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土随笔】别了，老屋

显示全部楼层 · 2014-12-27 10:38:35

本帖最后由铃兰于 2014-12-29 22:25 编辑

别了，老屋

   老屋被拆已经大半年了，替代它的是一座现代，气派的四合院。然而我却对老屋的思念悠悠间愈发的强烈起来。
老屋的建造年代，似乎已经不大清楚，隐约记得那时我上小学时候的事儿了。麦子割倒，大路边村口那块属于自家的地里就开始有了动静，听大人说每年的这个季节，正是砖瓦价格低的时候。于是几天时间里，随着小四轮拖拉机的轰轰隆隆，青色的砖块就码在了地里。小孩子的我，不时地踅摸在大人周围。我才不管这是在干啥呢，只觉得人一下子多了，热闹起来，就比平日里越发的兴奋起来，兴趣更高的，却是拖拉机了，若是能哄得大人开心，坐上一回，那种美滋滋的味儿，哪怕是给一兜子水果糖都是不换的。拖拉机是红色的，沾满油渍的机身上的“延河”二字，我却记忆犹新，后来稍大点知道了那是拖拉机的牌子，就经常在路边注意起了过往的拖拉机是不是都是一样的牌子——现在看来似乎是些无谓的事情了，然而在小孩子的眼里，却是一件有意思的事了呢。帮忙的人都是村里人，那个时候，村子里住房子的人少之又少，大多还住在依山而建的窑洞里，对于庄户人家来说，修建房屋那简直是一件天大的事情了，于是，只要你招呼一声，村坊邻居那是没的说，会不遗余力的帮你的忙了。至于主家的招待，现在看来那更是简单不过了，只需准备好每人两大碗玉米面斜子（用玉米面和一点麦面擀出来，然后用刀切成菱形的面片），再调一碟子浆水菜就行了，然而这却是那个时候家里能拿出来的最好的东西了。
   一座砖混结构的房屋，需要的大多是胡基来做墙，砖头只用来砌托住大梁的柱子。胡基，这个就地取材，加工简单的材料就由父母自己来完成了。每天天不亮，父母亲就扛上石锤，木架等，提上电壶，爬上家门口的陡坡，来到地里，开始了一天的工作。现在想来，似乎他们是村子里起得最早的人了，等到天麻麻亮的时候，一大垛子胡基已经拔地而起了。一个多月的时间里，那佟佟的锤子声，环绕在每天的村子上空，那声音带给父母自己的，就是十足的快乐和精神劲儿。
到了冬天的时候，父亲便开始准备盖房子的木头来。椽子是自家里多少年积攒下来的，已经够用了，再截了地头的几棵几丈高的杨树，便有了檩条，剩下大梁却需要去买人家的了。那是在十几里外的山里买到的，后来听父亲说，当时从沟里往上抬的时候，叫了十几个人帮忙，脚下的莎草光滑的出溜，在大家七嘴八舌的讨论咋样安全的时候，有人竟然轻而易举的用打火机点燃了它，一阵燃烧过后，留下了黑魆魆的地面，就这样简单的解决了问题。儿时的我，听了便后悔不已，要是我也去了，便可以玩一会拉荒（燃烧风干的野草）了的。却不懂得大人们是何等的艰辛呢。
第二年春上，房子已经面南背北建成，由于最后的墙面还需上一层泥皮，黑白连着干的父亲就干脆在里边用废旧的门板支起一张简单的床住下来。而我却不干了，能住到房子里，那是多么让人骄傲的一件事哩，父亲便依了我。于是每一天开门就多了一件事，先看下有没有同学正好路过，最好他再看到我从我家的新房子里出来，那便可以向他们炫耀一回了。
等到上了初中的时候，在父母的辛劳下，加上姐姐在东莞打工接济，在原有房子的东边，又盖了三间。到后来我成年外出，却不注意那年那月，父亲又将老屋的面墙用涂料刷的雪白，而两座房子的拐角处，借着它们的墙壁，又加了两个小间，这里在后来的十几年间，成了父亲存放农具和苹果的地方。至此，老屋在我们家里的整体形象终于完成。这时候，我却没了能够久住的机会！
春天里满院的梨花，苹果花，引来无数只蜜蜂嗡嗡的在花间跳着舞；夏天里，母亲种的月季花已经开了，枝头的黄元帅苹果，早酥梨已经可以入口，五月仙桃子已经成熟，已经显热的正午，坐在凉爽的屋子里，吃着酸甜的苹果，酥脆的梨，咬一口溢出嘴唇的桃汁，那种惬意，咋是一个美字了得啊；到了秋天，点缀于门前路边的野菊花，小灯笼一般的富士苹果，场院里饱满的豆荚，一串串挂在架上的金黄色玉米，还有那一串串火红的辣椒已经连成了一面墙，一副乡村小景迷得人快醉了呦！冬天里，母亲的土炕永远是热乎的，从外边回来的我，双手伸进被窝，那种烫烫的却又及其舒服的感觉，更是饱含了母亲勤劳细致的付出在里边。日月更迭，这些美好的时光已经全部进入了我的回忆。
   转眼间近三十年过去了，老屋承载了我们一家人的多少岁月。在这里，我从一个不谙世事的顽童成长为大人；在这里，姐姐成为了世界上最漂亮的新娘；在这里，我穿上了平生最好的衣服，坐着平生坐过的最好的桑塔纳轿车把心爱的女人迎进家门；也是在这里，全家人用最为隆重的仪式庆祝了儿子的满月。老屋却一如操劳一世的父母，它老了。
   三年前母亲因甲状腺疾病需要手术，手术前的一天下午，生怕妈妈对于手术紧张，我便陪母亲到咸阳湖边散步。那是一个明媚的下午，我能明显的感觉到母亲的心晴很好。闲聊间，母亲说对于我，她和父亲还有两个愿望，一个是不管男孩女孩，再生一个孩子。第二是在他们有生之年能够看着我重新建起一座房子来。我明白父母的心情，在那个以家族为主要活动圈子的村子里，由于我家是独户，父母亲一生不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别人的欺侮，才走到今天。而房子，那其实是母亲的愿望，父亲，他老人家对老屋的感情是无法言说的，又岂能舍得我去拆了它？然而母亲的一席话却点醒了我，父母亲一生太辛苦了，及至晚年，我却不曾想过为他们再造一座舒适宽敞的屋子来让他们安享晚年，便不由自责起来。
   修建新房的事情终于拉开了帷幕，是在今年春节期间。缘于父亲在经过母亲，姐姐，还有我老婆的多次劝说，终于点头同意我的决定，我便放心的安排起来。
盖房子是一件繁杂的事情，拆掉老屋再建更是复杂。根据原址地形，需要拆掉北边最早的那座老屋，正月初四一大早，姐姐在外边腾挪地基上边堆放的柴草，我便和姐夫把老屋的家具往东边的屋子里搬挪了，父母亲也忙着这边一下，那边一下的帮着忙。等到天黑的时候，北边老屋里几乎已经搬空，父亲却说，先不要拆掉电灯，我还要在这里边睡呢。就在这天晚上，父亲病倒了，呕吐发烧，几乎一夜没睡，一生节俭的他却一再坚持不愿去看医生，说是抗抗就过去了。
准备工作继续紧锣密鼓的进行，第二天约定的匠人便来签了合同，同时商定了老屋的拆除方案。其时单位收假时间已到，距离开工还需一段时日，父亲的病却不见好转，我便着急起来，父亲却一再声称自己感觉得到，仅是感冒而已，而我实在放心不下，便不顾父亲反对找来大夫，一一再次交代完毕，并看着挂上吊瓶，方才出门。其实父亲又何止是感冒，那是一种对老屋的依恋啊，以至于后来新房上梁的时候，向前来祝贺的姑姑说起来，父亲终于流下了泪水。
   春暖花开时节，土地已经解冻，一台大型挖掘机就轰轰隆隆的开进了院子。我接到电话时正在上班，电话那头是母亲的声音，说是人家的机子几下就把那屋子给挖倒了，父亲却蹲在一边默不作声。我知道，那是在心疼自己一砖一瓦盖起来的屋子呢。母亲接着说，父亲在挖掘机开进院子的时候，身子骨都软了，干活的人问这问那的父亲都说不清楚了，我便心疼起来，父亲，和老屋一样，已经再也承载不起任何东西了。在修建新屋的过程中，我陆续回了两次家，老屋已经彻彻底底的成了回忆，取代的是一块热火朝天的工地，父亲却出乎意料的精神起来，跑前忙后，协助舅父负责起施工现场的内务工作来。
又是一个冬天，父母已经住进了新房里，却给我打来电话，孩子一般兴奋地诉说着他们又把东边那座老屋再收拾了一下，以防闲置时间太久而塌陷。
我知道，老屋，承载着父母一生太多的东西。

新疆孟杨 · 2014-12-27 11:36:03

老屋承载的是童年的温暖与美好，更是一个时代的印记，建议对文字再精炼一下

人间烟火 · 2014-12-27 12:43:10

欢迎你！

在这里，我就不得不要写下关于制作胡基的一些细节了，我生怕在我们垂垂老矣的时候，却想不起来它们，那样，关于生活的美好记忆就少了一大部分，那是多么遗憾的事儿呀。

这样的话，我觉得是多余的。只要自然地过度下去就可以了。

老屋，承载着父母一生太多的东西。但是文章对承载的东西我觉得笔墨和立意不足。个人意见，仅供参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