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的夏天酷热难耐,天气的燥热让人烦躁,我整日闷在家里等着开学。 有天中午,大哥电话里问我要不要到基地看发射。岢岚的夏天确实凉爽,我立马订了第二天西安到太原的车票。 检票进站,稍走几步就是一身汗。 在我的下铺是一位年轻美丽的姑娘,戴一副眼镜,留着扎起的长发。一席白裙,配上一双浅色的凉鞋,看起来很是清秀脱俗。她的行李并不多,从上车起她就凝视着窗外,时不时嘴角会露出甜美的微笑,有时还会笑出声来,引得车厢里上下铺的人都朝她投来目光。她的脸一下就红了,腼腆的起身拿着水杯去车厢前面添些热水。 车厢闷热,我从中铺下来。 姑娘礼貌的对我微笑,还向里给我挪了挪位置。然后,她依旧一手撑着下巴,看着窗外快速向后不见的土山。 你也去太原?我有些冒昧的问那清秀的姑娘。 那姑娘起初没有反应过来,她看了看四周,确定我是在和她说话之后,歉意的对我微微点头笑着说,是啊,你呢?那泉水般清澈的声音让人一下感到清凉。 我还要从太原坐汽车到山西北边。 是吗,我也要倒车去北边,姑娘眼神欣喜。 不会吧,没这么巧吧,我也有点吃惊,我去岢岚基地,到我大哥那去。 岢岚基地!那姑娘高兴的没有控制住声音,她急忙捂着自己的嘴,可也挡不住她溢出的笑容。 她拉起我的手,我也去岢岚基地呢!还正愁到了太原不知道从哪坐车去岢岚了呢,姑娘很是激动,我叫范晓溪,怎么称呼你呢,到了太原你能带我一起坐车吗? 晓溪的热情和诚恳让我一时有些局促,我…我叫纵铁瑾,当然可以啊,一路有个伴也好啊。 我们像久别的好友一般,亲切地交谈起来。愉快的对话让我们忘了旅途的疲惫,晓溪那清澈动人的嗓音还有坦诚善良的眼神也瞬时给人清爽,而比我大四岁的她就像水中盛开的一朵莲花风姿摇曳,美丽喜人。 晓溪,你上车了就一直看着窗外,我探着脑袋贴向窗户,你在看什么呢,还那么高兴的样子。 晓溪含羞的笑起来,没有说话。 我被她的表情搞得一头雾水,而和父亲一样急性子的我就摇着晓溪的手,一定要她告诉我。 晓溪从挎包里翻出一小袋包好的糖递到我面前,好甜蜜的笑着凑到我的耳边,小声说着,我要结婚啦。 接过糖果时,那袋子上印着大红的“喜”字,旁边两个可爱的新郎和新娘模样的小人正恭敬有礼的相互对拜,一脸喜悦。 晓溪从袋子里拿出一颗奶糖,剥好了要放进我嘴里。她自己也吃起一颗,笑起来比那糖还甜。 谢谢…谢谢,我连忙伸手接住晓溪的喜糖,那要恭喜你啦,新娘子!我也凑到晓溪的耳朵旁,我说呢,怪不得新娘子这么高兴的,原来是在想新郎官啊… 晓溪一听就又脸红了,她快速摆手示意我小声,那红润的脸庞上却挂满了幸福,在白色衣裙的映照下显得更加惹人疼爱。 我们的笑声吵醒了对面铺上的老大娘,她有些责怨的翻过身,说着,看这两姐妹好的。 我们俩又是一阵偷笑。 就在这样轻松愉快的聊天中,火车缓缓停靠在了太原站。看到晓溪那么急切的样子,我们没有在太原停留而直接坐上了去岢岚的班车,一路上,我一会叫她晓溪,一会又叫她嫂子。 他们就是在这里当兵?晓溪平静的问我。 是啊,艰苦吧,现在是这里一年里最好的季节啦,你要是冬天来得话,你可就真是美丽“冻”人啦。 晓溪并没有因为我的话而泛起笑意,那原本如水的眸子里隐隐的露出了一丝忧愁。 怎么,是不后悔啦,是不不想嫁给我们的兵哥哥啦,我故意的俏皮起来,这会回去还来得及哦。 什么啊,晓溪依旧声音平静,富强给我讲过这里的艰苦,说这里的山梁很少能见到绿色,到了秋天却会有遍野的沙棘树,这里的河水直到三四月份才化流解冻,而河道里那涓涓河水却是那样的清凉,这里的人们祖祖辈辈在这贫瘠的土地上辛苦耕作,修养生息,他们有满圈的羊儿,他们种出的土豆又沙又软。 但是,富强他是那么的热爱这片土地,他说这里的艰苦在他眼里都是那样的美丽。他在这里已经待了七年,我们从同学算起认识已经十年了,以前她总不让我来,可这一次他不能再说不了。所以,我一路都在寻找富强所说的美丽景象,而现在我才明白他是不想我看见了心疼。 晓溪笑了起来,他就是这么傻,我也就是喜欢他的傻,是的,我当然会心疼,可他能坚持在这样的地方当兵,能那样的为我着想,晓溪转向我,铁瑾,能做他的妻子,能成为这里的军嫂,我该有多么的荣幸啊。这辈子除了他,我谁也不嫁! 晓溪的话让我深深的为她祝福,一个马上要踏入婚姻殿堂的美丽女人,一个十分理解军人的贤惠妻子,一个即将要被我们称她嫂子的未婚新娘,她的美丽,她的善良,她对爱情的执着,她对爱情的理解,都在我的心底打下了重重的烙印。我多么希望看见她穿上白色婚纱在战士们的簇拥下和新郎步入新婚的洞房,可我看见的却是晓溪伤心欲绝的眼泪。 快到了吧,晓溪微微站起身子,富强说让我在一座桥那下,他就到桥那来接我。 那桥叫安和桥。 太阳沉沉的将要落下,汽车在桥边停住。 刚一下车,宽广的风卷起一抹沙土就朝我俩扑来,看见一下就灰头土脸的晓溪我又忍不住笑了,新娘子可不能这么见新郎官啊。 晓溪紧张的用手拨了拨吹乱的长发,还不停的问我,哪还有沙,哪还有。 不一会,一辆吉普车朝我们驶来。远远的,我就看见了副驾驶位置坐着的大哥。我高兴得跳起来朝他挥手。 那是我大哥,待会我帮你问问看我大哥认不认识你的新郎官。我指着那驶近的吉普车又在和晓溪逗笑,晓溪那假意责怪的表情是那样的让人喜欢。 大哥从车上跳下,一脸疲惫的朝我们走来。 不是吧,大哥,是不知道我要来,你高兴得一晚上都没睡觉啊,看你那黑眼圈。我把晓溪向前一拉,大哥,这是范晓溪,我们在火车上遇见的,她马上要成为基地的军嫂啦,你认识一个叫文富强的吗,那是她的未婚夫。 大哥有些无神的眼睛猛地一惊。 你…你就是…范晓溪?怎么来的这么快,不是说…还要过几天吗,大哥那紧张的神情让我不解。 怎么,大哥你认识文富强啊,我摇起晓溪的手,这也太巧了吧。 晓溪在大哥面前有些拘谨,她怯怯的问,富强他怎么没来。 大哥低下头。走,一路辛苦了,先上车吧。 吉普车在笔直的国道上疾驰,大哥坐在前面不停的抽烟,静默如公路两侧那灰黄的山峦。 还没到营区,就传来阵阵哀乐。 大哥仿佛被惊醒一样,冲着旁边的司机大吼,小王!不是让你先开到招待所吗!旁边的战士被说得一愣,喃喃低语,营长,你没说啊。 同志,到底怎么了,这是怎么回事,晓溪的脸上顿时紧张起来。 大哥从前排转过身,同志,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富强…富强他…大哥一挥手,吉普车开进了营院。 晓溪下车的时候,整个人已经软了,她瘫坐在了地上。 迎接她的不是喜庆欢乐的婚房,却是挂着未婚夫黑白遗像的肃穆灵堂。 晓溪倏地从地上爬起来冲向未婚夫的遗像前,这是怎么了,这是怎么了,她发疯了一样的抱着那镜框,不住地问,富强,你怎么了,晓溪又扑向旁边泪光闪烁的战士,富强,富强呢,他人呢。 战士默默低头,声音哽咽。 没有人回答她,没有人愿意告诉她未婚夫已经离开的消息,晓溪的脸色是那么苍白,同样惊呆的我跑过去扶住晓溪。 晓溪顿时哭的痛不欲生,那哭声是那样的凄厉,是那样的伤心欲绝,如同一支利剑在拷问苍穹,直穿透我们每个人的心。她还不住地说着,文富强,你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啊,我们说好了马上结婚的啊,你为什么要这样啊…为什么啊,我们说好了…结婚的啊。 过度的悲伤让晓溪几近昏厥。 我同样难以接受这样的结局,回想起一天前在车上还满怀欣喜的晓溪,可现在却成为世界上那一刻最伤心的人,她悲伤到了极点,她抱着未婚夫的遗像几乎神经的不停自语,她的眼泪地在我的手臂上是那样的滚烫。后来,大哥告诉我文富强就在前一天执行任务的过程中,为抢救因翻车而跌落山崖的老百姓而不幸献出了自己的生命。 从那以后,每当我和异性相处时,每当我听到要谈婚论嫁时,我的脑海里就会出现晓溪那伤心欲绝的眼泪,那痛不欲生的面容,所以… 蒋佳良的眼里闪过点点泪光。(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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