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濮云散文】亏欠一生

显示全部楼层 · 2016-7-20 23:44:37

本帖最后由濮云于 2016-7-20 23:51 编辑

　　我读初三时，二弟刚刚升到六年级。弟弟学习吃力，似乎不是读书的材料，而父母对我从小充满期望，每一个见过我的人都会说：“这娃是块读书的料，将来是个大人才……”
　　从初二开始的长期头晕乏力，不但没能使我成为众人眼中的“大人才，”反而因此害的本就生活拮据的家庭陷入绝境。我妈便不落忍的数落我两句：“都以为你是颗夜明珠，原来是只萤火虫。”她是笑着说我，我是哭着沉默。
　　直到有一天，我妈对我说反正考不上，不如跟你表叔去石家庄当厨师学做菜，好歹也是一门手艺。我这次是阴沉着脸，不予理睬，以此来表明我的态度。这时我二弟不知从哪里钻出来说：“让我去，我哥爱读书，爱写作，我读书是浪费时间。”我妈看了看二弟，沉默不语，良久才说：“你才十二岁啊，去了人家也不要你。”
　　弟弟的态度很坚决，母亲只得这样安排，好说歹说才说服了表叔带年幼的弟弟一起去。有人顶替了我，我心里窃喜，又可以和我那些狐朋狗友们在一起度过最后的时光了。
　　弟弟好像很喜欢烧水做饭，常常帮妈妈洗菜擀面，也慢慢学会包一手好饺子，但每次结束都是满脸面粉。他充满了欢乐，似乎从苦闷的学校牢笼中解放了，可以像一只自由的小鸟尽情的飞翔了。有一天弟弟忽然对我说：“哥，等我去了石家庄，赚到第一笔钱一定先给你买书。”从小父母不给我买书，我对课外书充满了渴望。他这样说，我心里像是吃了蜜一样甜，我把这愿望放在了心底，期盼着那一天赶紧到来。
　　临走的那天晚上，全家人仿佛说好了一起失眠，白炽灯照的房间昏黄。母亲翻箱倒柜给弟弟收拾衣服，父亲在一旁指指点点絮絮叨叨，怪责我妈东西乱放。我烦乱极了，觉得刹那间整个家陷入一种未有过的空寂之中，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坐在炕头痴痴发呆。父母因为找不到东西顶撞的越发厉害了，我的怒火烧了起来：“一天到晚喊，有什么好喊的？”喊完，发泄完，我的眼泪不听使唤的往下流，我没有擦拭，头靠在墙上，心里憋得难受。
　　父亲忽的坐在那条摇摇晃晃的木椅上，点燃一支烟抽起来，烟雾浓密，呛的他自己连连咳嗽。透过烟雾，我看到父亲黑瘦的脸颊拉的修长，眉头皱成了一个包。母亲把所有衣服抱了出来，在里面挑拣要带给弟弟的衣物。
　　父亲忽然对弟弟说：“让你哥教你写信，去了要给家里常写信报平安。”弟弟从来没写过信，而我是经验老道，每周拿的零用钱多数都花费在了买信封和邮票上。我教他写家庭住址，教他怎么开头，怎样结尾。他学不会，父亲急躁的训斥，我板着脸说：“你要用心学啊，不然到时候怎么联系家里。”他尴尬一笑，又学着写，还是不会。我火了，连哭带骂：“你怎么这么蠢，现在学不会，去了鬼给你教啊，不写信给家里，失踪了去哪里找你？”我越说越激动。
　　母亲瞪了我一眼，笑着说道：“能学会就学会，你哥都气成什么样了。”
　　“还不是怪你们……”我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我后悔这样顶撞我妈，她也有苦难言迫不得已，若要真的怪罪，应该怪罪我的自私。
　　弟弟走了，一下子就走到了外省，一下子就走了这么远，再没有人陪我暑假打游戏挖草药，再没有人和我寒假一起扫雪堆雪人了……
　　弟弟刚去做学徒，一个月五十块钱生活费，年龄太小，拿着我父亲的身份证。有一天他打电话到邻居家，全家人都跑过去接听，与家人一一问了好，又对我妈说，问一下我哥爱看什么书，我这个月发工资了。
　　“不买，把你自己管好就行了，以后都不要买。”
　　“嗯……哦，好吧。”
　　时间过去了几个月，父母以为在那边扎下了根，安下了心。谁知表叔打电话回来，说弟弟不是做厨师的料，杀鱼都吓得哭，根本不愿意学厨师。母亲气的暴跳如雷，打电话质问：“你是怎么回事，去了不好好学就回来种地……”可能是我妈这招使弟弟不得不在厨师和种地两者间慎重选择思量，便再也没有闹腾过。
　　以后每次打电话总是问了家里平安，接着就是诉说自己的委屈。父亲总是在过后长叹一阵，对我说：“波波年龄太小，娃也没念下书，在那边肯定遭了不少罪……”
　　从那以后，我常常陷入一种自责和愧疚当中，为了我，弟弟放弃了读完九年义务的机会，他并不喜欢做饭，却在家表现出很喜欢的样子。在没有亲人的异地他乡如何度过了这漫长的十多年？而我，自私的读完初中又得到些什么？

作者简介：濮云，原名刘凯，又一名刘宏冲，1986年生于陕西淳化县，为淳化诗词学会会员，曾担任江山文学网檀香社团编辑、顾问和总编。著有长篇自传体小说《80后没有眼泪》、《我给青春点个赞》及长篇武侠小说《清梦》、《狂剑悲歌》，分别签约17K文学网和看书网。其它短篇小说、散文、诗歌等数百篇（首），陆续发表于《华商报.今日咸阳》、《西部文学微刊》、《淳化快讯》、《大美甘泉宫》和《长风诗社》以及榕树下、诗词在线、散文在线、中国作家网、中国诗歌网、红袖添香、网易原创、新浪读书、江山文学网、西部文学网等网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