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怀居旭峰乡土记忆系列】委屈的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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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委屈的石头
   话说上世纪七十年代初，我还开着东方红——28拖拉机，一年四季以运输为业，过着离地三尺“活神仙”的日子。
   那年给石砭峪水库拉石灰，我在山上撞见一块偌大的石头。它模样周正得很，恰似一位英俊潇洒的后生，站有站相、坐有坐姿，透着股说不出的新奇。可在山里，石头本就是寻常景致——山里人打小看着石头长大，一辈子与石为伴，自然不觉稀罕。但山外人，尤其是离山远的，见了像样的石头总忍不住动心，想趁没人瞧见，悄悄搬到自家房前屋后：一来能当板凳坐，二来还能图个镇宅的吉利。邻里间为块合心意的石头争得面红耳赤、互不相让，也是常有的事。
   于是乎，我索性把这块石头拉回村，安在了村东门口。乡党们见了，没一个不欢喜的，老老少少都夸这石头“有灵气”。自它立在这儿，村里的牲口竟都格外兴旺：多年不开怀的骒马下了骡驹，乳牛添了牛犊，草驴也生了驴骡子，槽头一派热闹。老汉们都说，这是石头带来的福分，个个把它当宝贝似的疼。每逢刮风下雨把石头淋得脏了，妇人们就端来清水，细细把它洗刷干净，经水一润，石头更显周正好看。
   这石头守在村口人聚之处，倒也贴心。日晒雨淋、风吹霜打，它始终稳稳当当，坐上去踏踏实实的，像位沉默寡言却可依可靠的老友，歇脚再舒服不过。石头面儿宽敞，能坐下五六个人，周围再围上七八位，到了农闲时节，更是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大伙凑在一块儿，天南海北地谝：说农活收成，说生意买卖，说婆媳间的拌嘴，说桃色新闻；手里端着包谷糁，嘴里谈的联合国。小到鸡毛蒜皮的琐事，大到国家的形势，村里的新鲜事、闲言碎语，多半是从这石头旁传出去的。尤其是谁的桃花运、谁家姑娘长帽辫红脸蛋，谁家媳妇腰细尻子大，谁的闲是非，经这儿一渲染，总能传得神乎其神，假的都能说得跟真的一样。
   日子一久，人们竟把这些闲话的“账”算到了石头头上了，给它起了个绰号——“是非石”。你说这石头冤不冤？它本无口无舌，却平白背了这么个瞎名声。
   我天天打石头旁经过，总觉得它在默默诉屈：“我在山里待得好好的，你偏把我挪到这儿。他们搬弄是非，反倒怪罪于我，这道理何在？”
   后来村子拆迁，那块“是非石”也不翼而飞，不知被哪位有心人收留了。我倒觉得，这样也好——换个地方，它便不再是“是非石”，总算能还石头一个清白。正本清源，可不就是件好事嘛。
   撰文/卫旭峰
   校正/任伯绳
   编辑/卫旭峰    图片由Al生成
   2025年11月09日于创汇里寓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