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医节这一日，天色尚未破晓，苗春丽便早早地醒了。她推开木窗，一股清润的空气扑面而来，带着荷叶特有的清香。东方天际才刚泛起鱼肚白，星辰尚未完全隐去，她便提了那白瓷小瓶，踏着露水向千亩荷塘行去。
荷塘静得很。阔大的荷叶密密地铺展开去，远接天边，近拂人衣。晨风微动，荷叶便轻轻摇曳，露珠儿在叶心滚来滚去，晶莹剔透，映着将明未明的天光，竟显出几分神秘。春丽赤足走在田埂上，脚下泥土湿润柔软，草尖上的小露珠沾湿了她的裤脚，凉丝丝的。
她晓得采露水须赶在日出之前。一旦日头升起，露水便失了灵气，再不能入药了。这是祖上传下的规矩，天医节这一日采的荷露，据说能治百病，消灾延寿。春丽自小听祖母讲述，年年此日必来荷塘，竟成了习惯。
荷叶上的露水收集起来颇要些技巧。春丽俯下身，左手轻托叶底，右手将那白瓷瓶口凑近叶心，微微倾斜叶片，露水便顺着叶脉汇成一线，涓涓流入瓶中。这动作她做了多年，早已娴熟自如，不曾浪费一滴。
露水入瓶，叮咚作响，清脆得很。这声音在万籁俱寂的清晨格外分明，竟与远处隐约传来的捣药声相和。想来是别家也在为天医节做准备。春丽不觉微笑，想起小时候随祖母采露，总是不耐烦，觉得无趣得紧。祖母却说：“春丽啊，这露水是天地精华，荷塘灵气，采集时须得心静，心诚则灵。”如今祖母已逝去多年，这话却言犹在耳。
天色渐明，荷塘的景致愈发清晰起来。粉白的荷花苞上亦有点点露珠，宛如美人含泪。偶尔有早起的蜻蜓点水而过，翅尖掠起细碎水花。春丽采完一处，移步另一处，白瓷瓶渐渐沉甸起来。
她直起腰，放眼望去，荷塘中竟已有三三两两的人影，皆俯身采露，不言不语，只怕惊扰了这份宁静。想来都是相信天医节传统的人。
东方天际已然泛红，日头即将升起。春丽的白瓷瓶将满，她便不再采集，小心盖好瓶口，准备归去。转身之际，忽见一枚特别圆润饱满的露珠正在眼前荷叶上滚动，阳光初照，那露珠竟折射出七彩光芒，美得惊心。她犹豫片刻，终于未再取之，留它与朝阳相见罢。
归途上，晨光熹微，荷香愈浓。春丽捧着满瓶露水，心想这些许清露，听老中医说露水能治好多病，天医节采的露水更好，但它承载的是一份念想，一种传统，一段记忆。天医节年年有，采露人代代传，这或许便是它真正的药效所在——医的不仅是身，更是心。
露水在瓶中轻轻晃动，映着初升的太阳，闪出点点金光。
作 者 简 介： 金鑫，1968年生，陕西省宝鸡市岐山县人，岐山县宏鑫特色农业专业合作社理事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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