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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把记忆浓缩进一个物件，那么，我的记忆就是故乡小河岸边上的一块石。 这块石头有着细细的风化裂纹，虽然没有岸边粗壮的柳树桩横截面上，那么整齐排列的密密年轮，但石头细细的纹理，刻画着我层层深刻的记忆。作为记忆石，跟你说一说，我年少时曾经清晰的库存。 在我年少时，河水终年流淌。水草丰茂，鱼虾畅游。春天来了，岸边不远处的山桃花，送来缕缕清香。春天万物竟荣的气息，混合着各种植物苏醒时泥土松动的芬芳，随着和煦的春风徐徐吹来。我的石面感受到无限美好，那是山水春景图为底稿的画板。 当莺飞草长的二月天，我便觉察到：在圈里卧了一个冬天的羊群，在羊倌的长鞭挥舞中，迫不及待地冲下山坡，来到河岸。它们像跳跃障碍赛似的向前奔跑，去争食鲜嫩的青草。我能听见它们欢快的咩咩叫声，响彻河谷。嫩草地上的洁白羊群与蓝天上的朵朵白云相映成趣，一群在地上走，一群在天上飘。连河水似乎被群情激昂的羊群感染，河水与溅水石相撞，飞起了更欢快的浪花。 鱼儿在已经消融的河水里，快活地游来游去，似乎摆脱了河面冰封的棉衣，游得更为开心惬意。 夏天跨槛的时候，沿河途经村庄的女人们，隔三差五地背着包裹脏衣服的袱子来到河槽洗衣服。棒槌敲击的声音此起彼伏，悦耳动听，让人联想起古代浣纱的女子。她们彼此交谈的笑声，一浪接着一浪。听着她们的笑声，我内心也很欢喜。夏季似乎是河岸的集日，我喜欢这样极具人气的热闹。 白昼暗沉，人群散去；夜幕徐缓，月亮爬树；群星闪烁，蛙鼓虫鸣。河岸恢复了夜的宁静。这时候，我可以静心倾听天籁。我很沉醉这样的河畔音乐会。 秋天，多木凋零，树叶在秋风催促下，仓皇寻找着自己的归宿。有时河岸树木枯黄的落叶短暂驻足在我的头顶，接着又被风儿倏地吹走。也不知道落叶最后归向了哪里？是回落树根，还是抵达陌生的僻壤。失去树叶装点的树身，一脸无奈，变得萧瑟，孤独。它们都暗自做起春天的梦。沟坡上常翠的侧柏，在静静默立。我终日守着河岸，固成了一个卧姿。 冬天凌厉而至，寒意瑟瑟。我身上时常落雪，轻盈的雪花覆盖着我，滋润着我细细的裂纹，如同涂上唇膏，清凉。像及时雨，驱散我因漫长夏季的炙烤而焦灼的胸膛之火。沟坡上那一棵棵戴雪帽的柏树，像坚贞不屈的战士，在风雪中挺立。我能遥感到苍柏内心挑战风雪的魄力。 我清楚记得，在不远处，有一块平整如石床的巨石，那是我的同伴。它更多地受到孩子们的青睐。在夏天，有好多孩子们都来河槽戏水，并在岸边采野花、奔跑玩耍。他们新奇地爬上了石床，在石床上仰面躺卧，孩子们乐此不疲，爬上爬下。感受太阳暴晒后的滚烫，舒服得像享受石板浴。 我还记得，我的身旁有些青草，开着微小的黄色花朵，还有一株马兰花。夏季，马兰花开出蓝色的花朵，就像给我脚边放置了一个美丽花篮。马兰花的根须，紧紧抓着我脚边贫瘠的土壤。当风吹起的时候，马兰花细长的叶子拂过我的脸庞，抚摸着我，给我挠痒痒，这个时候，马兰花能感觉到我的思想在动。 我是自然界的一块普通的石，守在故乡的河岸。日复一日。虽然我不是通透的玉，但我却是一块有思想的石。我昼夜守着河岸，如忠诚卫士。听河水流淌，迎昼夜往复，观草木荣枯，感大地脉搏。 我守着河，聆听河水的心事，经年累月。我悄悄对你讲，我已经在岸边守了有几十个年头了。过去守，现在守，将来还要继续守下去。除非地壳运动，除非人为撬动，否则，我就不会撤退。 我就是一块忠诚的石。在这芳草萋萋的河岸，我坚守着我的岗。 平时我就安静打坐，我甚至忘记，自己还是一块石。我就这样默默静坐。坐观流岚，嗅闻花香，遥望水景，静听谷风。我清楚每年自己心中的变化。岁月流转，栉风沐雨。我光洁的表面，在光和风的合力下，已略显粗糙，失去当初的润滑。我丰富的内心和坚毅的性格，让我继续我的执着。 我相信，多年以后，你来看我，我依然是故乡岸边坚守的石。只不过，我的表面又新添了几道风化的细纹。 王文琴，女，作品散见于《现代作家文学》、《西部文学网》、《当代文艺》、《现代物业》等。韩城作协会员。系《现代作家文学》签约作家。用文字记录生活。已发表散文、诗歌、短篇小说、专业类文章多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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