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鸟鸣涧 于 2016-12-5 22:45 编辑
麻雀在生产队仓库饱食一顿后，乌云般滚向榕树，守株待鸟的冇仔举起鸟铳放了震耳欲聋的一枪，他对树上到底剩几只鸟不感兴趣，匆匆捡起地上的战利品，打牙祭去了。铳口余生的麻雀恓惶地往我家门口掠过，躁动了屋檐下的燕子。 “一二一”，一个穿着军装没带帽徽领章的凸肚子男人带着一对民兵从石子路经过，他们抬着三尊六零炮（迫击炮，在电影《突破乌江》看过），背着各式枪，趾高气扬着尘土而过，不远处由同族阿壵带着一群小屁孩，扛着木棍气昂雄赳地唱着“三项纪律八项注意”，看到我在行注目礼，扩红般地说：“想当民兵吧？”我惴惴地点了点头，阿壵利索地从我家墙边拿起竹扫帚，使劲拔出竹柄递给我说：“走吧！”我马上成为民兵战士，屁颠颠跟着唱“革命军人个个要老婆”。 沿着鹅卵石路，进入一条牛路，然后爬山坡，一直走到一条宽阔的排涝沟，对面就是本村赫赫有名的岭坪山，山坡上用石灰写着五个大字，我歪着脑袋看了半天，只有一个“大”字和我相识，阿壵大声念着：“农业大学X”。最后一个竟难倒无所不能的阿壵，他抓耳挠腮半天，挠不出所以然。我嘴巴一动，想分析一下，阿壵严肃地说：“喊报告。”我严格履行职责后讨好地说：“我们是寨联大队，但墙上贴的大字报都写成‘宀多个在’。”阿壵恍然大悟说：“农业学大寨”。并居高临下拍着我的肩膀说：“任命你为参谋长。” 那些正式民兵开始在岭坪山进行实弹演习，阿壵说：“这排涝沟就是战壕，是为了防止苏联进攻，别看这么宽，毛主席一跳就过去了。毛主席有个元帅，眼睛瞎了，听到飞机声音，就知道上面坐几人。”说完，带头跳进沟底，几个营首长也陆续跳下，轮到我时，我犹豫着、迟疑着，阿壵蹲下身子，让我踩着他巨人的肩膀下了沟，他们趴在沟畔，身边放着几块小石头当手雷，木棍伸出沟畔当枪，目标锁定对面荷枪实弹的民兵。我个子太矮，枪支无法伸出战壕，阿壵搬来几个石块垒起来，我颤巍巍地伸出威力无比的枪管。阿壵一声令下，我们对准真民兵一阵扫射，紧接着又是一阵手雷，这时对面噼噼啪啪的枪声庆祝我们的胜利。 阿壵歪着头看着他几个部下揶揄地念道：“头壳像地雷，眼睛像电火，肚子像水柜，胸部像楼梯，两只脚像蝗虫腿。”我嗫嚅着双唇，阿壵不屑说：“又不是你。”我看了看我们全营指战员，除了阿壵外，大家都有份。 解散后，阿壵拍拍我孱弱的肩膀语重深长地说：“你是民兵营高级领导了，一定要看好隔壁那个地主。”我挺起楼梯一般的胸膛，神圣地点了点地雷般的头。 身为参谋长，没有一身行头行吗？我抓着脑袋搜索枯肠，最后悒悒来到奶奶家，我叔和堂哥都是地道的解放军战士，一定有我惊喜的东西。奶奶见到我高兴地说：“你叔寄一顶军帽给你哥，你替我拿给他。”我接过军帽甭提多高兴了，在帽子里装上几张“农业学大寨”报纸，把威严的军帽扣在我地雷般的头上，赳赳地从地主家门口经过，那伪保长出身的地主见了本参谋长陪着笑脸，我右手指折叠成手枪状大喊一声“砰”，俨然子弹顺着食指射出去，地主笑容绷住了，我得意喊道“冲啊！”跑得无影无踪。 阿壵看到我八面威风，喃喃地说：“营长没军帽，参谋长怎能有呢？”我惊慌失措，急忙说：“这是我叔叔寄给我大哥的。”阿壵不无惋惜地说：“只戴一下午。” 于是他召集全营指战员，全副武装到大队部集中，这是一座三间两层的砖楼，是那伪保长盖的，被充公当大队部。阿壵果断地说：“这个地主一定将武器藏在砖肚子里，我们把它找出来。”可是砖肚子太多太广了，谁也无法确定武器藏在哪里，我们就沿着木楼梯爬上二楼大厅，却见到那三尊六零炮整齐地摆在地板上，阿壵踅过去，摸着乌黑的炮筒掷地有声说：“我们要是有这火力一定把台湾解放了。” 那个凸着肚子的民兵营长听到动静从隔壁冲出，厉声喝道：“你们是要破坏国防吗？” 阿壵急忙带着一队小喽罗沿着木楼梯嘭嘭跑了，统一祖国的梦想随之破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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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吴国辉，男1970年生人，漳州市作家协会会员，《西部文学》版主、创作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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