么样，一向小心的他怎么会受伤了呢？他可是这个家里唯一的顶梁柱呀！他受伤了，家里上有老下有小的，她一个人可怎么支应得过来，她怎么支撑得起这个家呢？山桃心里毛茸茸的，乱哄哄地就像吃了蝇子喝了醋，恼当得难以言说。
   不过山桃心里想，忠海的身体好，即便就是刮点檫点撞点，也不会有什么大碍的。忠海结实着呢！她想起前多年收完麦子忙了一天的忠海，晚上依然要‘骑马马’玩，不然睡不着觉。她曾颠怒地怪他，骑了马马第二天人乏地不得了，还咋收麦呢？忠海狡黠地笑了笑，骑了马马一觉睡下去，第二天干活保准更欢！果不其然，骑了马马的忠海，第二天收起麦子来，更是虎虎生风，惹得一旁老赶不上的山桃的一张桃红脸，更娇羞地红了！忠海直起腰，冲山桃使劲笑了笑，说，咱今晚回去还骑马马。山桃赶不上忠海本来就有点不高兴，听说晚上回去还要弄那事，不由噘起的嘴角蹦出一句，趁早滚远些！你不乏我还累呢！说完，笑盈盈地低了头，继续收麦。忠海心里啥都明白，只是让一种未来的渴望变成了一种当下的动力。
情况比山桃预想的要糟糕何止百倍。待山桃心急火燎叫张狗拿摩托把她送到车站，她搭第一趟早班车紧赶慢赶赶到西沟燎原煤矿的时候，煤矿大门值班室的保卫人员，郑重其事地把她直接领进了煤矿办公大楼二楼的小会议室。会议室椭园型的会议桌周围坐满了许多陌生的人。本来山桃就不认识几个的，无奈这中间竟没有一个忠海的熟人。待保卫人员说清这是忠海家里人来了的时候，那些山桃眼里的陌生人，惋惜的眼光便齐刷刷地投了来。山桃浑身便别扭地难受，似乎自己光溜溜地出现在大众的猎奇视野里。一张因为担心紧张憋红了的粉脸，不由分说地燃烧成石榴花了。一个领导模样，中等个，大背头的人物，问忠海的爱人你叫啥？山桃蚊子嗡嗡蝇子哼哼样地说叫山桃。大背头露出点温情来，说像山桃。其他人为大背头的幽默硬憋回去了刚泛上来的一丝微微的笑意。这个场合可不是闹着玩的！‘表’哥不是在不该笑的场合笑了点吗，被人桶上网了，谁知有人穷追不舍，几个月后就原地稍息立正了。所以，同志们呐，前车之鉴呀！该憋回去的，坚决憋回去，即便憋出点什么来，还是公事公办，可以报销的，总比稍息立正了强吧！奋斗到现在容易吗！咱坚决不能再做这样无谓的牺牲了，毕竟是和平时期吗，随便分享点经验吧，下次注意点吧，这个话题今天就先说这三点吧。下面言归正传。
   大背头的话一落地，圆桌旁边的人早已商量好似的，立即有人将山桃带去了外间的办公室。随即山桃便被安排上了煤矿办公大楼前面的小轿车，砰地一声关上车门，小轿车一溜烟地出了煤矿大院，直接去了公安局。各位，别紧张，山桃不是抓去的，是被请去的，这次是真请！真心真意地请去的。这次，山桃有幸遇到了人民公安。人民公安绝没有难为山桃的意思，只想早一点痛痛快快地让山桃成全了他们，好让他们早日圆满地完成组织上交给他们的光荣的政治任务。
   忠海是后半夜在睡梦中被一阵轰鸣直接送走的，陪伴忠海的还有十三个年富力强的哥们兄弟。和忠海的情况一样，所有人都是稀里糊涂、毫无痛苦、无牵无挂地走了。他们中的几个曾经为炸药是谁发明的事，吵吵过好几回。后来有人回去问了上了中学不喜欢学习历史的儿子，才知道了个半拉子。反正不是爱迪生就是贝多芬或者爱因斯坦，反正不是那个什么设了大奖的害人精。理由很简单，敢发明这玩意的人，居心何其叵测，还会拿钱奖给其他人，不可能的事，绝对不可能的事。这个到死他们也不明白的事，这个时候再说也没有什么用了。爆炸原因在于来矿上打工不久的二愣子瞎狗，想偷点炸药回去报复睡了他媳妇的村支书，不料操作失误，引爆了煤矿半山腰的炸药库。炸药库的威力，一下子毫不痛苦地夺去了十四个鲜活的生命，十四个甚至更多的家庭遭受了山城解放后几十年来最大的不幸。前几天几个人还在一起哈哈，待这个月休假了，回去好好骑马马，泄泄火!别把人憋日塌了。人憋日塌了，要钱有鸟用。现在他们真是，人走了，钱没花了。
   公安局负责处理山桃忠海一事的，是副局长、局长助理冯顺仁。冯顺仁回味着大背头定下的铁律。不管家属怎么闹腾，先息事宁人，要钱给钱，要子女顶替都先答应下来，关键不能捅上去，谁家处置不妥，留下辫子，就交帽子。公安局韩局长指名道姓点了名地要冯顺仁这次出马，务必达到大背头的铁律。这个冯顺仁，历练丰富，惯于处置各种疑难杂症，凭着十捆老人头的硬货和自身的三寸不烂之舌，最终拿下了韩局长，成为凤清公安局说一不二的二当家。
   此刻，当冯顺仁和山桃两个人单独处在副局长办公室的时候，公安局其他科室的人似乎都在渴盼着胜利的消息。这件事处置的瞎好，望大了说，直接关系着大背头的政治仗；向小了说，直接关系着所有公安同志辛辛苦苦一年来的奖金问题。
   啥？大背头是谁？看了半天，还不知道大背头是谁？忘了，忘了交代。大背头者，凤清县衙的常务老爷耶。也是一个和冯顺仁一样的专治各种疑难杂症的专家里手。农业不行了管农业，工业不中了弄工业，商业不景气了治商业，县衙人送‘千手观音’。这次特别的任务，又有了他的用武之地。大背头大致的情况如此，闲话少谝言归正传。
   当冯顺仁亲手将一杯热气腾腾的香茶递给山桃的时候，山桃有些异样地抬起有些红肿的杏眼，瞅了瞅面前的冯助理，不由有些按捺不住的心酸和激动。冯助理不慌不忙地说，大妹子，没事的，别担心，先喝口水，喝口水咱再说。山桃的紧张情绪被热茶和温热的话语慢慢地感化了。直至此时，山桃还如久居世外的女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这么长时间了也不安排探望忠海去，这究竟卖什么药面面呢。随着时间一分一秒滴答滴答地过去，她似乎预感到点什么，于是一丝最坏的不安，不免让她一下子紧张并提心吊胆了起来。
   因为按照大背头的统一安排，十四个家属来一个，领走一个，分散一个，哪家单位包联的人来了，那家单位的头儿把人当场带走。人从矿上带走了，就不许没擦净屁股让人二返长安，谁家的人二返长安了，谁家单位的人想办法，要么交帽子，要么交票子。交票子最少交保证金一百万，交了保证金的，县衙绝不再追究，由县衙安排专人一抓到底。此刻冯助理心中盘算着的，是如何不负老韩的重托，把大家今年的奖金想方设法地保一点，把损失最大化地减少、再减少。
   冯助理老手旧胳膊，不急不躁地喝着香茶，抽着老牌子香烟，根本一没事人儿的样子。待山桃喝了水，不停催问似的眼神飘来，善于察言观色把握时机的冯助理打电话叫来了治安股的内勤张尚妮。提前接到命令，整装待发的张尚妮，一接到电话，立即精神再次抖擞起来。她站起身，喝了最后一口水，冲其他同志瞅了瞅，仿佛刘胡兰一样，迈出了治安股，步入了冯助办，不，步入了最前沿的阵地，对，前沿阵地！张尚妮一进来，冯心里说，该是放脓、流血、排毒的时候了。这是他一贯的工作三部曲。
一切按照早已预料的情况重播着。张尚妮豁出了自己办公室打扫卫生常穿的那套公安制服，决心让人民的泪水热情地洋溢地浇灌在公安标志之花上。
   楼道里，传来了山桃杀猪般的嚎叫声，张尚妮一点点地抱紧着山桃，让山桃尽快地发泄完最后的脆弱，好给冯助理的第二步战略部署、大显身手，提供最佳的时机。
   等山桃的嚎叫变成啜泣，啜泣变成呜咽，呜咽变成最后的有点上气不接下气的时候，冯助理用目光示意了一下，尚妮便大功告成了一般，轻轻地拍了拍山桃柔软的肩，说，妹子，想开点，别伤着自个的身子，娃娃在家里还等着你回去做饭呢。说罢，转身娉婷地迈着碎步，高跟鞋鞋跟敲打着水泥地面，悠悠地闪身出了冯助办。楼道里只有尚妮得意的鞋跟声，好多双耳朵躲在不知哪个角落，正努力捕捉着神秘的信号似地。
   山桃后来给人说，冯是她这一生第一次遇到的最大的官，最狡猾最精明的干事的。冯助理待山桃的情绪平息地如同闹完事的孩子的时候，不紧不慢不愠不火地交代了个ABC。山桃只能一一地应着，一一地点着头。
   冯助理用不到三个小时的时间，撂下了大背头和韩局压在身上的担子，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王家寨子的人都说，山桃的本事不小哩，其他和忠海一期的那些人，有的才拿回来二十万，四十万不少了，真地不少了。山桃才不管别人怎样说呢，反正有的事只能烂在肚子里，不然后半辈子忠海家怕是不得安生了，永无宁日的日子该怎么过呀！
   山桃识趣地及时抱住了冯助理这条大腿，为以后的进城谋生、养孩子上学，稳稳当当颤颤和和地找到了一根铁链。她想，只要自己不松口，链子就不会掉，而且会越绞越紧，谁也不会出卖谁。
   这个只有山桃冯助理心知肚明的秘密，在山桃进城的第五年，一次几个姐们吃饭喝点红酒后，玩兴正浓的时候，从山桃的嘴里彻底地蹦了出来。好在几个姐们现在都仰仗着山桃，指望着山桃的提携便一个个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搬着她们的砖，转着她们的圈。大家都知道，现在的山桃今非昔比了。她的儿子十八岁以后将被正式安排进公安系统，况且冯现在正大红大紫着，谁愿意惹火烧身呢。等山桃的儿子进了公安队伍，几个姐们将来还能吃了亏不成。谁愿意拿自然平坦去招惹不必要的是非呢。冯助理事后得到的好处实在太多。除了拿到韩局发给的奖金三万元外，还轻松地捞回去了当初投资进去的十捆老人头。更为重要的是，山桃进城的第二年，他就将这个颇有姿色的山桃揽入了自己怀中。从半推半就到心甘情愿，从互相利用到相互服务，从偷偷摸摸到见到阳光，一切都在太阳底下光怪陆离地一幕幕上演着。
   冯助理下基层派出所的时候，看着路两边为官一任造福一方，人走政声留碑树人心中的石灰刷的标语，心中不免感慨万千起来。他将山桃揽入怀中的时候，是山桃进山城的第二年，他当上一把手的第一年。那个日子他永远忘不了，就在清明节前，他开着警车，亲自拉着山桃回王家寨子给忠海烧纸。这件事当时成为王家寨子人热议的成为美谈的话题。后来，大伙在背后只是胡咧咧，谁也不敢没有真凭实据、光明正大地出来冒泡泡。不然大盖帽把你拉去晒暖暖去了，你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一群人前恹儿吧唧，背后嘈嘈嘈的人们。

关中赤子 · 2014-9-28 21:33:44

香秀

   李家圪崂位于凤清县的西南三十公里处。紧邻明月县。香秀就嫁给了李家圪崂的李孝天。孝天在村里有外号，人叫“哮天犬”。群众敢这么创造性地叫他，想必背后有什么典故吧。
   哮天犬也是煤矿那一夜十四名一起走的汉子之一。
   出事那天晚上，香秀不像山桃有奶奶托梦之类的事。那天晚上，正好老相好钢蛋来会香秀，二人在屋里呆着呆着，就听外面香秀家的狼狗咬了个欢。香秀以为钢蛋进屋的时候，不小心让谁看到了，故意招惹了她家那狼狗，狼狗才狂吠不止。香秀家的狼狗这一叫不打紧，村东头的，村西头的，南边巷子的，北边槐院的，狗叫声连成一片，此起彼伏，你汪汪几句，他和鸣几声，引得半庄子的人这天夜里都睡不安生。
   钢蛋过饱了瘾，就给香秀说，今晚上狗叫的厉害，让人感觉心慌慌慌的，刚才抱着你还感觉后背酸麻酸麻的，以前可没有这个感觉，我走后，你收拾好院门，好好睡，改天咱们再好好玩。
   香秀送走钢蛋后半个来小时，全村风平浪静，瞌睡虫一下子占据了整个村庄一样。
   香秀困乏地一下子就睡了过去，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她在睡梦中也接到了煤矿打来的电话，意思和山桃接到的不差分毫。自家男人受伤了，怪不得全村的狗夜里狂吠着，哮天犬呀哮天犬，莫非你真的有什么灵身托了回来。
   香秀和山桃一前一后抵达煤矿，也一先一后被公安局、审计局接走。山桃从县城东北的王家寨子心急火燎地赶往矿上的时候，香秀也从县城西南的李家圪崂不紧不慢地赶往矿上。这是后来二人成为姐妹的时候，时常谈起的话题。不过香秀是钢蛋一路开车直接送到矿上的，香秀当时一再叮咛钢蛋，开慢点，开慢点，我都不急你急个什么。也是从此，钢蛋再没沾过香秀。一来香秀傍上了新的男人，有权有势的男人，再有就是钢蛋看不惯关键时候香秀的态度。
   审计局申局长亲自从煤矿接走香秀回到审计局的时候，机关大楼里正炸了锅没饭吃似地。申局长的小车一进大门，那些从各个窗户背后扫射过来的目光，瞬时如见到了止沸的凉水，整个大楼顿时安静了下来。
   申局长钻出小车，办公室张主任引着香秀，三人向申局办公室走去。让座、沏茶、落座后，申局长照例先叼上了一支香烟。基本的程序和山桃的处理办法基本类似，不同的是香秀的哭没有山桃的那样来得痛快，也没有山桃那样的风暴。香秀独自趴在沙发上哭了不到十几分钟，便自觉无味地戛然而止了。香秀接受意外打击的能力，远远超出了申局长的估计和猜测，这让申局长先如释重负。申局长此刻最关注的事情是，这个香秀怎样开口，怎样漫天要价。大背头的铁律成了他头顶的紧箍咒，如果不能完成这个政治任务，组织上不会放过他的。如果因为这个事情丢了帽子，那就窝囊透顶了，自己几十年的历练到头来会成为圈子的谈资的，绝对不行，绝对不行。如果这样就对不起组织的多年培养，也辜负了圈子同志们的期待。审计局这样的摊子，摊上了这样的包联任务，着实是情理之外，意料之中的。原因申局长已经想清楚了，这不是大背头鼓捣给他的事情才日了怪了！申三个月前审计过乡下派出所的账目，其中一笔账让一位派出所雇佣的临时治安员退还了3000元钱，并建议派出所予以辞退。你说申局长呀申局长，钱你让退还就退还了吧，说那个建议你是没烟装了。你的建议起什么作用，你说你不是给自己脖子后背支砖你是干什么，现在的建议算个鸟，决定了的有些事情都落实不了，你说你的建议是哪门子的神灵，谁肯听你的、谁会听你的？所以呀申局你记着，你能决定的事情十拿九稳了，你可以拍板；你没有把握定不下来的事情最好集体决定；你感觉不满意的可以说保留个人意见；不喜欢的可以装聋作哑；不想参与的生病请假；大是大非的坚持原则；微不足道的让同志表现表现；千万千万不能再说什么建议了，意见最好揣回家；这一套你要学不会，那你以往的历练就白费了。即便你的建议正确，人家不采纳，那你的建议算个辣子，连辣子都不如。人家吃饭可能离不开辣子，离开了你的建议，人家只会更加兴高采烈而不会怅然若失。当你想说有个建议不知道当讲不当讲的问题的时候，别人会鼓励你尽管说，没什么，没什么，讲吧，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吗，大家畅所欲言吗。臭小子，千万别傻了，那是给鸡带鞍眼呢。你就本不该随便发言的，当开会最后问谁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的时候；当领导问新来的同志谈谈你的想法的时候；当民主生活会最后让大家畅所欲言的时候，这些都是暗藏着的陷阱，别天真地以为你看出来了什么名堂来，别聪明着，最好糊涂点，哪怕装傻，只要真实，说点不着边际与行业、会议等等实质性问题毫不沾边的逗乐大家的话也是一门大学问，这些哪一级的课堂、课题上都不会有。关键要悟，慢慢悟，这是社会大学最高端的学问，一般人不会选择修炼的。后来申局长才清楚了退还3000元钱的就是大背头的远房外甥。申局长知道了这个消息，着实是后悔了，一个看上去不咋的的烂临时工，居然让他现在有些后悔起来。你说咱招惹那临时工干什么，正儿八经的事情多少都囫囵吞枣了，你非拿着显微镜寻找芝麻上的麻子点，这不是小题大做还是什么，脊背痒痒了不挠脊背的痒痒，乱挖腔子顶屁事！看来有些关系必须弄清楚，不然光拉套，不看路，干到什么时候都捞不着什么帽子，也更不要想那些干面热红苕的美事了。怪不得红楼梦中有‘护官符’这么一出，现在一样。上头哪个头头脑脑你都伤不起，下面哪个平民百姓你也别小瞧。像自己上头没有伞的，遇到事情都必须眼明心亮，不求百病包治，起码一招一式把基本功先练扎实，稳扎稳打，无过即是功。申局长这次思忖的主要还是款项的筹集，一次性了结赔付处理善后，是打劫审计局的家底呀。申局长明白，以前那些暂且搁置起来的审计，此时必须快刀斩乱麻地让他们先出些血了，先安抚好香秀，不然交了帽子，谁也不会买他的帐了。申局已安排张主任按照以前挂靠在案的，一个单位按三万元的标准立即处置到位。张主任正带领稽核股马不停蹄地筹集款项呢。
   香秀比山桃容易打发些。香秀开口只要了三十万，申局长一下子好像不那样紧张了。他不停地招呼香秀喝水、吃水果、吃瓜子，脸上的阴云正一层层地慢慢褪去。香秀低着头盘算着，这往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呀！没有了孝天的家，如何在村里再安生下去，香秀心里翻腾过来，翻腾过去，考虑了这头，考虑那头，心里如十五只吊桶在打水一样。正在她七上八下眉头紧蹙的时候，电话铃声打断了她的思虑。电话是张主任打给申局的，意思是有个挂着的案子，现在还在讨价还价着，请求指示。申说，就那八家挂着的案子，你想给谁家人情你随便给，只有一条，明天你必须给我带回二十四万元来，不够的，你去想办法。要么交票子，要么交帽子。看来帽子真是个好玩意，什么也没有这个灵验。屡试不爽的道理，不是每个人都会明白其中的奥秘的。这个张主任挂上电话，再没吭声一句，再没一个电话打来，直到香秀从申局手中接过那二十四万元。
   李家圪蟧的人事后都说香秀的本事大着呢，给哮天犬家弄回来了二十四万，不少哩，不少哩，香秀不简单，不简单。听说麻家庄子的那家才拿回来了十五万。

关中赤子 · 2014-9-28 21:38:20

姊妹进城

   山桃没了王忠海，独自一个在王家寨子呆不下去了，就领着娃儿进了城。娃儿念书，山桃照看娃。自打认识上冯助理，山桃心想，进城了自己总有点依靠了么。只要不提过去那个事情，冯助理一定不会让她失望的。
   果不其然，山桃进城的第二年，冯助理就一跃而为一把手了。这时山桃和冯局就越走越近乎，山桃也越来越有光可沾了。于是山桃不再给饭馆洗碗打扫卫生，而是慢慢打起了牌来。有山桃在场支持，麻将馆生意兴隆，百无一虑。
   再后来，山桃她们都不在公开的麻将馆娱乐室打牌了，圈子逐渐稳固缩小成熟后，都转移到单元楼或者宾馆饭店里了。她们的赌注也一变再变，也就是这个时候，山桃认识了香秀，香秀结识了山桃。两个女人一见如故，一谈更是抱在了一起，她们在一起哭了个痛痛快快，哭了个酣畅淋漓，哭了个死去活来。相似的不幸，同一事件的两个当事人，在这个山城无疑拉近了她们心灵上的距离，更何况心灵上的伤痛，如果有了相互理解倾诉的土壤，便滋生养育着友谊之花。从此，山桃离不开了香秀，香秀也离不开了山桃，一对相似又同病相怜的姊妹花，绽放在山城的大街小巷。
   香秀进城后认识的大人物无疑就是申局长了，申局长也喜欢打牌。处理完孝天的善后，香秀和申局长两个人都各自滋生着好感。一个是握有一定实权的男一把手，一个是有着姿色有着青春的新寡女人，二人也不知道怎么稀里糊涂稀里糊涂联系着联系着就滚到一起了。滚到一起之前，也就是说处理孝天善后的时候，香秀曾拿出二万元塞给申局，申局死活都没接。这让香秀从心里挺感激申局的。女人灵魂一旦移位，献身只是迟早的事情。
   山桃自从认识香秀打上牌之后，就经常和申局、香秀、冯局一起垒长城。申局冯局各怀心思，也彼此心照不宣地只是打牌，其余的话题两个男人从来不谈。山桃香秀她们周旋于这些手握实权的人物之间，时常起着润滑剂、催化剂、稳固剂的作用。
   日子一天天从身边溜走。
   山桃香秀们也一天天不断在赌注和时间上耗费着她们不多的青春和风采。当初死了男人，哭得死去活来的她们，成为新寡的哀切和悲恸，早已如昔日黄花了。
   在山城能找到山桃就能找到香秀，能见到香秀山桃也肯定远不到哪儿去。一天香秀心急忙慌地打电话找山桃姐，山桃姐的手机却始终无人接听。山桃大香秀那么一蒜皮皮，所以香秀叫山桃姐。快一个小时以后，山桃在宾馆从冯局的怀中起来看到未接来电，才给香秀回了电话。香秀说她的表弟在人民路美发店按摩时，被派出所的人带走了，希望山桃帮忙。山桃问，哪个派出所，你表弟叫啥。香秀说山岭派出所，表弟叫胡二钢。山桃就说知道了，等消息吧。
   山岭派出所所长薛少聪，正在办公室听干警谝抓胡二钢的细节，手机就打了过来，干警刚说到胡二钢探下了裤子，只见所长就摆了摆手，接通了手机。正谝的民警只好停了下来，想等所长接完了电话接着汇报更精彩的下半部分。谁知所长接罢电话，民警的兴致又起来了，想告诉所长更刺激点的，不料所长指示，快把人放了，放了，你们这些不长眼睛的东西，尽给我惹麻烦。民警说已经做完笔录了，也开出了罚款三千元的处罚通知单，你已经签了字了。所长说，废话少说，情况有变，我难道不知道吗?刚才我签的字，难道我忘记了吗？民警望着所长生气的脑袋，所有兴致一下子偃旗息鼓了。
   胡二钢没掏一分钱，不到两个小时就从山岭派出所打了一个来回，被抓时颓丧的情绪此刻已慢慢回到了惊蛰之后的春天了。他一进城，就赶紧给表姐香秀打电话，说一定要好好感谢表姐一下。
   香秀此时正在和山桃陪申局、冯局转圈垒长城。接听完电话，香秀就告诉申局冯局，晚饭她做东请客，请二位一定赏光。进城了的香秀慢慢也学会了各种雅词，一定程度上说，她已经在脱胎换骨着了。山桃心领神会，冲香秀飞了一个媚眼。冯局看见了，就说你们姐妹俩，大白天的还眉飞色舞的，该不会是同性恋吧！香秀吃吃地笑着，不慌不忙地说，冯大局长，贵局对同性恋该不会出动警力查办吧。即便我们姐妹同性恋了，没抓到现形，恐怕也是无能为力了吧。香秀笑嘻嘻地，冯局也明白香秀话里话外的意思，就说关键是没有什么依据，再说即使你们同性恋了，也不妨碍公共的什么事情，如果有点依据，那可说不准了。山桃瞅了冯局一杏眼，癫怪道，你真下得去手么。怪不得人家都说公安是六亲不认呢。一句话把几个人都逗乐了，他们接着继续着他们的欢乐。

   胡二钢一直等到快新闻联播了，才接到香秀表姐打来的电话，他五点多饿得实在不行了，就吃了一个夹肉烧饼。多亏了这个肉夹馍垫底，不然他真捱不到这个时候了。说是胡二钢请客，实际上是香秀在张罗着，正好还山桃姐一个人情。
   香秀请客地点定在了仓颉饭店的瑞丽阁。这个阁宽敞精致，香秀知道申局冯局他们常在那儿请客喝酒。这是山城最上档次的饭店，瑞丽阁是饭店的一张名片。
   胡二钢赶到瑞丽阁的时候，其他四人早已落座，他有些尴尬地看看这个，望望那个。苗条秀气白皙的服务员热情地把他引到大圆桌旁。香秀站起来，一面给表弟让座，一面给几位介绍表弟。山桃看着二钢，二钢的脸不由鸡冠样，只想钻到桌子底下去。
   后来，胡二钢真的钻到桌子底下去了。冯局申局二位‘酒精’考验的老手，不时客气地奉劝二钢喝酒喝酒。那晚的酒，胡二钢感觉非常顺口，一个字，爽；两个字，真爽；三个字，美得很；四个字，嘹日塌了……一杯一杯复一杯，到后来二钢根本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杯，香秀也劝不住二钢。直到第二天正午，二钢媳妇才打电话给香秀，说二钢醒了。
   喝完酒，香秀就亲自把二钢送回了家。二钢这几年在山城跑生意，手头有些钱，也就在城里租了个单元混日子。安顿好二钢后，她让二钢媳妇一定照看好二钢，并且醒来了给她打个电话说一声。
   香秀见二钢醒来了，就给申局打了电话。昨天晚上喝酒，申局见二钢为人仗义豪爽，就思虑着让二钢替他去办一件事。
   申局的妻妹家准备修建，谁知道因为界墙问题两家人争执不休。妻妹就打电话请申局想办法。申局思来想去终于打听到妹夫邻家并没有多少社会背景，见二钢为人豪爽，喝酒仗义，就想让二钢找几个人，去吓唬吓唬妹夫的邻家。
   二钢这血气方刚的楞小子，居然找了几个黑社会的打手，在一个下午闯进了申局妹夫邻居的家，一番威胁没用之后，一个打手将邻居家的男主人捅了一刀。女主人惊恐之下，答应不再争执界墙问题，一伙打手这才趾高气扬地离开了。女主人看他们开车一路远去。这才回家关上大门，赶紧先拨通了120，接着又打通了110。界墙可以不争了，得有人给自家男人看病呀。
   公安局根据女主人的口述笔录，很快确定了打手。当打手知道那一刀下去，刺穿了男主人的左肺的时候，立即逃之夭夭。
   半年后，事情水落石出，二钢因为雇凶故意闹事，被公安局再次请去了。这次申局香秀再次请山桃冯局想办法帮帮忙，谁知山桃的手机老是盲音占线，冯局的办公室、山桃经常出现的地方也是好几天找也找不到人影了。

   自此，山城里曾经遭遇过共同不幸的姐妹，曾经如漆似胶的姐妹，曾经穿一条健美裤也嫌肥的山城姊妹花，就再也没有来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