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
老汉从十五岁就当干部，从队长到村长，从党支部书记到白鹿镇社办企业厂长、书记。当了几十年干部，形成了好强的性格，任何事情从来没有败倒过。在处理了儿子的交通事故后，心情才稍稍有些平静。 喜宽平时不在家，喜堂经常和嫂子干农活，做家务，二人既是同学又是叔嫂，感情深厚。但是，喜堂从无非分之想，对嫂子十分尊重，嫂子对喜堂也是相敬如宾。
现在喜宽去了，二人的感情也有了升华，但都不好意思说出。一怕伦理不合，二怕父母不同意。
二人心照不宣，可是，埋藏在心底的爱就像是火山总是要爆发的。
喜宽妻子到了生产期，喜堂雇了一辆车送进白鹿镇医院，一直陪到出院，村里风言风语的，褒贬不一。
有些多嘴的人背地后议论，说这两娃是很般配的。时间长了少不了吹进老汉的耳朵，明着不好说，只能是在老婆身上发脾气。 事情总要有个结局，扛下去总不是个事。
二人心中都活动起来，但又没有挑明。到了秋收季节，二人在地里扳包谷，就商量起来。
“嫂子，咱俩这样下去总不是个事呀？”
“你说咋办？”
“得把事情挑明呀”
“咱俩直接给咱妈爸说。”
“我不敢，咱爸的脾气你不是不知道。”
“你不敢说，我更不敢说，乃咋办？”
“你不是跟隔壁大嫂关系不错嘛，叫大嫂给咱说说。”
“行，你不说，我倒忘了。” 从门外走进一个女人，大个子大嗓门，刚进门就喊叫起来：“大伯，大妈，在家吗？”
老婆闻声迎出了灶房，看见是隔壁大侄媳妇：“春慧，快进屋坐。” “大伯，大妈，秀萍也出月了，应该考虑婚姻问题了。”春慧坐在炕沿子上。
“那你就给寻一个婆家，让娃嫁过去，不要让娃受罪就行。”坐在炕搁廊的老汉发了话。
老婆正在锅上忙着，边忙边听两人说话。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倒有一个好小伙，秀萍也愿意，只是怕你二老不同意，让我来说说。”
老汉从嘴里取下烟锅，拿在手上说：“只要两娃愿意，俺俩人有啥不愿意的。”
春慧高兴地笑着说：“大伯，一言为定，不能反悔。”
老汉觉得话中有话，反问道：“你说的到底是谁？”
“就是你家老二。”春慧认真地说，看着大伯。
“你说谁？重说一遍。”老汉一听就气炸了，装着没听清楚。
“你家老二，喜堂。”春慧知道大伯的脾气，小心地说。
“你成了王妈了，既想说媒又不想跑路。”老汉强忍心头之火。
春慧红着脸，无地自容。悔不该承应这事，当时也知道是件棘手的事。
“你咋样说话，咋能说这样的话。”老婆怕伤了侄媳妇的脸，批评起老汉来。
老汉也觉失言就不言传了。
老婆赶紧打圆场：“让娃把话说完，看把你急的，一辈子就这么个毛病。”
老汉沉默着。
“俩娃年龄相仿，还是同学，相互也有感情，只是嘴上不好说，就让我来说说，你二老也考虑考虑。”侄媳妇看气氛有些缓和才接着说下去。
老汉实际上已气愤填膺，只是在侄媳妇面前不好发作，打掉牙往肚里咽。
老婆看见老汉的脸色不对，怕伤了侄媳妇的脸面，就说：“你回去吧我跟你伯商量商量。”
春慧也明白这是大妈给她一个台阶让她下，大伯的脸色她是看在眼里的。 到了晚上，喜堂和秀萍都从地里回来了，坐在一块吃饭。
“秀萍。”老汉开了言。
“爸。”秀萍知道春慧姐来过，阿公肯定要说这事。
“你现在还年轻，也该考虑婚姻大事了。”老汉强压心头之火说。
“爸，说得对，是应该考虑考虑了。我想......。”秀萍小心翼翼地说。
还不等把话说完老汉就打断了话头：“不行，连想都不要想，没门。”
秀萍听阿公的话没有松动的意思，也强硬地说：“爸，我不走，我就在咱屋，伺候你二老。”
“娃再甭胡说，喜宽不在了，你不走，跟谁过呀？”老汉规劝地问。
“爸，你既然问，今个我就把话说明了，我不走，我跟喜堂过。”
“你说啥，咋能说出这种话来，也不怕人家村里人笑话。”老汉急了。
“这有啥笑话的，俺两有情有意，又是同学还同龄。再说，现在都到啥社会了，还老脑筋。”一直沉默着的喜堂说了话。
老汉的肺都气咋了：“放屁，你爸还要这张老脸不。”
秀萍看着爷俩的局面再也不敢言传了。
“爸，亏你还当了一辈子干部，老封建。”喜堂着气地说。
喜堂一答话，老汉就有了出气的地方。随手摸了一把扫帚，向喜堂打去。吓得喜堂抱头鼠窜，老婆赶紧上前从老汉手中缴扫帚，扔在了地上。
喜堂乘机跑到门外去了。
老汉又拾起扫帚撵了出去。
从此后就再也不敢提说这事了。 老汉亲自出马四处托人撒话。 又是一天晚饭，一家人聚在一块，老汉开了言：“秀萍，托人在城郊给你寻了个婆家，男方也是丧偶，也有固定工作，人品也好，你看咋样？”
“爸，你就不要费心啦，我阿达也不去，就在咱屋。”
“娃，你再甭胡说了。年轻轻的婆家还好寻，好好地过日子去吧。”实际上他顾全的是老面子。
“爸，你就是打死我也不走，我要伺候你老人家一辈子。”秀萍流着眼泪说。
“瓜娃，你咋能跟老二，村里的风言风语早就传开了，叫爸的脸往那里搁呀。”老汉和颜悦色地劝说。
“爸，这又不是啥见不得人的事，谁爱笑就让他笑去吧。”秀萍抬起了头，央求着。
“你咋这么糊涂的，平时俺娃都乖的咋啥样的，今个咋就听不进去话。”老汉语重心长地说。
秀萍一看说得再好也改变不了阿公让她改嫁的注意，撂了一句：“反正我不走，”抱着娃进了厦子。
身后传来阿公的声音：“不走也得走。” 胳膊还是拗不过大腿，那天喜堂不在家，门口进来了几个人，她预感到不好，果然是人家接亲来了。老汉跟亲家母说过让娃改嫁的事，亲家母毕竟是个女人拿不定主意。丈夫又死的早，就听凭了亲家的主意。 “秀萍，你快收拾，人家接你来了。”老汉发了话。
秀萍的心磕腾一下，看样子是不走不行了。她抱着娃双膝跪在地上哭着央求：“爸，我不走，我实在不想走，我要伺候你一辈子，爸，我求求你了。”声音低哑，态度虔诚。
几辆小车已经停在了门口，从车上下来的人们等着。
秀萍一直跪着不起来，再哭再求，老汉就是不答应。秀萍没办法，一看阿公铁了心要让她走。
围观的人们无不感动。
车就停在门口，走来一个女人从怀里接住娃，抱上车去。
几个人扶着上了车，秀萍还喊着“爸，我不走，爸，我不走。”声音嘶哑。
车开走了，一路留下了秀萍哭泣的声音“我不走，爸，我不走。” 秀萍走后留给喜堂的是失望，半年后经人介绍也订了婚，女方身材低矮，不论是模样还是心灵都无法与秀萍相比。不要说喜堂不满意就连老俩口也不称心。
接到屋后，好吃懒做，别想吃一顿省手饭，家里家外的活根本不做，成天除了烧香就是伐神，屋里香火不断。经常聚集着一伙男女关紧门窗，嗯嗯唧唧地胡噌叨。黑天半夜的，吵得老俩口难以入睡。
老俩口那里敢说，要是恶下了吹胡子瞪眼睛不说，还要摔碟子摔碗，有一次差一点把锅砸了。从此后再也不敢惹了，任她行去。 “爷”，孩子的叫声，把老汉从回忆中唤了回来。“俺妈让我回来看看你二老。”姑娘来到老汉跟前亲昵地依偎着。
老汉爱抚地说：“俺娃现在做啥呢？”
“爷，我今年大学才毕业，刚刚分派了工作。”姑娘摸着爷爷的胳膊说。
“那俺娃上的是啥大学。”老汉问。
“浙江大学。俺妈常常念叨你们，也很想你们。”姑娘不说也好，一句话出口就像是重锤敲击着老汉的心房，他老泪纵横地哭泣起来。
秀萍的声音又重现在耳畔。“爸，我不走，爸，我不走。”哭声伴着喊声。
姑娘掏出一沓子钱递给老人，老汉推诿着说：“爷不要，俺娃留着。”
“不，爷，这是俺妈让俺给你跟俺奶的。”姑娘硬把钱塞进老人的怀里。
孙女的话像一股暖流在两个老人心中流淌，老汉的眼眶里溢满了甜美的和后悔的泪水。 作于 2023年2月18日 作 者 简 介： 李捧虎， 笔名：挺直的松,男，1961年6月14日出生于陕西省蓝田县前卫镇凫峪村三组。1969年在本村上小学，1974年上初中，1976年初中毕业，一直务农为业。1978年到引岱工地当民工。在小寨沟打洞子，在营盘梁上修渠道，三道水修水库。从渠上回来后，在队上当会计，参加农业生产。分社后，卖过老鼠药，收过破烂，后又游于学校当书馆。承包了村西一片地种菜。1995年8月在村开商店至今。2009年10月进入平安保险公司，2010年8月退出。2009年11月接任蓝田移动前卫片区渠道经理。在保险公司曾2次荣获“优秀学员”。在移动业务中2次荣获 “优秀农村代办点”。一次荣获“优秀渠道经理”。2011年4月加入陕西诗词书画音乐研究会，2012年2月19日加入蓝田县作家协会，并有多篇作品在《蓝田文学》《榕树下》《西部文学》等刊物或平台发表。
自幼爱好文学，在保险公司时因思想波动大而提笔写作，用以表述自己的心情，从此就一发不可收拾。先学着写诗，后改学写小小说。2013年开始写小小说，在榕树下发表作品，有3篇作品获榕树下编辑推荐，2014年有20多篇作品在榕树下获编辑推荐，并得到较好评价。2016年有十数篇作品被《西部文学》编辑采用。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