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我泪流满面

显示全部楼层 · 2016-3-11 17:46:03

那一刻我泪流满面
李收顿
1987年7月底，一个风雨交加的日子，我拖着沉重的步子，从学校回到家，心里被羞愧和痛苦紧紧包裹着——我又一次高考落榜了！
一见我阴沉着脸，父母便啥也不问了。父亲拿出了旱烟袋，一边看着门外哗哗哗的大雨，一边面无表情地坐在门槛上吧嗒吧嗒抽起烟来。母亲迈开颤巍巍的小脚，面带愁容地去了灶房。家里的空气异常沉闷，沉闷得让我几乎窒息。我默默地钻进房子，两天两夜不出来。就连母亲喊我吃饭也懒得应声。我一遍又一遍扪心自问：“复读还是就此认命，老老实实修理地球？”
老实说，就此告别学生时代，我心有不甘。虽说已几番落榜，可我毕竟有实力。且不说每年都能通过残酷的预选考试，步入考场，就是高考成绩也仅仅相差几分。再复读，希望自然很大，岂能就此罢休？
可是，一想到家境，我心里就没了底气。父母早已年迈，看着他们苍老的容颜和日渐佝偻的身子，除了心如刀绞般的痛，我便是羞愧难当了——一个大小伙子，常年让父母供养着，一年一年地复读，一年一年地名落孙山，一年一年地让他们叹息失望！家里很穷，要复读，钱从何来？二哥虽说家境好些，毕竟早已分开家了。再说，我不忍心看着父母为我常年忍受乡邻的非议。
那段时间，我的心跌进了冰窖，精神几近崩溃。
可是，我总不能在家里吃了睡、睡了吃吧？
于是，我白天强打精神帮父母干农活，默默忍受着来自身后的戳戳点点，晚上便胡思乱想，彻夜难眠。
新的学期临近了，我更加惴惴不安。
这时候，二嫂来了，她劝我别再复读了，想办法减轻家里负担。二哥也劝我跟他去建筑队学手艺。
要不要我复读，父亲拿不定注意。他咨询了村上的陈老师，看我能不能在数学上有大的进步，因为我每年吃亏就吃在数学上。听了陈老师的回答，父亲沉默了，也为难了：不让我复读吧，我还有希望，复读吧，一来钱是问题，二来怕我来年再次落榜，再说，我的年龄也不小了，耽搁不起呀。
我的命运似乎板上钉钉了——回家务农。
那一天，我在西瓜地里拔草，拔累了，就躺在瓜棚里歇息。也许是心有不甘，我拿出了数学课本看起来，竟然丝毫不知身边有一个人站着。等到我起身，才发现是大姐夫——原来他站在我身边已经好久了。他面带微笑，问我：“你知道我干啥来了？”我说：“不知道。”他便蹲在地上，继续问道：“你二哥叫你去建筑队，你愿意吗？”“不愿意，我不会干这些苦力活，我的眼睛近视了，学不好泥瓦工。”我说道。“那你复读，有把握没有？”“当然有了。”直到这时候，大姐夫才板起脸，严肃地说：“即然这样，你就去复读，我支持你！”我说：“那父亲不同意咋办？”“只要你下狠心好好学，我去劝咱叔，钱和地里的庄稼你都甭管。”大姐夫说道。
听到大姐夫说出这样的话来，老实说，那一刻，我鼻子一酸，随即泪流满面！这绝不是一句简单的话，这是改变我人生命运的义薄云天的承诺！他让我在山重水复疑无路的困境下，柳暗花明又一村！
在大姐夫的全力周旋下，我再次复读了，最终以优异成绩考上了大学，给父母、给自己也给大姐夫争了一口气。我的命运也发生了质的变化——从一个农家子弟一跃成为大学生，成为吃公家粮的人，成为有机会对国家有更大回报的人。
柳青说过，人生关键处往往只有一两步。对此，我深有感触：倘若没有大姐夫当年的一力鼎助，我何来今日的安逸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