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闰土随笔】半斤菜籽油

半斤菜籽油
                   文 闰土

八十年代初，还未包产到户，农业社还是“大锅饭”，上工一窝蜂，干活磨洋工。出工不出活，人穷骡马瘦。
那年夏季，眼看麦子黄了，队长让村民们收拾镰刀、杈把扫帚，推耙、扬场掀等。要龙口夺食，把成熟的麦子抢收回来。
清晨，村中间一棵大土槐上的铃响了，只听队长在树下大声喊到“快拿上罐子、盆子，去保管室分油，每人半斤”。
村上男人都上工了。有些收拾农忙用的东西、有些收拾光场、有些去田地里查看麦子。剩下的都是婆娘娃娃，她们一听说分油，都高兴的不得了，母亲顺手提了个瓷罐罐，我跟在她后面，一块儿分油去了。
农历五月的天，已是烈日炎炎，不亏人称这是熟麦的天气，虽然是早晨，但还热的人们透不过气来，几只“算黄、算割”鸟儿叫着从头顶飞过，还有几只叫不上名的小鸟，站在树杈上，喳喳喳地叫着，给“三夏”大忙带来些愉悦。
那时我上小学二年级，整天吃的是玉米糁子、高梁面和玉米面馍，有时是糁子面、有时是搅团，有时母亲给馍里掺和少许的麦面。
一天放学后，我想吃点油馍，把馍拿上，揭开辣子合，沾了一下，没想到辣子合合空空的，我这一举动，被母亲发现，她看到后心痛的对我说“娃你给咱好好念书，等你今年考上个好成绩，妈妈做油馍给我娃吃。”
母亲二个月前说的话，我牢牢记在心里。
那年考试，我算术考了95分，语文考了97分，可惜家里没一滴油，母亲的话实现不了，但她告诉我，等队上分了油，回来不停给我娃做油馍，以鼓励我考出的好成绩。
不一会儿，等候分油的人们，手提上油壶、瓷罐罐、还有挂完吊瓶用的瓶瓶，小瓦盆等排成了一长行队，妇女们、老人们还有小孩三五成群的站在一块儿，有谈论今年收成的、有说谁家娃学习好坏的、有讨论今年能分多少粮食的，还有议论谁家媳妇又生了个儿子娃的等等。有时一家分油，来了三.四个人乘兴的。也有的人夸队长会办事，夏收前分点油，让社员好好干活，把成熟的麦子及时抢收回来。
我看见会计和保管员认真的按家庭成员分着，一个打着算盘记账，一个连除皮带灌油忙碌着，有些妇女为杆秤翘得高而争执着，搞的保管员下不了台。我家六口人，能分到三斤油，这三斤油，凑合着能吃上一年。
看到队上分油，我不由得想起去年父亲给队上榨油，那天是星期天，母亲让我给正在榨油的父亲送饭，临走，给我了两个玉米面粑粑馍，说有机会让我在油翁边擦一下吃了，香香我馋猫一样的嘴。我还没走到油房，菜籽油的芳香扑面而来，菜油的香味笼罩着油房周围，滋润着周围的树木花草，就连周围小鸟也多了起来，仿佛它们也是冲着这浓浓的香味来的。方圆几里路都能闻到这菜油的香味。不知什么时候，菜油的香味诱惑着我的食欲，我顺手摸了摸母亲给我的粑粑馍，一溜烟跑进了油房。
进门一看，一座长约十米多、直径粗约一米的大梁，一头压榨着油饦，一头一个磨盘、还有一块大石吊着，父亲一身油衣服，在搬着一个大木齿轮，齿轮上有特粗的绳子缠着，是上大梁挤油用的。
我乘父亲吃饭，二叔和三爷忙碌着，偷偷拿了一个馍，在趟油用的油缸内擦油，一不小心，馍掉到油缸内了，我吓的大哭了起来，还没等爸爸赶来，三爷就到了，他用手在我头上摸了摸，让我别怕，然后用一根长竹棍把馍扎了上来，又放在锅里热了一下，我看到三爷护我，又从身上掏出另一块，三爷一块热了，父亲见了，瞪了我一眼，大声说到“快吃，吃完回去，下次再不要来了。” 我不顾一切，狼吞虎咽地吃了这香喷喷的油馍。由于急，也没尝到油馍香不香。
母亲看我呆呆的站在那儿，不知我想什么，大声叫道：“快来，到咱跟前了”。我才如大梦初醒，回过神来。
提着三斤油，高兴的不知说什么好，我蹦蹦跳跳，母亲说："这就回去给我娃做油馍"。
我突然好像长大似的说道“不，妈妈，我不喜欢吃油馍”。
我知道，这每人分来的半斤菜籽油是多不容易呀，听父亲说：去年队里种了近二十亩菜籽，由于干旱欠产，打下后及时搾油，原计划每人分八两，不知怎么，每人才分了半斤，而这半斤油，要吃一年呀。
平时母亲很少炒菜，就干面面辣子常常用开水烫一下，再少许倒些醋，辣子上面多少泼一点油，这在那时，就叫油泼辣子。
记得有一次五月五日端午节， 我舅婆和我舅给我送裹肚，上午吃辣子面，母亲做的汤上面只漂了几个油花花。
母亲看着我，我看着母亲那慈祥的面孔，怎能忍心吃那油馍。


作者简介：闰土，原名杨润杰，农民，陕西扶风县人。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宝鸡作家协会会员、宝鸡杂文散文学会会员、扶风县作家协会会员、扶风文联副秘书长、扶风县读书协会会长,。
2017年出版散文集《一把苜蓿菜》。
2017年参加陕西省文学院举办的《关中片区》作家培训班。

那个年代，真是让人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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