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神情特别激动和紧张,不时地朝我家附近那个十字路口张望。忽然,一个抱着孩子的妇女出现了,那妇女将孩子放在十字路口,转身就跑。母亲赶紧冲上去,将孩子抱回了家。母亲并不是真的捡来一个孩子,这是旬阳的一个习俗,叫“改口”。 几分钟后,河对面杨家表婶,也就是丢小孩的那妇女来了我们家。杨家表婶之所以转身就走,是“改口”的一个严重要求。“捡”回家的孩子还要重新取一个名字,只有这样,才能确定孩子真正被别人捡走了,才觉得孩子的命会被改变了。 “改口”就是给出生不久的八字硬的孩子找属相合适的干爹干妈。这种古老的仪式曾经在我老家旬阳很盛行。家里有了刚出生的孩子,先找瞎子算命,看孩子的生辰八字和父母亲的生辰八字是不是相克,如果相克就需要在外面认一对父母,来避灾消难。姐姐不足月就生下来,父母怕难养活,也没有人愿意让她“改口”。外祖母去求山顶上小庙里的药王爷,和神仙攀了亲戚。 我父母认孩子那天,其实是双方父母提前说好了的。母亲给认下孩子后,给她取名“贵芝”。她们在我们家吃了一顿饭后,就回去了。从此逢年过节,两家人开始了频繁的走动。贵芝叫我们母亲“妈”,叫自己的母亲“娘”。出嫁前,我父母还陪嫁了东西给她。 我母亲在生我弟弟之前,村里已经实行了计划生育。母亲东躲西藏,弟弟出生前几分钟,绝望的母亲差点酿成了大错。肚子疼起来后,母亲蹲在掉空的茅坑里,不愿意回去。茅坑下面是一米多深的水粪,如果弟弟提前几分钟出生,小命难保。母亲之所以这么绝望,是因为前三个都是女孩。父亲是上门女婿,原本在村里就非常受气。母亲连着生了三个女孩,村人的唾沫星子早泛滥成灾了。外祖母不停地劝母亲,最后发了火,母亲才回到了房间。 五组的罗瞎子是除了赤脚医生外,我最害怕的一个人。冬闲时候,罗瞎子拄着拐杖,沿着崎岖的山路走村窜户。罗瞎子的两个眼睛深陷下去,两个老大的“硬包”,足有半米长吊在胸前,模样特别吓人。我长大后,才知道那大“硬包 ”是一肿瘤。据说他生下来就没见过光亮,所以他算命特别准。他在山路上行动自如,和常人无异。即使几年不见,他也能熟门熟路地摸到人家家里去。 罗瞎子知道母亲终于生了一个男孩,摸到我们家来,主动给弟弟算命。他算出弟弟需要认下一个属狗的妈,属羊的爹,最好儿女双全的。母亲将村里人前前后后数了个遍,也没有合适的。最后想起冯家表婶属狗,冯家表婶还生了六个儿子。就让弟弟被他们家“捡”了去。 我那时候很羡慕命硬的同龄人,羡慕他们可以“改口”,给自己再认下一对父母来,多了一对人来心疼。
作者简介:宁眸 本名王春芝 七十年代人。祖籍陕西旬阳麻坪 笔名嫣然鱼儿、宁眸鱼溪。赣州市作协会员,安徽省网络作协会员。曾任风起中文网短篇部副主编,短篇小说编辑。有散文诗歌分别刊登《散文百家》《创作评谭》《博爱》《作家天地》《散文诗》《新诗刊》《今朝》《文化信丰》《南康文艺》赣南日报、赣州晚报、瑞金报等杂志报刊。散文《一个古代的税务官》获得市国税局有奖征文优秀奖、散文《泥土的呼唤》获得风起中文网苗夫杯绿色中国梦有奖征文三等奖、散文《我和长征第一渡》获得县旅游征文三等奖,诗歌《六月的渡口》获得第二届旅游征文三等奖。 联系qq:141028011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