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啥把我低保抢走呢，有本事出来跟我辩理。
随着一声声叫骂声，从村东头传入耳中，这声大傲高，在天刚擦黑时，惊动了左邻右舍，惊动了树上刚要入巢窝的一对对鸟儿，惹得小狗们汪汪乱叫，震的树上的几片叶子也不知不觉的都落了下来。
“你为啥抢我的低保，你狗东西出来跟我说。”又一句粗鲁的话从村东头传来，不用看，听声音就知道是二狗的叫骂声。我抱着好奇的心理，踩着夜色下的月光，头顶着刚上来的星星，出了头门,大踏步的向村东头走去，老婆见了，狠狠的说道“急的我当你抢尿泡去呀。”
二狗和三虎是门份伯叔兄弟，还没出五服（即没超出五辈人）他俩为当低保户，相互吵闹了起来。
原来刚开始这个小组上报的是二狗，不知谁透风给二狗了，后来又不知怎么公示时大部分群众不同意，大伙都提名三虎，上级批下来公布后，二狗就火冒三丈，大骂三虎踢甭（关中方言，顶替的意思）了他。
二狗三十多岁了，一辈子是个死懒骨实怕动弹。冬天怕冷，夏天怕热，春季、秋季闲了不是打麻将就是跟集、逛会。在这个村是个有名的“逛山”，媳妇一看跟这个“提起一抓子，放下一摊子”的死狗过活没啥前途，就忍心撇下五岁的儿子出门打工去了，说是打工，两年多给二狗没打过一回电话，也不知人在山南海北。
三虎腿小时候摔伤了，走路一条腿瘸着，媳妇是个聋哑人，生了一个儿子，虽然生活清淡，但三虎能下苦，和老婆一起在家里养了十多头猪，日子也能过得去。
要说三虎他这个人，犟起来别说八条牛，就是十条牛也拉不回来，他想这贫困户我知都不知道, 怎么能说我踢甭了你, 更不是我抢的，你为啥找到门上骂我、糟踏我, 欺负我。
农村有一句俗话叫：“不怕十人劝，就怕一人垫” （垫，即挑拨事非）。如果两个人真打起架来，那可有好看的，这时我发现影影绰绰的月光下，人们躲在大树后看热闹的，有从自家头门口伸出头嘻笑的，还有站在不远处指手划脚、评论家长里短的。都看这门份中两兄弟咋吵仗，咋收场，有些人还盼望他俩打起来。
现在不知道人是聪明了，不爱惹事了，还是咋的，农村一般没人打架斗殴了，即是打架斗殴也没人拉架，人们都在背后看车大吃车，马大吃马，只能议论议论，看看热闹。
“谁抢你低保户了，谁踢甭你了,你骂谁?”。三虎虽说是个好人，但犯起病来（即生气），谁也挡不住，火冒三丈，高喉咙大嗓子的,，他顺手从头门背后摸了个棍，他想，如果二狗再骂，他先把二狗打倒在说。
哑吧媳妇急了，忙从屋里跑出来，指指划划，夺走了三虎手中的棍子，他怕三虎给她惹事，她这个家也经不起再折腾了。
我一看事态大了, 两个人万一闹出人命咋办，急忙一手把二狗拉开，另一手把三虎推进他头门里，然后把头门闭下，怕二狗又撞进来闹事。总之，我看三虎还好说话些。
“踢甭不踢甭当低保你心里明白，人常说“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你让他骂去，你又没踢甭他，是村民代表提你，群众公示提你为低保户”。我心平气和的告诉他，因为二狗、三虎都蒙在鼓里，他俩都不知道这次评低保内情。
因为我是这个组的群众代表，全组七个代表，五个人同意三虎，都说二狗是“棒槌掉到油瓮里，逛到底了，他一个人不缺胳膊少腿，管一个小娃,凭啥吃低保。”
这时只听三虎说“这低保我不要了，就让给二狗吧。”
我知道三虎说的是气话，也是实话，我更知道三虎的为人，记得那一年，化肥紧张，国家分配给三虎四袋化肥，两袋碳氨、两袋磷肥，二狗没分上，当时二狗家还有两个老人，三虎把发的票给了二狗两张，二狗不要，三虎买下化肥后，给二狗送去了两袋，那年二狗麦子就多打了几袋。
我知道三虎在村上，人们都叫他“犟驴”，这次吃低保也是国家对他的照顾，他咋能随便转让、说不要就不要呢。我忙说“三虎哥，消消气，既然都公示了，就吃低保吧，这不是做生意，想随便转给谁就给谁。“
我把三虎劝说了一通，他还然马打浆子的，说不吃低保都行，二狗为啥上门给他寻事，他咽不下这口气。
我看时间差不多了，突然记起了二狗，他是否还憋着一口气，是否还以为三虎踢甭了他，我想给二狗解释解释，吃低保这不是荣誉, 是国家的一项扶贫政策. 你自己毛病多，还怨别人，驴不走，还怪臭根。
打开头门一看，见二狗还坐在三虎头门外不远的一块石头上，我忙拉住二狗的手，说上他家去坐坐，二狗生、冷、撑、蹶他不走，说一定要把这事弄个水落石出，他要质问三虎，都是自己人，为啥还要踢甭他。
我硬拉着二狗的手走了，在回头看看，那些喜欢看热闹、嚼舌头的女人们都嘻嘻哈哈的散伙了，有两位上了年龄的老人看到我拉着二狗走过来，骂到“啥罪把你受的，为争公家那几个扶贫钱，划得来吗，都是些不要脸的东西，有本事你自己挣些钱我看看。“
两个老人随便这么一说，二狗马上像霜打了一样，彻底焉了，乖乖的和我去了他家，打开房子门，只见炕上被子、衣服乱七八糟乱扔着，茶机上放着三四个空烟合，国家发的垃圾箱内饱饱塞了约有十几个“康师傅牛肉面”的空碗，沙发上一层厚厚的灰尘。我一看要坐的地方都没有，忙问“你儿子呢”，二狗回答“在我姐家上幼儿园”。
“二狗，你看你把屋子整成啥咧，没有人家一个猪窝干净，你一天不务正业，不知道过日子，还整天怀疑张、怀疑王踢甭了你，你一个人管一个娃都管不过来，还让亲戚替你管，你光整天想低保，唉”， 这低保不是荣誉, 更不是评先进,我劈头盖脸的训斥道。
“那三虎都养了那么多猪，卖完要卖不少钱，那他为什么能吃上低保”。二狗振振有词的强辩道。
“国家的扶贫政策是扶志不扶懒，你几十岁人了，吊儿郎当，不务正业，光知道睡懒觉、打麻将、跟个集、逛个会，也不知道真正过日子，就说你媳妇为啥不回家了，你想过吗”。我望着二狗说道。
二狗低头不语。
“这次审报低保户，是群众代表不同意你，你还能的，跟三虎闹仗，这怪三虎吗，会怪了怪自己，不会怪了怪别人，” 我一字一句，一板一眼的说道“刚才三虎还让把低保户让给你”。
“真的吗”，二狗好像从弹簧上跳起来一样，两个眼睛睁的比鸡蛋还大。
“二狗，你别高兴的太早了，国家政策不允许，这不是做买卖，随便转让的、交换的事，既然己经公示了，咱就按有关政策办理”。 “二狗，你看人家三虎多明亮，一听你要低保，他就实心实意送给你，可惜国家政策不允许”。我提醒教育着二狗。
“你别说了兄弟，这都怪我一时糊涂，我今后要好好干活，再不胡游逛了，我不缺胳膊少腿,不信我还争不过三虎，这次我冤枉了三虎哥。兄弟，再给哥一个面子，明天我买些礼品，你陪我一块儿去，给三虎哥赔情道谦，为我们‘先人’争光、争气”。
“行，没问题”，说完我两人哈哈大笑了。
闰土，本名杨润杰，陕西扶风县人。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宝鸡作家协会会员、扶风县作家协会会员，诗词楹联学会会员、扶风县文联副秘书长、读书协会会长。出版散文集《一把苜蓿菜》《天渡》。参加省文学院举办的《关中片区》作家培训班；2022年1月被《西部文学》评为首批百名金牌写手。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