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蓑烟雨散文】喇嘛滩的春天

显示全部楼层 · 2023-5-26 14:02:52

一
　　由于工作原因，我来到陕北，来到了距榆林东约五十公里的一个村庄——喇嘛滩村，这里是我们项目驻地。
　　来的时候是二月份，整个陕北还笼罩在冬的严寒里，一眼望去满目萧条。喇嘛滩村曾是一个毛乌素沙漠腹地的一个村庄，虽然沙漠治理卓有成效，可田间地头、村前屋后裸露的地方，依然是细细的黄沙。那高低起伏的沙丘，依稀能看出当年沙漠的轮廓。稀疏的野草，以及丛生的沙柳，虽然根植在贫瘠的沙土里，却依然在顽强生长。眼前虽然仍是一片荒凉，我却不禁在心中暗暗描摹春天的模样。
　　我习惯晚饭后出去散步，走在三月料峭的寒风里，沿着村村通新修的水泥路一路向前，路边枯败的野草以及矮小的芦苇丛，在寒风中瑟瑟发抖。路两侧矮小的松树，倒是为这满目苍黄，平添了一抹绿色。走进村子，发现一个个村庄大概八九户人家，东一家，西一户，零散地分布在村子各处，特别随性。这里的人家院子出奇的大，低矮的院墙围着宽敞的院落，除了住房，还有牛羊圈，单层的住房大多面南而建，牛羊圈和杂物间则随意地建在院落一侧。空旷的院子里可以晒粮食，或者开辟一片菜地等春天来临种植蔬菜。走出村庄后便是沙地，我不知道，当初究竟是沙漠侵占了村庄，还是村庄占领了沙漠？
　　又往前走了几步，发现一个大广场上立着一块巨石，上书“黑龙庙”三字，巨石后方是一个高高的牌楼，数级台阶上方便是巍峨的庙门，气派的大殿和偏殿就在庙门正后方，殿角飞檐下方挂着风铃，寒风过处，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广场上。斜阳下，庙宇更显得肃穆神圣。这样的庙宇几乎每个大的村庄都有，有药王庙，大圣庙，龙王庙等等，不一而足，大概只有这样的神明才能给陕北人民带来希望，给这片贫瘠的土地带来富足和安康。
　　喇嘛滩的村前屋后，田间道旁，大多生长着杨树、榆树，还有……我被眼前的树给震撼了。只见粗矮的褐色树桩上，成轮状生长着十几根甚至几十根光秃秃的枝条，一根根枝条直刺蓝天，给人一种不屈而又悲壮的精神意象。走进一看，这分明是柳树，可为何要被拦腰截断呢？后来手机搜索才知道这是生长在沙漠里的一种旱柳——砍头柳。它不像故乡的柳树那样蓬勃生长，阔大的树冠春天时婀娜多姿，秋天时满树摇黄。而在陕北的柳树，在它长到一两米时就被拦腰剧断，任其在截断的位置丛生出新的枝条，在枝条长到胳膊粗细的时候再将其锯掉，让其重新长出新的枝条来。我一直不甚理解：人们为什么这样做？仔细一想，大概这里干旱贫瘠的沙土地，不足以支持其生长出庞大的树冠吧！但我还是对生长在这种恶劣环境里的柳树心生敬意，它们在这贫瘠的土地上栉风沐雨，一边净化空气，一边抵挡那猎猎风沙。它们那种不屈不挠的精神尤其令人振奋：任尔千刀万斫，我自野蛮生长！
　　工作之余，我习惯坐在蜗居的窗前，欣赏窗外的景色。那是一片自然的风景：时而蓝天白云，风和日丽，那醉人的蓝天，那悠悠的白云总令人心情愉悦，岁月静好；时而寒风怒号，黄沙漫天，土黄色占据了整个天幕，给人一种末世来临的即视感；时而又白雪飘飘，铅灰色的天空，纷纷扬扬如鹅毛般的大雪簌簌落下，一会儿工夫，窗外的村庄便被白雪笼罩，树枝上，屋顶上，院落间，都落下一层厚厚的雪。尤其那琼枝上的积雪不化，如雪凇一般，在早晨的阳光下熠熠生辉，让人美不胜收。
　　虽然已经是三月天了，我却依然感受不到春的气息，而各种天气依然轮番上演，一会儿晴天，一会儿阴天，一会儿单衣，一会儿棉衣，让人无所适从。大概冬天和春天正在经历一场拉锯战吧，冬天不愿舍弃，奈何春天却步步紧逼。但我始终相信：冬天终会过去，春天不会太远。
　　多少次，我看着窗外的夕阳一次次落下，看着那依然光秃秃荒凉的村庄和田野，一如少年时，坐在故乡门前的石头上，沐着初春料峭的寒风，遥望村前的小山坡，期待着“草色遥看近却无”的诗意呈现。就在昨天家人还打电话说，故乡的桃杏花已经开败，牡丹花正次第开放呢！
　　我不禁在心里慨叹一句：故乡春已老，此地春尚早。
　　喇嘛滩的春天到底何时才能降临呢？
　　
　　二
　　盼望着，盼望着，进入四月份后，过了清明，气温慢慢上升到零度以上，我从渐渐暖和的风中，从开始融化的土地上，慢慢感受到春的气息，也仿佛隐隐听到了春的脚步。于是我不时走出户外，到田野里寻找春的消息。我从枯草丛中发现新生的尖尖的嫩黄草芽，看到沙柳返青的枝条上渐渐鼓起芽孢，杨树的枝条上，长出了长短不一“毛毛虫”，而沉寂一冬的农民开始走进田间整理土地，开始新一年这一季的播种。所有的一切都昭示着春天正在走来，我的心情如冲出乌云的太阳，一片灿烂。我从没有像现在这般期待春天，也许呆在这个单调的世界太久的缘故，希望看到有不同的颜色来装扮这片荒芜的大地。
　　一早起来，又是一个明媚的早晨，初升的太阳红彤彤的，瞬间照亮了大地，碧空如洗，有几朵白云徜徉在瓦蓝的天上。吃过早饭，去上班的途中，和煦的春风吹在脸上暖洋洋的。突然，我眼前一亮，发现一枝桃花从邻居的院墙里伸了出来，我的心情顿时禁不住欢呼雀跃，驱步向前伸手一探便揽在眼前，那粉嫩的花瓣，那金黄的花蕊，都那么精致动人，细嗅一股清香扑面而来，顿时甜在心里。粉嫩的桃花，这报春的使者，在这孤寂而荒寒的春天，她开放了，她润泽了我的眼眸，滋养了我的灵魂。曾几何时，我思乡的梦里，总有那桃花开遍山野的盛景。
　　喇嘛滩的春天终于来了，相信过不了多久，喇嘛滩的大地将迎来万紫千红的旖旎春光。
　　昨夜的一场霏霏春雨，滋润了干涸的大地，一大早雀语侵窗，搅扰了我的梦境，我睁开眼，明亮的晨光铺满了整个室内。我侧耳倾听，似乎还听到了几声燕语呢喃，我立马跳下床拉开窗帘，果然，窗外的电线上，一对春燕正叫得欢，好像在商量着该在哪里筑造他们的爱巢。抬眼望去，远处的几株柳树枝头，氤氲出一片绿意，真是“一帘翠雨柳生烟”啊！杨树枝头也长出了嫩黄的叶芽，阳光下，整个世界仿佛都明朗起来。
　　渐渐的，村前屋后被一片绿色占据。柳树枝头抽出了新的枝条，颜色也由浅入深，又浅绿变为深碧，虽不似中原的柳树婀娜多姿，那纷披的枝条随风摇曳，也呈现出别样的风采。杨树叶子也长大了，填满了整个枝条间的空隙，浓荫匝地，给行人一片休憩的空间。各种花也次第开放了，其实能适应这边气候的花树并不多，除了桃杏树，便是路边叫不出名字的野花了。我也曾试着移栽到室内，却往往没几天就枯死了，不仅扼腕叹息，想把春天留在室内怎就这么难？
　　然而，喇嘛滩的春天注定是多灾多难的，这不，四月下旬突然降下一场春雪，摧残了不少初开的花儿，那些初绽的枝条被积雪压弯了腰，而骤降的气温也停滞了它们生长的脚步。好在雪下得不大，没几天就融化了。可是接连几天的老黄风却大行其道，黄沙漫天，一下子席卷大半个中国。窗外，树枝在狂风中起伏，如惊涛骇浪一般，惊起了叶间筑巢的喜鹊。几只鸽子想停在电线上小憩，却被吹得东摇西晃，无奈只能振翅盘旋了几圈，落在附近的房顶上。暴风初停，紧跟着又是一场寒雨，让人仿佛一下子进入深秋，凄风苦雨愁煞人。
　　
　　三
　　进入五月份，气温渐渐稳定在十度以上，直到这时候，春天才仿佛真正占领了这片土地。农民播种的玉米、小麦刚刚探出了头，柔弱的嫩苗恣意地呼吸着春天的气息，享受着春天和煦的阳光。杨树柳树枝头开始长出杨花柳絮，风一吹，肆意地飘荡在春天的旷野里，迷得人无法睁眼。
　　傍晚，我漫步在春天的原野，听鸟儿吟唱，赏满眼春光，不知不觉走到了一片旷野。一片片高低起伏的沙丘上，渐渐被绿色浸染。那愈发苍翠的松树，那枝叶葳蕤的沙柳，以及低矮的灌木丛和那开遍天涯的芳草，逐渐成为这里的主人，曾经的漫漫黄沙逐渐消失了本来的模样，只有在草和树的空隙里，偶尔能看到裸露的沙的本质。远处一条崭新的柏油马路，穿越整个荒漠，路上不时有大货车疾驶而过。
　　有时我在想，从绿洲到沙漠可能用不了多长时间，历史记载这片土地曾经是游牧民族的放牧区，由于过度放牧，才使这片草原演化成了不毛之地。然而要想从荒漠变成绿洲，需要多少代人的努力付出啊！这里曾经是苦寒之地，干旱少雨，这里的人们曾经过着贫瘠无望的生活。建国以来由于政策的倾斜，开发厂矿，扶持农业，加上当地人民的辛勤劳作，改造沙漠，才渐渐把这不毛之地变成了千里沃野，良田万顷。如今，这里家家户户住着宽敞的房子，开着漂亮的汽车，饲养着成群牛羊，过着幸福的生活。这一切都离不开党的春风，润物无声却又滋养万家，这才是喇嘛滩真正的春天。
　　夕阳西下，天边的晚霞红透了半边天，极目四望，远近高低起伏的“沙丘”也被晕染成了一片红色，心里不禁感叹祖国的河山如此壮阔无边，美不胜收。

作者简介：一蓑烟雨，原名马英哲，男，70后，河南洛阳人，现居住在郑州。从小热爱文学，更爱旅游，2004年开始在网上发表作品，做过文学网站编辑，偶有作品见诸纸刊，作为一个文学爱好者，要走的路还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