邂逅不在年轻时
(小说)秦钟
“真的，他也不知道当时那儿来的那股倔犟劲的，是为了红颜知己？为了一次生命的冒险，还是为了弥补终生没有一次追过女星经历的缺憾”？尚华如是说。 其实，尚华也是一个平凡的三秦儿男，一个地地道道的俗人，俗不可耐的人而已。 上世纪正处在“红海洋”的七十年代初，因为不甘平庸，为了寻找一块心中所谓的审美圣地，找到一个适合自己的职业，尚华毅然决然地出走，西出阳关无故人地流浪漂泊奋斗了三十年，如今流落在新疆一个文化部门，从事着与新闻电影采访拍摄有关的工作。 繁华热闹的美玉镇，车站前人流熙熙攘攘，车水马龙，每天从早到晚，这儿都是脚步匆匆的中转站，精神生活的展览馆。它迎来送往，潮起潮落，即使在午夜凌晨，美玉镇街心那盏红绿灯从来也不会神闲气定地闭上眼睛，安生甜美地睡上一觉的。 数九寒天，准确无误地说，刚进三九吧。 尚华先到，美玉镇车上已经挤满了人，尚华坐上了副驾驶的位置，当然豪华气派眼宽多了。说的是花钱探家，其实也是别亲、旅游、怀旧、感恩的代名词。今天要进城为父亲办理存款挂失手续。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叫自己去。尚华的父亲秦业已经八十三岁高龄了，猝不及防地死于脑溢血而又不治身亡。虽然文革后被评定为“工人”退的休。但是，从旧社会过来的人，大家会不假思索地都称他父亲秦业为先生的，而且他父秦业还以擅长医术驰名三秦，响亮于东川一带，这是妇孺皆知的。只是因为从小是投师学艺，旧社会没有系统地学习过医学，也没上过什么大专院校，连中医的汤头歌中的生癖字也写不全，让他考医生，进行医生资格认证，可谓秀才推磨——难为圣人了。 车窗外，大雾弥漫，天寒地冻，雨雪霏霏。 因为是个文化人的缘故，尚华最关心文化文学，风花雪月、花鸟虫鱼，其间也有儿女情长与英雄气短。尚华眼前忽然一亮，是一只蝴蝶或者说蜜蜂飞落花丛，摇得整个春天都眩目耀眼。果不其然，斜对面座位上来了位花容月貌，风度翩翩打扮入时的大姑娘。她中等身材，明眸皓齿，芳龄二十出头，像个大明星，又像个侨眷，儒雅漂亮又不十分艳炸，叫人一见如故，总以为是在那儿见过她，又记不起她的确切出处。越想越亲切，愈躲避就愈让人心旌摇荡，魂不守舍。不知为什么，一个老男人的神经也会这么脆弱。该不是蒲松龄笔下的妖狐蘖怪突然出笼，竟然有如此魅人的力量啊，叫人目瞪口呆，七窍走神，真不可思议。 美好的风景总是来自风雨之后，而且是来去匆匆，飘忽不静。 汽车开动了。还不到十分钟，美玉镇已经人流攒动，影影绰绰。 在车上，可恨的死老头子糟老太婆，还提包挎篮抱小孩子的像个灯影子，电灯泡一样讨人嫌，一样可咒可恨。尚华感到浑身涨热烦燥，心不够用了，眼也不够瞧了，手也不停地触摸着数码相机——预备着，时刻预备着，该出手时就出手，掏出家伙来给她一个连珠炮还是一个点射，恨不能立马把她关进囚笼镜头，只有这样才能略解心头之恨。可是，这是三秦大地，是古城西安，文化古都，不是你的新疆大沙漠，辽阔无垠的大草原，大戈壁滩。万一发生了不测，可能不只是“机”毁人亡，丢脸显眼的事，搞不好还要坐牢吃官司。 说实话，在车行几十里之间，尚华目中无人，漠视一切。 远处的秦岭飞雪，灞水如银，冬小麦如屏风如地毯，车上路边人声鼎沸，秦风秦韵叫人流连忘返，可是，尚华此时心中、眼中、口中只有“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位花容月貌的三秦西施，月中嫦娥就是他的最爱与唯一。如果说，此刻的尚华是饿虎扑食，饿狼色狼的话，那么这美人胚子就是他穷追不舍的羔羊猎物；尚华是画家，美人就是他心中至高无上的独特风景；尚华是一只宝剑，那么美女就是锋芒毕露的利刃与寒光。 经过数十番心里搏斗与较量，彼起此伏地上下翻腾，尚华终于没有敢亮出宝剑，按动快门，连手中的数码也不敢向人出示。他只有一路的叹息，一路的追悔莫及，过了此村痛失此店的回想。人说：米脂的婆姨绥德的汉，蓝玉的美女金不换。可不是，这位玉女青春勃发，明眸善睐，温文尔雅。她并非什么柳叶眉，樱桃嘴，可是也重眉壳眼，腮润如玉，光鲜明丽，静影沉璧，略带点忧郁的眼神，竟然是貂婵重生，贵妃再现，黛玉还阳。 公共汽车是没有什么人情味的，它逢人就停，逢人就拉，是客就上，服务态度超常的好，居然忘记了交通规则。可是，人的思维、欲望和非分之想是否也有个违章出轨走火入魔的潜规则可言呢！ 前程、马楼、普化，下站就是蓝玉了。假若是进了车站，乘客会一轰而散，浑水摸鱼，趁这时要追拍一张美女照片是谈何容易。那么，如果她不进站，在大道边就会一拍即合吗，当然是珠联璧合，美玉无瑕最好。 尚华正在沉思，果不其然，又一个果不其然，那女娃先一步下了车，就在市场中心不远，与尚华看似同路。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说时迟，那时快，贴上去，像小偷摸包，象情敌斗恨。女人终究不是老虎，美靓的女人却是全世界的亮点和财富，羡慕美艳，追求美色，审察美人还能出错吗，还需要什么理由佐证和勇气吗！ “哎！这位同志，请问是美玉人？” “不是。家在蓝玉大寨，是闰玉中学的教师”。 “教音乐、美术还是英语”？ “物理教师。” “没有找对象，是个快乐的单身汉吧”！ “找了，在石油上工作，是个研究生。” “我说呢，我们有不少共同之处。比如说，我也是闰玉中学毕业的，也当过中教，也有不少亲人在石油上工作，不过都在新疆而已”。 冷落的情景忽然有了突破口，尚华及时地发挥了心理学家与教师说客的尖诈与狡猾，加紧公关，狂轰滥炸，决心要攻城略地，寸土必争。 “想必认识王昆校长吧，他是我的老同桌老同学！了解方望舒吧，他是长安派画风鼻祖方帅的嫡长孙，也是当代一个小有名气的当红作家，最近创作出版了一本叫作《西望长安》的厚重之作，立即在全陕西引起轰动”。 客随主便，眼看姑娘穿过马路，走上了超市的廊沿，进了农业银行大厅，尚华也不由自主地跟上贴近。因为一存一取，不谋而合。 2007年元旦前后的蓝玉市银行，业务当然是门庭若市。人少了等待一会儿就到，人多了就一定要排上长队的而且要把龙门阵队摆到门外好远。尚华与美女已经接上了火，象久别重逢的同志和老相识似的。再说，尚华已经年过半百，当小姑娘的爹还差不多，要是谈对象是不合适。如果说是找校友，交朋友还不算多么迂腐和不合时宜吧，说不定还是赶时髦呢！ 经过推心置腹地征求意见、请求与磋商。这当然是交友艺术，不是市场上的买卖和市侩们的筹码罢了。 “同志，能赏脸照张像吗？我是搞文艺摄影的，有点神经过敏，说不定将来演个电影，物色个主演还能用得上————” 说着说着，尚华的数码就像大象的鼻子一样亮出了伸缩镜头，在姑娘还没有梳理打点好情绪的一瞬间，两张大特写镜头就进入了尚华老谋深算地掌控之中。漂亮的姑娘，美丽的猎物，让尚华喜出望外，感激涕零，欲哭无泪，欲说又忘言。小姑娘也端庄礼貌地说：“老师，敢问尊姓大名，何处高就”？ “鄙人姓尚，高尚的尚，学名尚华，包含着‘热爱祖国、崇尚中华’之意。是个自由撰稿人，编外记者，其实就是流浪汉一个吧！谢谢合作，后会有期”。
岁月悠悠，时过境迁，眨眼间又过了几个年头了。忽然有一日，尚华要翻印西安之行两月有余来精心地拍摄的近千张田园风光、奇花异草、良辰美景、亲友同仁、演艺瞬间，送亲过程等的照片。看着这洋洋洒洒、林林总总、五花八门、色彩斑斓的一大堆东西，平心而论，最美好最珍贵的莫过于这张美女图了。 哎，对了，记得当时走出农行，小姑娘自白说：“我叫李梅，如果你事情办完了请到我家作客”！ “不用了！谢谢！我还有许多工作要作呢，以后还会打搅的。再见”。 谁想，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一个“再见”晃若隔年。如今，李梅的靓姿佳容就呈现在尚华的台面上： 李梅她青丝如缕、眉清目秀，满面春风、脉脉含情。额前因为没有太多的流海而又显得雍容华贵，娓娓动人；右耳朵因微微上翘，反衬得面如傅粉，唇若含丹；好看的蒜鼻中垂侧吸，恰好遮掩了对称的美人鼻息，最美的还是微露洁白的牙齿与多情的凤眼，一忽闪、一探视、一扫射竟能穿云破雾，如探囊取物，直逼近人的中枢大脑和灵魂深处。 女人是一所学校。美女就更是一所学科繁复的超级大学。——这就是青年中教刚分配来美玉中学的李梅，一个纯粹的山乡姑娘，儒雅学士，只有像她一样的人才能濡染山乡的风俗教化，才能改变男人和整个社会的不良习俗与习惯。这就是一个气质非凡，才貌双全女人留存在尚华心中刻骨铭心的雕像。这形象不会自甘沉沦，也不会明珠暗投，尤其是她一身入时的桃红冬装与清素可人的方格围勃，使她在冬天的白雪中分外地抢眼，十分地引人注目，光彩照人。 尚华告诉说：“我是末流之的作家，文艺家，今生今世怕不可能有出人头地当上名导或者大主编的可能，如果那一年时来运转，东山再起可以叱咤风云，有了选美定角生杀大权的话，我一定要不远万里，找回这一不可多得的娇艳与清纯的。”。 “是的，我会的”。尚华再一次强调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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