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罗凤霜 于 2018-1-12 13:18 编辑
风雪夜行
■ 罗凤霜 十六岁那年，我在白果树小学任教。 冬天，山里的夜似乎要比山外黑得更早一些。因为下雪我们几周都未回家，带来的口粮，蔬菜早就吃的一点儿不剩。那个周六，当随着放学的哨音送走远山的孩子，布满铅黑色阴云灰黄的天空，此时显得更加黑沉沉的，像一张巨大的黑布幔子将要把山村整个罩住。 然而，我们三个娃娃老师一想到就要回家与分别近一月的爹娘、姊妹相见，心里就满是甜蜜、幸福和牵念。 当我们准备好行李踏上回家的归途，一路说笑，一路欢歌，心也无比的愉悦。可没走多远，忽然狂风大作，寒风像一把锋利的剑在夜空里飞舞，时而把地上的柴草碎叶旋卷起来，忽地扔到东边，忽地抛到西边，忽地卷上高空飞舞，又忽地推到一个墙旮旯里不动了。它无情地吹打着树叶，发出尖厉的叫声。“好厉害的风啊！它活像个失去了理智的疯子，在这山野中颠颠扑扑，乱碰乱撞。”我感叹。 狂风掠过，翻起了我们夜行者的衣襟，戏弄着路上的枯叶，使路旁的玉米叶杆狂乱地摇摆着，树上的枯枝克喳克喳地断落下来，我们不由得缩着脖子，裹好围巾，继续前行。不多时，凛冽的寒风便卷着漫天的鹅毛大雪铺天盖地地飘落而下，天空灰蒙蒙白茫茫一片。路旁的树枝被狂风猛烈地摇撼着，发出“呜呜呜”地哀鸣，风卷着雪花和砂砾，不时打在我们的脸上，凉飕飕，冰凉冰凉的；打在路旁枯黄的玉米叶和柴草上，发出“沙啦啦、沙啦啦”有节奏的响声。农户家警觉性高的狗可能感觉到了一丝不安，竟“汪汪汪”接二连三地狂吠着，我们本来无比舒畅的心一下子就纠结不安起来，总感觉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于是，我们手拉手，小心翼翼地继续前行。 忽然，在夜幕中，从不远处窜出几头野猪，发出“昻昻昻——”呼唤它们同伴的嘶叫声，我们惊呆了！因为，就在前几天听说野猪咬死人的事。我迅速扯扯她俩的手，小声说：“蹲下，藏起来！” 我们在大石头后面，小心翼翼，屏息凝视，窥见七八头野猪，张着长长的嘴，似乎露出锋利的牙齿，狂叫着，一直向对面的山上蹿去。 等了好久，我们感觉安全了，才又继续赶路。 “哎呀，救命呀！有人吗？”忽然，我们隐隐约约听到黑乎乎的路坎下有气息奄奄呼救的声音。 “难道是鬼吗？”李兰颤巍巍地说。 “咋可能！胡说！这世上哪来的鬼？别吓唬自己了！”我一边握紧她俩的手，一边给她们壮着胆子说。 我们小心翼翼的，因为好奇心驱使我们蹑手蹑脚朝着发出声音的地方走去。 乔玉机警地打亮手电筒一照，原来是本村的十八九岁的贵牛，他开着手扶拖拉机回家，不慎翻车滚在了路坎下，身子被手扶拖拉机的手把和树枝紧紧卡住，手腕和腿都擦伤一大片皮，脸上也被划出一道血口，头也破了，鲜血顺着脸颊一滴滴正往下淌——我们毕竟都是女孩子，哪见过这场面？吓得个个战战兢兢，贵牛倒是说：“别——别怕，我疼，快去——去——赶快去叫前面不远处的农户大顺来帮忙。”我们赶紧一路小跑，一路滑倒几次，终于叫来了大顺和他爹，在大家七手八脚紧张地施救下，贵牛被成功取了下来，可是小腿骨折，不能动了，等我们赶紧把他送往村医家接骨，上好夹板，包扎好头，挂上针已是夜里十点多了。 黑暗一秒钟一秒钟地增加，可经过这次，我们不怎么害怕了。于是，我们继续摸黑赶路回家。风，越刮越猛；雪，越下越大，路很滑。那一夜，我们一路摔倒，一路艰辛，手蹭破了，膝盖摔伤了，流血了，但我们却无所畏惧。终于，在深夜十一点多，我们踏着雪夜，一瘸一跛走出深沟。当我们走进村子，看见万家灯火，看见爹娘，心里一阵暖暖的感觉，但我们仨不由地竟抱着爹娘嚎啕大哭一场。老人为我们掸掸满身满头的银雪，不住地说：“好了，好了，到家了，都过去了！”。 “谢谢你们几位老师！那一夜，如果不是你们及时叫人援救，我不是被野兽吃了，就是冻死了！恩人啊，你们，我一生都不会忘记！”。时隔多年，我还清晰记得齐贵牛痊愈后，他和家人专门提着礼物到我们学校感谢我们时说的话。 “送人玫瑰，手有余香。”如今，每当记起那些曾经为别人的一点点好，心里总是充满幸福和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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