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闰土随笔】黑娃 (四)一锅好饭

显示全部楼层 · 2024-3-26 20:42:29

话说老张儿子黑娃的一番折腾，给老张做了一锅好饭，使他懂得了人生的价值，更懂得了花钱。
　　自从黑娃一家走后，老张两个女儿也都拖家带口地回去了，家里恢复了往日的宁静，院子下了一层厚厚的雪，老伴早就打扫干净了，还堆成了雪人似的小山。门前的雪，勤劳的她也扫成了一堆堆。老张一搭手，老伴用眼睛一翻，不知是心疼还是爱恋地说：“你把人少害点，比你干活强。”老张也就把棉门帘一揭，坐在火炉子旁，抽烟、喝茶去了。前后院和大门外三点一线成了他老两口来回活动的点。
　　自从老张这次出事从医院回来后，特别是儿子、姑娘走后，他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用老张老伴的话说：“他自从医院回来后，特别是过完年，一天神经兮兮的，哪里好像差一窍，似乎大脑不够用。”有时老张老伴望着笑嘻嘻的老张，都有些后怕了。她心里想，老张这次可能摔得神经受了刺激，大脑不够用了。
　　 “臊子吃完了吗？去给咱再割上五六斤肉。”“你看街上羊肉摊子摆开了吗？给咱提上两碗羊肉，再打些豆腐，来个羊肉滚豆腐。”老张对老伴时不时地念叨着。
　　老张老伴知道，她嫁给老张，不用掐不用算，整整四十五年了。她一生给老张生了三个儿女，也算对得起他了。她老两口是风里雨里走过来的，什么世面没有见过？有时老张一张嘴，她就知道他要说什么，两人虽谈不上俊男靓女、才子佳人，但还能过得下去。从来老张说一，她就很少说二，家里一切的一切，都是老张说了算，就连每年过年的一切，包括大到买菜、割肉，小到走亲戚买礼当（礼品），都是老张他一个人去操办的。
　　在过去那个艰难的日子，造就了老张省吃俭用的好习惯。那时的一件衣服，都要打几层补丁，何况老张干的是建筑活，更费衣服和其它了，就连鞋老张每年就比别人多穿两双。吃的更不用说了，烧的那柴禾，也常常在大塄下耧些树叶、拾些玉米根烧。粗茶淡饭，造就了他那顽强的性格。
　　她也知道，过去老张也很细，村上有人调侃他，说他一天细得跟线绳一样。更有人开玩笑骂他是：“麦杆筒筒淋醋呢，是个大细怂。”
　　 “现在生活好了，天天过年，那也不能这样浪费呀！”老张还时不时地告诉老伴，二三月暖和了，给她老两口买两身好衣服，出门坐高铁、飞机去海南岛、三亚、云南西双版纳等地方去逛逛，散散心。
　　老张老伴始终不懂老张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打死她都不会相信，一个平时细得要掐断了的人，怎么突然大方了起来。这还不是一般的大方，真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老张老伴姓王，距老张家也就五六里路，她自小也是受了苦的人，自嫁给老张，和别人比起来，也算是享福了。老张自小学了一个木匠手艺，自出师后，一直给人盖房，用农村话说，他是一个房木匠，常常是吃了湿的拿干的。
　　一次他给临村一家盖房，人家房东是吃国家粮的，盖完房谢匠那天，房东两口偷偷把他叫到一边，给了他七尺黑卡叽布，因为老张是工头，活做得好，主家感谢，那时能穿这样布的人是极少数。
　　老张怀着十分激动的心情，把布拿回家给老伴，老伴高兴极了，第二天就领着上中学的儿子，去裁缝店给儿子做了一条裤子。
　　老张就这一个儿子，总想把儿子打扮得风风光光、能走到人面前去，总想让儿子吃好、穿好，他老两口再难，也不能让娃受罪。
　　用老张老眼光来说，两个女儿长大了都是外姓之人，瞎好找个婆家掀出门，也就算完成任务了。可儿子不行，他要把他管好，有好吃好喝的都留给他。
　　老张记得，那年是一个春暖花开的季节，人们生活困难，许多人少吃无穿，都在眼巴巴地等着国家的返销粮，就这还要拿钱去买，有些人有钱无粮、又有些人有粮无钱。这时，他在负责盖一座小学校，上梁架木那天，村上为招待这些匠人，每人上午一碗肉菜，外加三个蒸馍。老张一算那天正是星期六，他知道儿子下午就回家了。上午他只吃了一个馍，喝了些开水，把那两个馍和一碗肉菜攒下，提回家给儿子吃了。
　　那些年里，老张提心吊胆，只害怕有一片树叶，落下来砸伤黑娃。
　　光阴似箭，风风雨雨，老张门前自己亲手栽的那棵土槐树也长大了，老伴从地里挖回来的那棵小杏树也成活了，并且开花结果。那土槐树、还有那常让小孩惦记的杏树，给老张家带来了福气。老张原来那三间土偏厦房和灶房也拆了，代替的是上房二层楼，外加两间厨房，全部都贴的瓷片。那年，老张儿子也刚刚上大学了。
　　那个时候，村上盖楼房的人还真不多，上大学的人更少。
　　人都说老张这几年把钱挣了，过活也好，更有人开玩笑地说：“是老张把银元挖出来了。”
　　老张哈哈一笑，对众人说，这都是托大家的福，也是党的好政策给我带来的。
　　不知不觉多少年过去了，老张和老伴终于完成了他们的任务，两个女子都先后出嫁了，一个儿子也结婚了。儿子在西安要买房，他几乎拿出了所有的积蓄，帮助儿子付了首付。
　　又过去了不知多少年，老张终于老了，干什么活都力不从心了。他和老婆相依为命，种了一亩多麦子，又栽了一亩半猕猴桃，加之水又能浇上，收入也不错。何况现在他俩又拿养老金，又参加了合作医疗，住院看病国家又能报销。
　　老张什么也不缺，他缺的是一种亲情。
　　说实话，这次老张打扫卫生从梯子上摔下来，还真把他摔灵醒了，更何况老张目睹黑娃在他住院和回家前后的一切，实实在在把世事看透了，也真是火上加油，把他烧得更加知道三个多两个少了。
　　 “家丑不可外扬。”老张不傻，他也知道这个道理。那么，这叫不叫家丑，把他也倒糊涂了，反正一句话，黑娃不是东西，那心比钢板还硬。
　　他不想那么多了，想那也没有什么意思。常言道：“儿女自有儿女福，不为儿女当马牛。”
　　这回老张真切地体验了一句俗语：“攒钱不如育个好后人”这一哲理。
　　老张到底攒了多少钱，这些只有他自己知道，连老婆都不知道底细。他这些钱给谁花，黄土都埋在头发梢梢上了。
　　所以用老张的话讲，黑娃这一折腾，还真把他折腾灵醒了。他再也不细了，怪不得他准备二三月乘飞机带老伴去旅游，也是他此生以来一次最大胆的设想。
　　老张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黑娃逼出来的，翻过来说，都是黑娃给老张做了一锅好饭。
　　他决定再也不攒钱了。

作者简介：

闰土，原名杨润杰，农民，陕西扶风县人。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宝鸡作家协会会员、宝鸡杂文散文学会会员、扶风县作家协会会员、扶风文联副秘书长、扶风县读书协会会长,。2017年出版散文集《一把苜蓿菜》。2017年参加陕西省文学院举办的《关中片区》作家培训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