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子散文】卖梨

显示全部楼层 · 2016-10-23 11:09:41

   下过雨的街头一阵潮湿，路上除了偶尔路过的三五个人影，剩下的就是疾驰而过的车辆，路灯还没熄灭，散发着幽幽的冷光，树上还不时的滴下沉沉的露珠，落在行人的肩头，秋天的清晨，一片白雾蒙蒙。秋天的清晨，露水更重。
   罗大爷开的三轮车凌晨三点的时候就开始出发，终于天还没亮就赶到了这繁华的大都市，昨晚曾经闪烁不定的霓虹这会还未曾清醒，他拉着一车自己家产的梨子来西安卖，老人已经白完的头发，稀稀落落的已经脱了不少，脸上被岁月镌刻下深深的皱纹，黑黑的皮肤一眼就可以看出，长期风吹日晒的粗糙，一件灰蓝色的西服，已经洗的颜色分不清到底是灰色还是蓝色，一看都是别人穿过时的衣服。外面套着一件雨衣，谁知道这天还会不会随时下几滴雨。脚上一双沾满泥巴的皮鞋，布满血丝的眼睛一脸期待，希望今天的拉的这车梨能尽快卖完，上次的一车梨卖了五天，一斤一块五的好价格卖了一些，剩下的一块也卖，八毛也卖的凑合卖完了，一车下来也卖五六百元，放在家里着急的没有客商，价格还特别低，去年卖完去掉成本，三亩地的梨赚了两千块钱，听人说西安梨的价格高，罗大爷就今年开始拉到西安来卖，虽然吃不好，睡不好，晚上十几块钱的旅社，罗大爷实在舍不得钱，就在屋檐下凑合一宿，他们的村子离这市里一百多里路，路上要走近三个小时，来一趟不容易，一车要卖三至四天才能完。今天下过雨，大爷裹紧了衣服，可以看见自己哈出去的白色气。
   人渐渐多了，车渐渐也多了，罗大爷停在了一个小区的门口，这里已经聚集了一大群小商贩，隔壁买枣的小伙子招呼道：“大爷，这天气不好，你咋大老远的赶来了，万一下雨，天气凉你在屋檐下行吗？”“呵呵，没事，我身体硬朗着呢”，大爷热情的回应了隔壁的小伙子，说着拿出一包两块五的硬延安香烟，取出来一支点燃。大爷的烟不给别人发，不是舍不得，是人家抽了都是五块钱往上的烟，看不上这最廉价的香烟，要不是出门在外，他抽的都是自己用报纸，废本子卷的烟。那也抽起来是有滋有味，想起来每次抽烟，老太太就嘟嘟囔囔说：”等你老了不把肚子熏成黑的才怪”。可是再怎么说，就是戒不了。烟点着了，抽了烟的老人一下子精神了许多，一会厂区门口人来人往，终于有人走到了大爷的梨摊前，拿起一个梨，问道：“这梨是啥地方的，甜不甜，咋卖呢？”大爷回答这是当年给皇帝上供的小河御梨，皮薄肉细，酥甜可口。”说着已经把一块切好的酥梨放进顾客手中，还说着：，“你尝一尝再看怎么样”，“那就称十块钱的，秋季容易上火，吃梨祛痰驱火”，说着大爷就撑起袋子帮忙给挑起来，终于开张了卖了第一个顾客，心里乐开了花，看着隔壁买南瓜的老太太好像都年轻漂亮了。看着隔壁买古玩的秃头都顺眼了，人越来越多，熙熙攘攘。卖梨的的顾客真是奇怪，总是扎堆的来一波，忙的焦头烂额，终于停了下来，闲下来一清点，一会会居然买了五十多块钱。肚子有些不情愿的抗议着，这才想起来，早上天气不好走得急，还没顾上吃饭，先凑合一会会再说，这会生意挺热乎，他实在舍不怕错过任何一个顾客。买菜的，卖菜的，买桃的，卖桃的，吆喝的，还价的，热闹非凡。“热包子，菜夹馍，热包子菜夹馍，豆浆稀饭，不远处，一辆三轮车骑了过来，给我拿五个包子，热气腾腾的包子散发着香味，，大爷赶忙招呼着，怕错过这上门的早餐。刚吃了一个包子，人家厂子大门口的人就过来吆喝，驱赶，说这边不准摆摊，影响门口环境，大爷小声说道，你看人家不是都摆了么，可是那耀威扬威的看门人才不会理睬，照样骂骂叨叨的驱赶着，隔壁几个摆摊的悄悄议论道，看着是乡下来的欺负老头呢，想要甜头呢，一会就有人在老头耳朵下边嘀咕几句，老大爷会意的提起一袋梨硬晒给驱赶着他的门卫。“门卫象征性的推脱着，“说这咋行，这咋行”手已经把白净的一袋梨提进手里了。这下可以再好好卖一回，十点以后这的集市就散了。正想着，一位穿着看起来挺阔气的青年人走过来，指着梨说道：
“称十块钱的，我给你一百，你把钱给我找，我在前边买两条鱼，过来取梨”。
   老人家赶紧先找完钱，让人家先去买鱼，自己就给挑选皮薄个大的老树梨，因为老树的梨肉细，皮薄没有渣，相对幼树的梨好吃许多，等呀，等呀，半个小时过去了，一个小时过去了，大伯急呀，这人是不是忘了呀，这可咋办，钱都付了忘了拿东西，急的东张西望。就和隔壁的卖枣哥说道这是乍回事呀，卖枣哥一拍大腿，喊道，“大爷，你快看看那人给的钱，”大爷急乎乎的翻出老黄布包包，里面只有那么一张一百的，抖着递给卖枣哥，卖枣哥举起来看了看，说，“大爷这是一张假币”。大爷颤抖着接过这张一百大钞，焦急的举起来看一侧的水印毛主席头像，可是咋看都像是真的，颜色，水印都看着好像都是真的，大爷赶紧又让隔壁卖镇安板栗的大哥看，板栗大哥拿在手里看了看，又轻轻的揉几下，告诉大爷，是假的。卖板栗的媳妇悄悄的推搡了一下板栗哥，给大爷说着什么。大爷已经耳朵轰鸣，根本听不见别人说些什么。双手捧着这假币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一双浑浊的眼睛无助的望着这鲜艳的百元大钞，眼里露出无奈的表情，雨又蒙蒙的下了起来，一丝丝寒意，不知道是雨水打湿了大爷的面颊，还是泪水洒满了大爷的脸，瘦的像柴禾一般的手紧紧的攥着着假一百慢慢的蹲在了地上。
   雨沙沙，人们依旧来来往往。谁又知道老人家罗大爷伤着心。流着泪，路边的花坛花儿依旧灿烂，花儿不知道是否看见人间的真善恶呢?罗大爷用浑浊的眼睛看看来来往往的行人，尽力搜寻着那个根本没记住的身影，虽然这一切都是徒劳，但是他总希望会有奇迹出现。那边卖葡萄的小伙子凑过来说到：“大爷，晚上的时候拿出去，找个灯光暗的地方花了就行，别伤心难过了”。大爷苦笑了几下没有应声，那边卖板栗哥又说道：“一百块钱么，别往心里去了，把你气出个好歹也太不值了”大爷木纳的看了板栗哥一眼，勉强的点两了下头，算是回应。板栗哥哪里知道，大爷急着卖了钱给儿子添钱在城里买房，儿子今年三十二岁了，好不容易谈个女朋友都五年了，家里买不起房，女方就是拖着不结婚，一句话，不买房不订婚，这几年果园不值钱，一年收成下来不赔钱都算好，这儿子没有啥能力，在一个私人工厂上班，一年也攒不下几个钱，今年夏天，人家媳妇说了，今年要是房子还没着落，就散伙。儿子急的三天都没吃饭，罗大爷怎么能不着急，现在家里总共攒了四万，借了亲戚邻居两万，听儿子说首付八万就可以了，还差两万，所以罗大爷起早贪黑，舍不得吃好的，舍不得住旅社，就为把这两万元赶年底凑齐。人越来越多，大家也都顾不上了假一百的事，大爷见了路过的行人都赶忙招呼，要不要梨，皮薄肉细的甜酥梨。也许老天爷怜悯罗大爷的可怜，一会会生意也出奇的好，大爷才慢慢走出假一百的失落。
   雨下下停停了两三天，卖完梨的罗大爷终于在三天之后卖完了一蹦蹦车的酥梨，在这天晚上十一点的时候回到家里，走到门口的时候，大妈已经敞开大门，肯定是晚上村里寂静一片，车刚进村罗大妈就听见车声赶紧起来开门迎接。其实大爷没在的每一个夜晚她就这样静静的倾听蹦蹦车回来的声音，在这个时候，车声就是最动听的音乐，只有罗大爷安安全全的回来这就是她最大的心愿，赶紧打来热水洗漱完毕，大妈给热了两个馒头就了一碟咸菜，大爷边吃边抖抖索索的掏出了那张假一百，说道：“这回又收了个假一百”，大妈叹了一口气。说道：“唉，算了”一脸无奈，一脸的心疼，她知道此时罗大爷的心更疼，她什么都不能说，她知道罗大爷总是把无奈的心思都装进了一根根抽不尽的香烟里。她接过着艳红的假币。慢慢走到了他们结婚时打制的家具，橘红色的写字台前，抬起桌面上一张压着许多照片的玻璃，就夹在了写字台的玻璃下面。细细一看五十的一张，一百的三张，有一张被水好像渗透过，有些地方已经粘在玻璃被粘烂了一片子，这是这几年大爷收的假币，每次收的她都小心的压在这天天茶洗的玻璃写字台下面，大爷说的，留着做纪念，其实他是提醒自己，以后收钱要注意，可是，这次没想到又收了一张。玻璃下面艳红的百元伤着老人每一次的心。

雒英英，礼泉作协会员，个体经营者，曾在西部文学发表过诗歌，《萧瑟的秋》。《风中玉兰》，《锁秋》等诗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