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闰土随笔】山狗护林

显示全部楼层 · 2020-10-6 22:48:58

山狗护林
文闰土

山狗，这回成了真真的山狗。
他第二次又上报纸了，而且这次，他更风光了。
山狗，原名山娃，现在，山娃也不娃了，山狗也不狗了，如今他上了岁数（即上了年纪），但同龄人还叫他山娃。更多的人则叫他山狗。
为啥把山娃能叫山狗呢，这事还得从头说起。
记得有一年，不知什么人叫来两辆农用汽车，叫了一伙人说给一个煤矿伐矿柱，那一伙人进山后，钻进一片洋槐树林，乱砍乱伐，山娃看见后，出来阻挡，这伙人扬言给林场和大队说好的。山娃脾气犯了：“说好也不行，国家森林，不许你乱砍乱伐。”这伙人一看不行，又来软的，拿出二百元钱给山娃，山娃不吃这一套，来人又来硬的，把山娃打了两个耳光，骂山娃“狗拉老鼠，多管闲事”。谁知血气方刚的山娃，火气上来了，用棍砸了两辆车的驾驶室玻璃，领头的一看不行，今天遇上了这个“生生货”（即不认输的犟人），马上叫上所有的人，开车跑了。
这样的事发生了五、六次，常常有人白天、晚上偷砍树木。那时，他不是护林员，更没人给他发一分钱工资，但护树的事，他管定了。
林场的人巡查来了，说他们没给谁开过什么证明，也没让人砍伐过，那伙人证明都是假的。
山娃拼命护林的事儿在山里山外传开了，并传到远隔一百多公里以外的几个煤矿上，矿上大小头儿和县城附近及周边群众都知道这个山上有个山狗，见偷伐树的人就“咬”。
以后，山娃的名就被人叫成了“山狗”。山娃也不在乎什么猪啊狗啊的，你叫我就答，时间长了，听顺了，他也喜欢人叫他山狗。
山狗，为护林而得名，有时他还幸灾乐祸。谁一叫他，他便大声的、满脸笑容的答应。
他高兴了，在办身份证时，他把自己的名子正式改为“王山狗”。
以后，山狗的名字就这样被人叫开了。
山狗命苦，随父母在山里钻了五十多年，在山里虽不缺吃喝，但也受了不少苦。那年山川联营，国家分片把山里人全部迁移到山外，把这个仅有六十多口人的生产队撤消了，国家按片统一规划了庄基，并且每人补助两千元，三个月内搬完，要不国家就撤回补助，并收回庄基地。
山狗四个娃和媳妇六口人，在国家统一规划的一个村庄落户，一块儿来的还有另外五户人家，山狗真不想迁出，这里有他们喜爱的山山水水、一草一木，有冬暖夏凉的几孔窑洞，有随便在山上散养的鸡、猪、狗、猫、兔子等等，还有那再熟悉不过的鸟鸣声以及白天那野鸡和山羊的尖叫声，那是多么悦耳动听啊。特别是春夏，山花烂漫，彩蝶飞舞，高山峻岭上一朵朵情窦初开的迎春花和许多不知名的花儿竞相开放。黄色、紫色、粉红色的小野花，在微风吹动下，分外妖娆，将整个山沟装扮得花枝招展。还有那蔚蓝的天空，分外透彻明亮。最令山狗流连忘返的是秋天山上那一颗颗红艳艳的野酸枣，覆盖了整个山沟，让人目不暇接，更何况还有父母埋葬在这个山头的一块风水宝地。
更令山狗不放心的还有山里的林木，不是山狗思想有多好，这是他长期以来养成的习惯，也是山里人应尽的职责。
山狗终干从山上搬了下来，忍痛割爱地下山了。按他个人的想法，山下盖上二层接，摆满生金子，他都不下来，福再大，他不愿享受，也可能是他一生没有享这个福的命吧。
他把家里安顿好，一切都摆顺了，山狗给山上留下了简单的锅灶，还有简单的被褥，他想自己什么时候想上山了，去山上住住，再过过瘾，毕竟在山上生活了几十年，对大山、树木也产生了感情。
明月光洁妩媚，星星撒满天际，又是一个春天的夜晚，万籁俱寂，飘来阵阵花香，浓郁的芳馨，在这里显得格外神奇。熟悉鸟声，还有不远处叫不上名字的虫鸣声，夹杂着远处飘来的一两声狗吠声，给这个无人的山沟增添了几分恐惧。
山狗来到山上，晚上躺到炕上，回味着下山后的点点滴滴，他想山上多好啊，如果陶渊明在世，他也会选择这世外桃源。山狗虽然中学毕业，也爱看李白、杜甫、陶渊明的诗。
突然，前面沟对面传来一阵阵时隐时现的砍树声。这都啥时候了，是谁半夜三更砍树？山狗马上警觉起来，忙穿上衣服，来到院边。他仔细辨认了一下，是对面山沟的伐树声，从声音变别，绝不是一两个人。
他知道，自从国家山川联营以来，山上住户全部迁移到山下，山上几乎没有什么人了，是谁这么大胆，深更半夜，趁山上没人，钻这个空子。
山狗他想下去管管，又一想，自己一人，势单力薄。曾记得在几年前，有一个团伙上山给煤矿伐矿柱，被他发现，忙上前一看，己伐了二百多根，他去制止，不料对方不但不听，还把他腿打痛了，幸亏问题不大，近一月都没干活，后来媳妇跟他不知吵了多少次架，并扬言，他再管闲事，就不跟他过日子了。
后来，林场领导知道了此事，忙赶来不但付了医药费，还给了他五百元。他也不知道，这五百元是给他的误工费，还是奖金，后来他被两个戴眼镜的人问了许多，最后不知怎么的上了报纸，人家还说向他学习。他觉得他一辈子就风光了这一次。
不管怎么，他得下去看看。他一时火起，狗日的，三更半夜盗伐国家林木！他从门后拿了一个常防身的棍，又顺手拿了一把砍刀下到沟底，然后又上坡，毕竟轻车熟路，自己走惯了，三下五除二就赶到了现场。只见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上，放着一辆农用五轮车，两三个人正在装车，有几个人从山沟向上扛着，也不知有几个人在伐树。他一看这是一次有组织有预谋的砍伐森林团伙，再看看车上装的木料，就知道是给煤矿运送的。
他怒吼一声：“干什么的？”只见一个人从农用车上下来，天黑也看不清面孔，嬉笑着说：“哥们，煤矿急需几根矿柱，冒昧地伐了几根，来，烟根抽。”
“不行，国家森林不许乱砍乱伐！”山狗大声说道。

　　只见从旁边又过来一个人，把山狗碰了一下，小声说道：“兄弟，就这一次，下不为例，这是一千元，你先拿上，放我们过去，以后重谢你。”
“不行，谁说都不行，少来这一套！”山狗拒绝道。
这时，只听前面不知谁说道：“这次碰到山狗，恐怕脱不了身啦。”几个人在前面不知叽咕了几句什么，然后说不装了，空车走。
正当山狗放松警惕，没有防备时，突然上来三个小伙，把山狗拉到半坡一个大树旁，用绳绑了个结结实实，口里塞个烂毛巾，慌里慌张装了不满一车，跑了，走时不知是故意的，还是仓慌忘了，也没放了山狗。
第二天上午，山狗老婆说好山狗早上从山上回来磨面，都快十二点了还不见人影，就赶到山上他们曾经住过的窑内，只见一条被子在炕上乱堆着，还有山狗一个布衫再炕上撂着。他到底上哪儿去了呢？山狗老婆这下急了。
她在院边、沟边喊着，只能听到山里面长长的回音，听不到有人答腔。
她更急了，她想了很多很多，她从最坏处考虑，不由她看到门前一条小路，高高的野草罩住了山路，好像有人走过。她不由分说顺着这条路走下去，在前面半坡上，看到有人伐过树的新茬，还有乱七八糟的树枝，她明白了，丈夫就在这儿。她俩过了一辈子，她心里很清楚，山狗把树看得比他的命还贵重。
她找着找着，突然发现山狗在一棵树上被人捆绑着。她两腿一软，一步都走不到跟前了，她看见山狗用可怜的目光望着她。
“你怎么了？”老婆哭了，很伤心地哭了。她忙解开山狗身上的绳子，山狗抱着老婆也哭了，要不是老婆及时赶来，他恐怕会被活活地饿死。
坚强的男子汉山狗，他向老婆如实地讲了整个事件的过程，可恨这帮丧心病狂的家伙，于法律不顾，大肆砍伐国家林木不说了，他们竟然还做出这等事来。山狗也饿了，实实在在地饿了，几乎一天一夜没有吃喝，两腿软得，都差点站不起来了。
还好，山狗前晚多了个心眼，他在月光下记下了这辆车牌号。
山狗和老婆休息了一会儿，慢慢地走回家。在家里，他实在没劲了，要出气的力气都没有了，他忙写下了这辆车的车号，让老婆去派出所报案。
三天后，案件真相大白，八名涉案人员全部落网。
一个星期后，市级报纸头版头条又出现了一则长长的通讯——《山狗护林记》。
山狗，这回成了真真的山狗，他第二次又上报了，而且这次，他更风光了。

作者简介：闰土，原名杨润杰，农民，陕西扶风县人。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宝鸡作家协会会员、宝鸡杂文散文学会会员、扶风县作家协会会员、扶风文联副秘书长、扶风县读书协会会长,。
2017年出版散文集《一把苜蓿菜》。
2017年参加陕西省文学院举办的《关中片区》作家培训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