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系列小小说《荆峪沟》------土地情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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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1607 | 回复1 | 2019-1-18 19:12:4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长篇系列小小说《荆峪沟》------土地情结


    杨正刚并没有立即回家,在赵爱玲的陪同下向学校方向走来,他对着身边散发着浓郁的青春气息的赵爱玲说:“我去沟下巡查一下,这一度村中经常发生坏人破坏的事,要各民兵排搞好安全保卫工作,提高警惕,万万不可大意。”
   “我陪你去。”赵爱玲紧走几步赶到杨正刚跟前。
   “你就不要去了。”
   “嗯嗯,人家要去吗。”赵爱玲撒娇地说。
    杨正刚义正辞严地说:“咱队上出了问题,我可拿你是问。”
    赵爱玲一听才住了步,撅着小嘴,满脸的不高兴,看着杨正刚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中去。
    杨正刚别了赵爱玲,向沟下走来,在他的心中有两个女子时不时地撞击着他的心房,娇气的赵爱玲、活泼开朗的王雪红。实际上两个姑娘都可爱,各有所长呀。

    北岭梯田地里,队长一声令下,“歇火了。”人们纷纷坐下,三五成堆地闲谝起来。
    李新志来到刚刚坐下来正脱衫子的李老五跟前:“五哥,对个火。”
    李老五取下噙着的烟袋,两个烟袋平放着对着了火。李老五从脱下的衫子的缝隙寻找着虱子。虱底子就像蚂蚁蛋布满了衣衫的缝隙。
    今天的天气特别暖和,新志也脱下衫子,捉了起来。不一时两人的手指都成了血红的。
   “老二,你的那个瓷罐还在吗?”老五的一句话勾起了李新志对往事的回忆。

    临近解放的前几年,疙瘩sha不知咋样想的,突然传出消息出卖土地。久已渴望土地的李新志来到疙瘩sha家。
   “二哥,有啥事?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呀。”李新志比疙瘩sha长二十多岁。
    李新志坐在疙瘩sha让的坐上说:“听人说,你卖地,我想买一坨。”
   “行,没嘛哒,二哥,看在你为我多年熬活的份上,好商量。”疙瘩sha的爽快使新志感到奇怪。
   “乃价钱呢?”新志不好意思地说,价钱高了自己买不起呀!
   “价钱好说,好说,你看着给吧。”疙瘩sha诡秘地看着新志,新志摸不着疙瘩sha葫芦里卖的啥药。
    李新志为难了,人家的地,人家不说价,自己这个口实在难开呀。
   “兄弟,我想买些坡地再买一坨平地,你就开个价吧,人常说,人熟礼不熟。”
    疙瘩sha看着新志实在开不了口才说:“你看坡地按三斗平地按七斗麦咋样?”
    新志一听没有言传,在思虑着。疙瘩sha又开了口:“那就坡地按二斗平地按五斗吧。”
    新志怕自己没听清问了句:“你说啥?”
    疙瘩sha又说了一遍。新志这次是听清了,但有些不相信,价钱咋能这便宜的。
    疙瘩sha装出好似急于出手似的。
    再不开口就说不过去了,新志说:“行,那就这样吧。”
    疙瘩sha一听笑着站起来拍着新志的肩膀说:“咱哥俩谁跟谁,事就这么定了。你坐,我去寻个中间人。”
    这时,正好尖尖转走进门,疙瘩sha笑着说:“兄弟来的正及时,你来给俺俩做个中间人。”说着就给尖尖转装上一袋烟递了过去。
    尖尖转接过烟袋,噙在嘴上。疙瘩sha提起笔取来一张纸写了起来。
    尖尖转看了看,从疙瘩sha的眼神就知道了事情的端倪,没有言传。新志在上边画了押。
    新志走后,妖精婆不解地问:“你得是吃错药了,这么好的地才卖了那么点钱。”
    疙瘩sha看了眼妖精婆说:“人都说女人头发长见识短,到底不懂呀。”

    新志买下了荒有坡和施家渠门前的一坨坡地,还有七分张家河道的天字号地。拿着地契高兴地走出门去。
    刚出了疙瘩sha家门正好碰见从西头过来的贺德全。
   “老二,手里拿的啥?今个咋就这高兴的?”德全看着兴高采烈的新志问。
   “四哥,我有地了。”新志兴奋得眼泪都下来了。
    德全接住地契一看,愣住了。不由自主地说:“这么贵呀,老二,你糊涂呀。”
   “咋咧?”新志不解地问。
    德全说:“走,寻他走。”

    疙瘩sha正在和尖尖转举杯痛饮,看见德全进门还不等搭言就大惊失色。
    德全也没言传,一只脚踏在凳子上,一手把契约往桌子上一摔。吓得两人一惊,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后一趔。德全虽然说不当保长了,但是还掌握着实权,张耀昌只是个聋子的耳朵。
    新志跟在德全身后不知道发生了啥事,直愣愣地看着。
    德全大吼一声:“这是咋回事?”
    疙瘩sha战兢兢地说:“他说好的,还有中间人。”
    德全一听火冒三丈:“你欺负我妹夫不识字,那有这么大的地价。”一拳下去把个方桌砸了一个窟窿。回过头问新志:“他刚才跟你说多少?”
   “荒有坡一亩地二斗麦,河道地五斗麦。”新志还是不明白。
    德全怒气冲天地说:“契约上写的荒有坡一亩地一石,河道地两石。”
    新志瞪大了眼睛这时才明白:“啥?”
    疙瘩sha看着德全说:“他胡说,他同意才写的,还有中间人。”
    当德全寻找尖尖转时不知几时五洲加一州溜走了。德全一把把契约撕得粉碎,摔到疙瘩sha脸上。对着新志说:“走,你种你的地,是这个价给他麦子,不是这个价就别理,让他寻我。”说着拉着新志走出门去。


    德全有事出去了,这天妖精婆气势汹汹地来到新志门,两手叉腰,头向前伸着,活像个斗架的公鸡,骂了起来。
    吓得虎子娘拉着虎子不敢出门。
   “你跑俺屋还是俺叫你去的,别拿保长吓人,早已是落架的凤凰不如鸡了。”
   “说话呢还是放屁,大大个人还不如三岁的娃。”
    妖精婆嘴吐着白沫,越骂越难入耳。
    这时疙瘩sha急急忙忙走着来,捂住婆娘的嘴拉着就走,原来是德全回来了,他的厉害他是领教过的。



    新志的愿望终于实现了,走上荒有坡,从地的这边走到那边,又从上边走到下边,绕了一圈,就像是女婿看新媳妇一样新奇。
    他停下来,在发呆,久久地凝视着脚下的土地。
    许久才弯下腰伸出双手,抓起一把泥土,放到鼻子边嗅着,深深地吸上一口泥土的香气,是多大的一种享受呀。 他又伸出舌头,舔着泥土,嚼了起来,闭上眼睛好像是享受着一种美味大餐。
    然后他把泥土散向空中,任由泥土散落在身上头上。放声大笑,笑声在荆峪沟的上空回荡。
    这是一声荡气回肠的笑声,他吐出了一个没有土地的农民得到了土地的心声,也道出了他几十年的苦作实现了梦想的快乐。
    大笑之后,他倒下了,在这片属于他的土地上滚动,他要零距离地和土地接触、亲近。他又忽地站了起来狂喊:“我有地了,我有地了。”。
    气壮山河。
    这片土地是他给疙瘩sha家熬活的工钱和多年的积蓄换来的,平地好地肥沃地买不起,只能买了这片荒地和施家渠门前的坡地。

    从此后他就用心用意地经营着这片土地,用他的双手抚弄着它的每一块土,硬是用汗水喂肥了它。

    这两片地也没有辜负他,不但解决了全家的生活还清了疙瘩sha的帐而且还有了积蓄。
    门前的这片七分地他在此种菜,从此白鹿原的东南方到处都留下了他卖菜的足迹和声音。
    菜老二或菜园子取代了他的名字。
    为了看菜园,在地的南边搭起了茅草庵,还打了一眼井,有了积蓄就在南坡下买庄基盖房,先盖一间再捋一间,就这样才拥有了现在的这三间房。


    转社了,他的土地又要走了,这是多么痛心的事呀,就像是割他的心头肉。
    这是无法抗拒的潮流,他抱着瓷罐来到荒有坡,从四角装满了土抱回家。
    每当他心中涌起思念的时候就把这个瓷罐抱在怀里,就像是抱着他的孩子一般。

    李老五和李老二两个正谈论着,队长就喊叫:“动弹了。”

    晚上。
    李新志坐在家庭的皇位上---炕旯旮的火眼头,抽着旱烟。
    灶火是妻子的专利,锅盖的缝隙喷发出来的热气,在屋子里散发着。
    炕太烙了,新志就把被子揭向一边。
    新志有三个儿子,大儿子县师范毕业,现在是村会计,二儿子正在孟村上中学,身边的是自己的三儿子虎子。
    虎子看见父亲粗大的脚,就用小手抚弄着他的脚指头,像弹琴似的玩耍着。
    他不知道就是这只脚承载了家庭的重负,走过了多少人生的坎坷。扬起头看着父亲饱经风霜的脸庞,读不懂每条皱纹里面的故事。
    小手抠着脚后跟上积得厚厚的茧(jing)夹,这是打胡基刮木子留下的痕迹。
    虎子娘揭开锅盖,端出镜篦,放在另一个锅盖上。新志摸了一个黑馍就溜下炕开会去了,他是队上的贫协,楼上经常挂着一兜搂变了色的文件包。
    虎子娘先给儿子取了一个热馍,虎子用小手接住,馍烫的手来回倒,嘴不停地嘻哈吹着,凉了些才吃了起来。


    新志出工去了,家里只有虎子娘和虎子。虎子从墙角抱起一个老是放在那里的瓷罐,里面装满了土,刚抱到门外就听到母亲喊叫。
    正在做饭的虎子娘:“虎子,你干啥,咋把瓷罐抱走了。”紧接着她就撵了出来。
    虎子把瓷罐放在地上,看着撵来的母亲,不就是一个瓷罐吗?装的又不是啥宝贝。
    虎子娘从地上抱起瓷罐:“这可是你伯的命根子,就跟咱后院墙上挂着的黑馍笼一样。”



    新志收工回来了,走进门突然看见放在脚地的瓷罐,虎子仰着头看着他思虑的脸庞。
    他弯下腰端起瓷罐在周围看了一看就把他紧紧地抱在怀里。
    新志自从老家下来,心中就存着一个愿望。为了这个愿望他宁愿吃最大的苦,流最多的汗。
    他家就像是一株浮萍,漂移不定,因为它没有根。从何家沟窑洞到四队尤家土窑,从爷庙到茅庵,扛活,打胡基,掮木头,用他的脚板进过山趟过原下过川。

    炎热的夏天,太阳烤的人头皮发痛。麦秸集子上他穿着变了色的满是补丁的衬衣。头上包着毛巾,(既能防晒又能擦汗),脚下的集子在他的劳作下增高。 地下,大儿子在向上扔麦草和收拾散落的麦秸。
    新志从集子上下来,坐在树荫下抽烟,大儿子爬在他的背上揭着一层层脱落的皮。

    进山的路上,新志冒着凛冽的寒风,掮着笨重的檩条,压得他气喘如牛。脚下的草鞋趟着坎坷不平的山路。
    胡基壕里有节奏的“噼吧”声是他奏响的人生乐章,豆大的汗珠滴落在脚下的胡基上。
    似火的麦摆子他弯腰挥镰,太阳晒的脊背皮脱了一层又一层,肌肉成了腊汁色,汗水似淋雨一般。
    他的汗水凝聚着财富,他的付出在向着心底的目标进发。

    解放后他把自己的一切心思和精力全投注到生产队的土地上,在他认为,那就是一个大我。
    虎子走上前也伸出一双小手本想抱抱可是够不着,只是用手摸着。
    这时的父亲心中肯定又涌起了他对土地的情怀。
    虎子的心也随着父亲去了。


    作于2019年1月17-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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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部文学 | 2019-1-19 22:44:46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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