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国强小说】阴阳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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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5113 | 回复16 | 2017-9-21 14:28:2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王国强 于 2017-9-21 14:33 编辑

                                                                                    简介      
     天才少年范伟贤本是一名弃婴,却自学成才在北山县1986年度小升初考试中一举夺魁,被该县城关中学破格录取,后与同班同学陈佩瑶频繁交往,渐埋下朦胧的爱情种子。三年后,一场大考即将在即,养父樊志彪在送货途中突发车祸,当场身亡。智障的养母经受不住突如其来的打击,精神分裂,狂躁不安,终被公安机关遣送至渭城市精神病院收容。范伟贤也流落于渭城市开始了半工半读的打工生涯,同时和陈佩瑶保持着不间断的来往。历经磨难,数年后,荣任伟业集团董事长的范伟贤和渭城日报记者程佩瑶最终迈进了婚姻的殿堂,但谁能想到,昔日苦苦追求的爱情在现实婚姻中却变成了猜忌、矛盾和仇恨。


                                                                                           第一章

      1
       秋天,一个多么美丽且令人心醉的季节。当习习的秋风吹来一地的凉爽,夏日的燥热被驱逐干净,一去不再复返;当成熟的庄家绽开俊美的容颜,报大地以微笑,以鞠躬,尽显着丰收的骄傲与自豪;当城镇的街道被琳琅满目的时令水果所包围,到处呈现着瓜果飘香,庄稼汉微笑的醉人场面;当鲜艳的红领巾飘扬于人行道上,一群群背着书包的孩子展现出纯净可爱的笑脸......对此,谁能不感到心醉,不认为秋天是那么美丽呢?
        本书所讲的故事,细细说来,那还是要从
1986年9月1日那个秋天说起。
        北山——秦岭北麓一个普通的山区小县城。这天清晨,随着一阵“叮铃铃”的电铃声在城关中学校园内响起,一群群少男少女欢呼雀跃着纷纷涌向了各自的教室。门卫王世英拖着他那行动不便的右腿一歪一歪地关上了大门,正准备上锁,此时,一个身背书包的少年气喘吁吁向学校这边奔跑过来。
       “老师,等等我!” 少年见有人锁门,边跑边急切地喊道。
       王世英佯装没有听见,按住锁子往大门上一推,“咔嚓”一声,门锁上了。
       王世英今年五十五岁,原来是城关二小的数学老师 。可是他身体不争气,年轻时右腿患上了风湿性关节炎,药倒是吃了不少,医生也记不清看过了多少位,可结果还是没有痊愈。每逢刮风下雨,气候变化,右腿膝盖便疼痛得厉害,胜似刀剐针刺一般,以至于落了个“跛子老师”的绰号。三年前,王世英的风湿性关节炎一下恶化,右腿膝盖急剧疼痛,以至于连走路都成了困难,无奈只好告了个病假,住进了北山县医院。电烤、刮痧、拔罐、按摩,每天再内服一大搪瓷碗的中草药,一个多月下来,病情总算有了好转。王世英拖着残疾的右腿出了院。
       出院后,王世英回原单位上班,一踏进办公室,众同事全都面带微笑,脸颊上也都乐滋滋的。
       “王老师,祝贺你呀!”
       “祝贺我什么?祝贺我生病住院?天底下怕还没这么挖苦人的吧!” 王世英有些生气,同时深感自己人活得窝囊,生病住院一个多月,自己所在的学校不但没一个人来医院看望他,出院后还遭到一大帮同事的挖苦和嘲讽。

        王老师,是你误会了,你高升了,已调到城关中学任教了!”
       王世英将信将疑,更有些难以置信。因为按目前县上的教师梯队状况,大学生越来越多,在任老师已逐渐向年轻化、高学历化过度,自己仅是一个中师毕业,只要在城关二小不被挤兑出去,哪有可能进人家城关中学任教呢?最后还是校长高长贵对他讲清了事情的原委。一周前,北山县教育局发文通知,王世英被调往城关中学,现在人事关系和个人档案已转到新的工作单位,唯留下一张调令函在此,等待王世英出院后签收。高长贵说到这儿还指了指桌面的一份北山县教育局的“红头文件”。王世英接过了调令函,瞥了一眼“红头文件”,上面赫然印着“关于对王世英等五名同志工作调动的决定”。王世英心里微微一颤,眼眶不觉一股发热,一种被人抛弃的感觉油然而生。
       “高校长,你知道调我去那边具体干什么工作吗?”
       “这我可就无从知晓了。”
       王世英拿着调令函退出了办公室。
        来到了城关中学,接待老王的是校长助理兼办公室主任王新华老师。
       “王老师,按照局里安排,你被分配在咱校保卫科工作,工资和福利还按原来的标准执行,具体工作嘛!也很轻松,就是开开门,关关们,登记个外来人员等。不足之处就是工作时间较长,晚上还要值班,不过齐校长已经打过招呼,门房那两间房子全部归你使用,这一点与别的老师相比那可是沾光多了。”
      王新华说到这里,将两手平展在空中,手掌朝上,摆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王世英一语未发,退出了办公室。
      十八岁那年,王世英从渭城师范毕业,工作上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在教师岗位上一干就是三十四年,没想到老来只因自己风湿性关节炎的拖累,落了个看门护院的下场。对此,王世英深感憋屈,想去教育局找领导论理,但一想到自己的家境和病情,一肚子的委屈也只能憋在自个心里。老伴田翠英是个家庭妇女,老实、本分、厚道,没有多少文化,自从嫁给他这个穷教书匠后,上侍候公婆,下经管儿子,同时还得照管他这个吃粮不管事的丈夫,一家子老老少少五口人,吃喝拉撒、饮食起居全都压在田翠英的身上。直至两年前,两位老人驾鹤西去。待他俩将老人体体面面、风风光光地入了土,下了葬,本指望肩上的担子能轻松了一些,谁岂料儿子小军的工作和婚事又成了两口子最头疼的事。小军高中毕业后未能考上大学,一直在家里待业。眼看着街坊邻居、亲朋好友的子女,和小军一般大小的姑娘、小伙,一个个招工的招工,招干的招干,小军的就业问题愣是解决不了,这可把王世英两口急得嘴唇上快起了泡。后来还是多亏了田翠英的弟弟,小军的亲娘舅,县乡企局的干事田宏毅从中帮忙,小军才在城关镇水泥厂招了个集体工。集体工就集体工吧!总比待业青年的名字好听多了,好歹每月还能挣回68元工资。
       小军的工作好歹总算解决了,可接下来婚事又成了王世英两口的心头大事。按当时的讲究,婚姻大事全都讲个门当户对。姑娘家找婆家,一看工作,二看户口,三看长相。这工作又细分为三等:一等工作为干部号称金饭碗;二等工作为工人号称银饭碗;三等工作为集体工号称铁饭碗。户口即为当时人人眼馋的商品粮户口,也就是城镇户口。城镇户口每户都有一本红塑料皮的粮油供应证,凭此证每人每月可供应三十斤的平价面粉,一斤二两的平价菜油,以及相应数量的肉、鱼、蛋、菜,等。当时每袋(50斤)面粉平价为7元钱,而议价却为25元,其它副食品平价和议价的差距则更大。城镇户口的学生即使考不上大学、中专,那还可以考技校,有机会招干、招工,工人子女还可以接班,而农村户口的学生一旦考学无望便只能弃笔归田,跟着牛屁股转了。所以农村户口的学生把考大学、中专,常常比作跳农门,因为在接到大学或中专录取通知书的那刻起,他(她)的户口、粮油关系便与之相应转到了他(她)所就读的学校,开始享受城镇户口的待遇。这也就是那个年代壁垒森严的城乡差别。
        王世英两口开始四处张罗,着手让人给小军介绍对象。可半年多过去了,介绍的倒不少,见面也见了好几位,可最终全黄了。归结原因全怪在小军那“集体工”的工作上面。因为好几位姑娘一听小军是个集体工,而且还在水泥厂上班,便直接取消了见面,见了面的那几位也都是以这样或那样的理由委婉拒绝了。王世英绝望极了,她不明白万事遇到他身上怎么都这么难呢?儿子找不下媳妇,难道让他打光棍不成?但妻子田翠英的一席话又不由让王世英的心头一亮:城里找不下媳妇,那还不会到乡下找,仅以咱儿子商品粮户口这一个条件,乡下那些漂亮姑娘还不排着队让咱儿子挑呢!
       王小军要在乡下找对象的消息一经传出,平日那些保媒牵线的媒婆们险些能把王世英家的门槛踏平,大家纷纷要把自己手里的好姑娘介绍给小军,而且打包票说,这一次婚事,准成!既然选择权和决定权都握在了自己手里,那后面一系列事情也都就变得容易多了。
       经过一番千挑万选,前思量后思量,最终一位名叫李小红的女孩被小军娶进了家门。小红娘家是县城郊区的菜农,家有两个哥哥,大哥开了台四轮拖拉机在县城搞运输,二哥和父母在一起侍弄着家里的二亩菜园,还盖有二层小楼,家境看起来很殷实。小红皮肤白,模样俊,虽然是中等身材,但却极为匀称。属于美人胚子的行列,她一嫁过来便扬言要将婆婆的裁缝铺扩大经营,日后有可能的话还想办服装厂。这种夸海口说大话的作风,婆婆田翠英有点不甚赏识,可是小军却乐得屁颠屁颠,说只要小红能办成服装厂,自己就把水泥厂那份“集体工”辞了,回家当经理,让小红当董事长。这话说在王世英和田翠英的当面,王世英一语未发,假装没听见,只是一个劲地趴在桌前批改学生的作业,田翠英却极为生气地说:
      “兔崽子,你没王法了,那份‘集体工’再不好也是个铁饭碗,旱涝保丰收,每月都发钱,办服装厂?休想!服装厂既然那么好办那人都办起了,还能轮得上你,你妈干了一辈子裁缝不也还是个家庭妇女。”
       小红不悦了,嘴一扭说:  “妈,你发那么大火干嘛?我和小军不就是这么一说嘛!”
       小军吐了吐舌头,不再言语。全家人也都陷入了沉默。田翠英感到,自从这个儿媳妇娶了进家门,自己这个一家之主的位置明显受到了威胁。
      小红没有办什么服装厂,而是轻而易举地接管了小军每月工资的支配权,尽着两个人在外面吃香的,喝辣的,家里的日常所需、大小开支,也都甩给了父母。小红是农村户口,所以也就享受不了平价粮油的待遇,家里也就每月得购买30斤的议价面粉。因此,王世英的经济状况又开始捉襟见肘了。
       就因为这一切,当王世英被安排到城关中学当门卫时,他才没有去找局领导伦理。只要自己的工资不受影响,只要自己的家和睦安详,哪怕在工作上受再多的累,在单位受多大的委屈他也都忍了。
       三年的门卫生涯养就了王世英认真、负责的工作态度。对于早退的学生他一概不予放行,对于迟到的学生,他采取班主任认领的方式再加以教育。今天是开学的第一天,竟然就有学生违反校纪、公然迟到,他是绝不能通融的,因此他将该学生锁在了门外,再打电话让他的班主任认领,以此杜绝学生迟到现象的发生。
       “哪个班的?”
       “不知道。”
      “怎么?你还敢叫板!好好站在门外反省反省,待会送政教处全校通报批评。”
      “老师,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在哪个班,因为我是初一年级的新生,今天第一天上学,不小心就迟到了,不过请你相信我以后绝不再迟到了。”少年一脸无辜,急切地说。
      “哦!这样的话还情有可原,你叫什么名字,让我在新生报名册上查一下,看你分到了几班。”
      “范伟贤。”
      “范伟贤,这名字咋听起来这么耳熟呢!你是侉子的......哦,是北关村老范的儿子吧?”当王世英一听到“范伟贤”这个名字,自感觉得非常熟悉。但一时又想不起来是谁,急忙抚了抚鼻梁杠上的眼镜,定睛打探这位少年,一看不要紧,他马上认清楚这位少年是谁了。
      少年满脸通红,低下头说:“是,我爸叫樊志彪,是个收破烂的,莫非老师认得他不成?”
       “岂止是认得,我们可是老相识了,还是好朋友呢!孩子,快进来,都怪伯伯老年昏花,没认下你。”王世英赶紧从兜里掏出钥匙去开校门,门打开了,少年身子一侧,巧妙地挤了进来。王世英赶紧锁上大门,领着少年走进了门卫室。
        “孩子,你别急,我先查一下你分在了几班,然后快去上课,等一会下课了,你再来找伯伯,咱爷俩慢慢聊。”
        “嗯。”
       “范伟贤,范伟贤,唉,好苦命的孩子,昨天分班,今天上课,你咋才来呢!好了,找着了,范伟贤,二班,你分在二班,班主任叫李秀兰,是你们语文老师,教室在教学楼一楼,快去,都上半天课了。”王世英絮絮叨叨地说着。少年回转过身,飞快向教学楼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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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部文学 | 2017-9-21 19:32:38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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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9291047 | 2017-9-22 00:19:48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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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部文学 | 2017-9-22 13:47:30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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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国强个人认证 | 2017-9-22 14:44:18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王国强 于 2017-9-22 14:46 编辑

      2

        正在范伟贤上课迟到被王世英拒之校门口悉心盘问之时,在初一(2)班的教室内,班主任李秀兰已用自己优美动听的嗓音开始了自己人生历程的教学第一课。
       “同学们,今天是新学年开学的第一天,首先请容许我向各位同学做一番自我介绍:我叫李秀兰,是你们的班主任兼语文老师,从今天起,将由我带领大家一同走过绚丽多彩的三年初中生活,希望得到大家的支持。大家都知道,我们城关中学是北山县的重点中学,其中一、二班又是全年级的重点班,可谓是重中之重,自豪地说一下,我们班的五十六名同学全都是今年北山县小升初前一百名的优秀生。最为我们骄傲的是全县的第一名和第二名也都在我们班,分别是范伟贤同学和陈佩瑶同学,请这两位同学站到前排来和大家认识一下,做个自我介绍。”
         李秀兰话音刚落,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女孩立刻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走到了前排。
       李秀兰是地地道道的北山人,二十二岁,她苗条的身材,光洁的额头,扎着根马尾辫,穿着朴素、淡雅,给人一种清爽、淡雅,赏心悦目的感觉。四年前,李秀兰以北山县文科状元的骄人成绩被西北师范大学顺利录取,毕业时,又放弃了进甘肃人民出版社的工作机会,自愿回到家乡,到城关中学任教。
       李秀兰打量了一番站在自己面前的女孩,只见她上身穿紫红色条绒衫,下身穿毛蓝色裤子,脚穿纯白色回力牌球鞋,白皙的皮肤,薄薄的嘴唇,高高的鼻梁,弯弯而细黑的眉毛下闪动着一双乌黑而明亮的眸子。
      “这难道就是县委书记的女儿?她和普通人家的孩子没多大区别呀!” 李秀兰在心里暗自思量到。
       昨天初一级新生分班结束后,校长齐和平将李秀兰叫到了他的办公室进行了单独谈话。齐和平五十多岁,中等个,微胖,有些轻微的秃顶。他曾是北山高级中学的教务主任,四年前,也就是在李秀兰高考那一年,北山中学高考升学率取得了喜人的成绩,在渭城市十三个县区中排名第一。同年,他被调往城关中学担任校长一职。
        齐和平沏了一杯茶,递给李秀兰,语重心长地说:“小李呀!你曾经是我的学生,也是我一直看好的人才苗子,四年前,我亲手将你送进了西北师范大学就读,四年后,我又在‘教育局校长扩大会’上点名把你要到我的麾下。这是为什呀?这是我对你的器重,也是对你的赏识。今天,我将今年新招收的重点班,初一(2)班亲自交到你的手上。希望你能尽心把它带好,在三年后的中考‘会战’中给我交出一份满意的答卷。另外我再说一下,你今年所带的这个班特殊,班里不但有咱县委陈书记的女儿,还有一位一天学没上过,却在小升初考试中拿下了全县第一的天才神童,只可惜这位神童的身世太凄惨了!他是一对收破烂夫妇收养的弃婴。这两位学生的身份都比较特殊,也是社会关注的焦点,希望你在教育方式上能把握好分寸。”
        李秀兰说:“那两位学生叫啥名字呀?”
        齐和平说:“陈书记的女儿叫陈佩瑶,天才神童叫范伟贤。”
       李秀兰对 陈书记女儿并不太清楚,但是对这位天才神童的趣闻在三个月前便有所耳闻。那时李秀兰还在兰州,正在为毕业去向的问题所纠结。一天,她应邀参加一个老乡会,席间,大家聊起了家乡北山,聊起了对远方家乡亲人的思念,聊着聊着几位女同学竟动情地落下泪来。因为在那个年代,程控电话还没有普及,人与人之间的通讯方式主要还是依靠书信和电报,信息的传播是相当闭塞。一位男同学见大家的情绪都有些低沉,于是给大家讲了一件北山县最近所发生的趣闻。那位男同学说:“咱北山县可真是人杰地灵呀!今年全县小升初的状元你们知道是谁吗?想不到吧,竟然是一户收破烂人家的孩子,其实这倒不算啥,神奇的是这个孩子竟然一天学没上过,完全是用他爸所收购的废旧书籍将小学课程自学完成。”
         另一个同学插嘴说:“天下还有这等奇异之事!?”
        那位男同学又说:“奇异之事还没说完呢,据说那孩子是收破烂人当年在郑州某高校垃圾堆旁捡到的,许多人猜测,多半是某女大学生的私生子。”
      “怪事!咱北山县尽出这离奇的怪事。”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对“天才神童”的趣闻议论个不休,老乡聚会的气氛逐渐趋于高涨。
        老乡会过后,李秀兰疲于奔命于毕业分配一事,也就逐渐将“天才神童”的趣闻遗忘于脑后,待她一个多月之后正式拿着毕业分配表回到北山县,进教育局报到时,“天才神童”的趣闻在北山县城已经趋于平淡,不再盛传。李秀兰也就把它当作一件往事,彻底地忘却了。然而,现在当她从校长齐和平的口中再次听到“天才神童”这四个字眼,以及关于他凄惨的身世之时,李秀兰震撼了,她自感身体中的每一根神经都因此而动容。因为他将成为自己的学生,也将是她从教生涯中所带的第一届学生中的其中一员。此时此刻,在李秀兰的心中,不由得涌起一股激情和冲动,她要马上见到他,尽其腹中的全部知识栽培他,教育他,从而把他送向更高一级学府。这也是她李秀兰立志从教的终极理想和职责所在。
        短暂的沉思之后,李秀兰望了望她面前这位楚楚动人的女孩,这位全县最高父母官的女孩,说:“你是陈佩瑶?”
     “对,老师,我是陈佩瑶。”
     “哪位是范伟贤?请范伟贤同学也站到前排来,教室里一片寂静。”李秀兰有些生气,同时有些惧怕。范伟贤是她一心看好的学习苗子,当她知道范伟贤被分到自己班里的那刻起,她就等待这一刻的来临。然而现在这一刻终于来到了,她想把他叫到前排来让他露露脸,谁料他却躲在座位上不肯出来。这不是出她的洋相吗?她想起了那句话——给脸不要脸!同时想起了降服千里马的故事。凡千里马都桀骜不驯,需要用锥子、皮鞭来降服。人也一样,凡有才能的人,大多都性格乖张、孤僻,不善合群。她低估范伟贤了,额头沁出了细密的汗珠,同时心里只感“嗵嗵”直跳,一种说不出的紧张。于是她强装镇静,厉声说道: “范伟贤,站起来!”
        教室里还是鸦雀无声,这时一名男生站了起来,说: “报告老师,范伟贤同学还没到呢!” 与此同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窃笑声。
        李秀兰的脸“唰” 的一下红了,她明白自己今天犯了个原则性错误: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同时她想起了临毕业时一位学长的告诫:对待学生你千万不能给他们好脸色,你给好脸色,他们便会蹬鼻子上脸,反之要凶,要让学生怕你,这样学生才会服你,听你话,你的教学工作才能真正落到实处。想到此,李秀兰马上改变了策略,她想起了一个成语——杀鸡骇猴。
       “还没到?没到到哪里去了?开学第一天就迟到,成何体统,以后谁再迟到直接站在讲台下面听课。” 李秀兰厉声说道,但随着李秀兰话音刚落,教室外却传来一声洪亮的男声:报告!”
        一个背着破旧书包穿着补丁衣服的男孩,正在教室门口怯怯地站立着。
       毋庸置疑,站在门口的这位男孩一定是范伟贤了。这难道就是自己心目中最为赏识,最为器重,又极力想加以栽培和调教的造就之才吗?李秀兰在心里诘问着自己,在此之前,她曾想像过许多种和他初次见面的情景:有掌声,有微笑,有鲜花,有全校师生仰慕歆羡的眼神,万没有想到现实中的情景却是如此。
      “进来!”李秀兰回答道。
         男孩怯生生地走了进来,他看见了讲台上站着一位声色俱厉的女老师,正虎视眈眈地从头到脚打量着自己,讲台下,一位穿红色上衣的女孩正背对着讲台面带微笑地站立着,其他同学全都端端正正地坐在各自的座位上。男孩不知所措,用询问的眼神凝望着女老师,好像在说:老师我可以找个座位坐下吗?
       “叫什么名字?”李秀兰明知故问。
        “范伟贤。”男孩怯生生地回答道。
        “为什么迟到?”
        “早晨帮爸爸推车,耽搁了。”
        “这是理由吗?下次不能再犯,否则在讲台前罚站一节课。”
         “是。”男孩回答道。
         男孩话刚说完,教室外便传来“丁铃铃铃”的电铃声,下课铃响了。李秀兰习惯性地抬起左腕,看了看自己的钻石牌手表,说:“好了,陈佩瑶,你先回到座位上去,范伟贤你也先找个空座位坐下。同学们,今天的课咱们就先上到这里,下午班会课期间咱们排座位,选举班干部。下课!”
        李秀兰夹着讲义走出了初一(2班)的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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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国强个人认证 | 2017-9-24 11:05:46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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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部文学 | 2017-9-24 11:31:49 | 显示全部楼层
王国强 发表于 2017-9-24 1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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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国强个人认证 | 2017-9-25 19:08:22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王国强 于 2017-9-25 19:09 编辑

        3


       夕阳西下,“叮铃铃”的电铃声再次在城关中学的校园内响起。放学了,门卫王世英拖着他那条残疾的右腿,一歪一歪地打开了校门。一群群纯真无邪,背着书包的少男少女蜂拥着挤出各自的教室,一同向大门口涌来。霎时间,学校大门口人满为患,你挤我推,已有学生吆喝着,说自己的脚被那个不长眼睛的给踩了。校长助理王新华见状,赶紧跑到了办公室的高音喇叭话筒前喊起话来,与此同时校办公楼楼顶的那两个大喇叭便发出王新华高分贝的男中音:“各位同学请注意,请自觉排好队,有次序的放学回家!有次序的放学回家!各班的班主任请注意,马上管理好各班的同学,维持好放学秩序,不要拥挤!不要拥挤!”
        学生队伍的秩序逐渐归于良好,许多下课晚的班级,已有老师把守在教师门外,待先下课的班级走得差不多了,再放自己班的学生走出教室。
       范伟贤是最后一个走出教室的,待他通过传达室时,校门口的的学生已经寥寥无几了。此时此刻,那蓝色的铁栅栏大门正肆无忌惮的敞开着,范伟贤笑了,他想起今天早晨只因上学迟到而被锁在大门外的情景,同时想起了那位期初严厉后来又变得和蔼的门卫伯伯,伯伯不是说他认识爸爸,还让他下课来找自己吗?自己竟然疏忽了,一整天把伯伯的话忘得一干二净。那现在就去看看伯伯吧!看他现在在干什么?
        传达室的门虚掩着,老远就传来像似吵架的声音,不是吵架,是有人在训斥伯伯。范伟贤轻轻地走近门房,透过虚掩的门缝,他看见伯伯正低头耷拉地坐在一张木靠背椅子上一语不发。一个三十岁左右,身穿中山装的瘦矮个男人,正在屋子里一边来回踱步,一边指着伯伯的脑门说:“老王呀,你让我怎么说你好呢!开学第一天放学,校门口就拥挤不堪,险些发生学生踩踏事件,好在我及时组织各班主任老师疏导,才避免了一件恶心事件的发生。请问你这保卫工作是咋搞的,咋不知道提前预防呢?好了,明天校办公室和保卫科联合发个通知,从今年9月2号起,城关中学放学时必须按班级有序放行,各班主任务必做好各班的秩序维持工作。”
       瘦矮个说完这些,将门一拉,走了出来,刚好和站在门口的范伟贤撞了个满怀。瘦矮个狠狠地瞪了一眼范伟贤,没好气地说:“都放学了,站在这儿干吗?还不往回走!”
       王世英见状,连忙站起身来解释说:“王老师,你错怪这娃了,他是我亲戚,伟伟,快进来!”
       瘦矮个用狐疑的目光细细打量了一番范伟贤,扬长而去。范伟贤走进了门卫室,看见王世英眼圈潮红,好像是哭过,说: “伯伯,刚才那人谁呀?怎么那么凶。”
     “他是谁?他是一条狗,逮住谁就咬谁的狗!”
     “狗?”范伟贤一脸迷茫。
      “不,伯伯说错了,他是咱们学校的王主任,王老师,记住!以后见着他一定要尊重,要有礼貌,称呼他王老师。”王世英一把关上了门,说道。
          范伟贤更加迷茫了。
         王世英让范伟贤坐在自己刚才所坐的木靠背椅上,然后一转身,像变戏法似的,拿出两个还冒着热气的肉包子,说:“伟伟,快!趁热吃!”
         范伟贤往后躲了躲,摇了摇头,说:“伯伯,我不能接受别人的东西。”
         王世英见状,急忙说:“伟伟,你跟我还客气啥!要知道,我和你爸爸是哥们,是朋友,是兄弟,你能被城关中学破格录取,全是我帮的忙呀!”
      “这么说,你是王伯伯?”
       “对,我是你王伯伯!”
        “王伯伯!”范伟贤一下子扑在王世英的怀里哭了。
         王世英取来毛巾替范伟贤拭去眼泪,将包子装进了范伟贤的书包,说:“伟伟,快回家吧!免得爸爸、妈妈担心。以后有困难尽管找伯伯,在学校里若有人欺侮你,就告诉我。  ”
      “嗯。”范伟贤点了点头,走出了学校大门。
        范伟贤走了大约五百米,来到了龙泉巷口,忽然从巷子里窜出来一胖一瘦和他一般高低的男孩,也背着书包。
         两男孩双手叉腰,挡住了范伟贤的去路。
       “小侉子,站住!”胖男孩恶狠狠地说。
       “站住!”瘦子随声附和道。
       “你们要干什么?”范伟贤双眉紧蹙,握紧了拳头。
       “干什么?乖乖叫我俩一声‘爷爷’,放你过去,否则揍扁你。”
       “你们不能欺侮人!”
       “我们今天就欺侮你了,你能把我们咋样?”两男孩说着挥舞着拳头向范伟贤打来。范伟贤身子往下一蹲,巧妙地躲过突袭而来的拳头。调转过头拔腿就跑。
      “兔崽子,想溜!没那么容易!”两男孩紧随其后,群追不舍。刹那间,龙泉巷胡同便上演起了一幕两孩追一孩的游戏。范伟贤动作敏捷,跑得快,渐渐将两男孩落在后面,谁料跑到龙泉旅社门口时,脚下一滑,一个马失前蹄,竟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跑呀!你怎么不跑了?”随后赶到的两男孩围着范伟贤,得意洋洋地说道。
       范伟贤只感两手掌和右腿膝盖一股钻心的刺痛,低头一看,左手掌被擦掉一大块皮,红肿红肿,右手掌已生起了一块紫黑色的血泡。他强忍着疼痛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本就打补丁的裤子在右腿膝盖处被摔破了一个洞,一股殷红的鲜血正从破了的洞口处渗了出来。
     “就放过他吧,你看他都受伤了!”瘦子说。
     “伤又不是咱俩给弄的,与我们何干!”胖子说。
       这时从巷子一头跑过来一个同样大小也是背着书包的女孩。女孩跑到这三个孩子身边,抡起书包就朝胖子和瘦子的脊背各砸了一下,说:
      “大头,张利军,我让你们再欺侮同学!”
       “哎呦!”
       “哎呦!”
         胖子和瘦子相继身子向前一倾,显出极为痛苦的样子尖叫道,同时且都做了一副鬼脸,灰溜溜地站在一边不在吭声。
        “是你!”
        “是你!”
          范伟贤和女孩几乎是同时认出了对方,且异口同声地说道。她不就是今早晨上第一节课站在讲台前的女生吗?他不就是今早晨迟到被誉为“天才神童”的范伟贤嘛!
     “没事吧?”女孩关切地说。
      “没事。”范伟贤一脸窘相,回答道。
      “我叫陈佩瑶,咱们以后就是同学了。”
     “我叫范伟贤。”
     “我知道,全北山县有名的‘天才神童’,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呀!”陈佩瑶微笑着说道。
       对此,范伟贤脸色更窘迫了,不由得低下了头,他看见自己的破衣烂衫和面前这位衣着光鲜,花朵一样美丽的女孩一比,心里深深地体会到什么叫自惭形秽,什么叫天壤之别,什么叫人比人气死人。
     “谢谢!”范伟贤说。
     “谢啥呢!其实咱们都是同学,包括刚才那两个‘坏小子’,一个叫张利军,一个叫.....喂!人呢?”陈佩瑶本来想对范伟贤把另外两个男孩做一介绍,没想到一回头,竟然不见了踪影。
     “他们走了!”范伟贤说。
     “坏小子!竟然丢下本姑娘溜之大吉,找打不成?范伟贤,你自个回家,我先走了,咱们明天学校见!”陈佩瑶含羞地一笑,向胡同口跑去。
       范伟贤回到家时,已是傍晚时分。昏黄的电灯光下,父亲樊志彪正坐在一张小木凳上默默地吸着烟卷,母亲白玉兰正围坐在炕上用一双痴呆的目光打量着走进门的儿子,留有剩饭的锅灶上还冒着残余的热气。
       “怎么才回来,是不是跟人打架了?”
       “没有。”
       “没有什么,快过来让我看!”
       尽管走进家时,范伟贤尽力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但是樊志彪 还是从儿子一些异样的动作和神态中预感到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不测 ,而这也正是他这做父亲的一整天所担心的。
       “没事,我好着呢!我饿了。爸,妈,你们吃过了吗?”
        虽然范伟贤一再躲闪,可还是被父亲那强硬而粗大的双手搂在了怀里。
      “还说没事,腿膝盖都碰破了,还有手,皮都磨去了,还起了血泡。快说这是谁家孩子干的?我找他家大人论理去,或者直接找他们的老师,让老师好好管教一下这些野蛮的孩子,从此不再欺侮你。”
      “是我不小心摔倒了,与其他同学没关系,不信你可以问......”
       范伟贤本来是想说“你可以去问我的同学陈佩瑶呀!”因为自从与陈佩瑶告别后,他的脑际间一直闪现着她纯情甜美的模样,这使他忘记了膝盖和手掌受伤所带来的痛苦,同时,心里荡漾出一种说不出的甜蜜和幸福,甚至有一种因祸得福的感觉。但是他话说到半句却止住了,因为他自感“陈佩瑶”这三个字在自己心中已占据了极为重要的位置,是神圣的,是不可侵犯的,更是不能轻易在他人面前提及的,哪怕是自己的父母。
      “怎么可能呢?好好的在路上走怎么能摔倒呢?肯定是哪个坏孩子在你后背推了一把,把你推到了,才摔成这样。你呀,就是个蔫驴脾气,在外面受人欺侮回到家都不敢说。好了,不说了,谁让咱们是外乡人呢!外乡人总是受本地人欺侮,我拿紫药水给你擦擦,消消毒,免得发炎。”
      樊志彪站起身来来到炕头的方桌前,打开一个木匣子,取出了一小瓶紫药水和一包棉签,抽出一根棉签,蘸上紫药水,慢慢地在儿子的伤口处擦了起来。范伟贤竟疼得险些叫出声来。
      处理过伤口,吃过了饭,范伟贤便帮助父亲收拾起院子里四处堆放的废旧物品。自从记事起,范伟贤就是在这废品收购院度过的,这里留下了他童年生活的欢乐和忧伤。父亲告诉他,在他三岁那年,他们一家三口从河南郑州逃难来到北山县,在此租下这个废旧的院落,也开始了以废品收购为生的客居生活。可是他对三岁乃至三岁以前的事情根本没有什么印象,如果说确实有,那只是大脑中所存在的一种模糊的想象罢了。
     每天清晨,吃过早饭,当暖烘烘的太阳铺洒大地,晨起的鸟儿开始在枝头鸣笛歌唱,他便坐在父亲的架子车上始了新的一天的收破烂生活。
     “收破烂呦!收废书、废纸、废报纸喽!”
      父亲洪亮的嗓音在北山县城的大街小巷,四处飘荡。幼小的范伟贤坐在架子车车厢,蹬住车子档杆,把住车厢沿,感到特别的自豪和快乐。他感到父亲的嗓音是那么美,那么动听,那么悠扬。他用坚实的步伐丈量着脚下的这片土地,丈量着家里的柴米油盐,丈量着儿子童年的日日月月。
      “侉子,收破烂呀?”
      “对,收破烂。”
      “听说你收的不错呀!不但收了一个媳妇,还收了一个儿子。嘿嘿嘿......”
        父亲默然无语,佯装没有听见,继续往前走。
      “老范,收货咋还带着孩子,多受罪呀!”
      “他妈有病,不能带,我怕留在家里有个闪失!”
      “唉,苦命的一家人呀!大人受罪,孩子也受罪。来,给娃给个糖吃,拿上。”
     “快,谢谢叔叔!”
      “谢谢——叔叔——”
      “这娃真乖!叫啥名字?”
     “伟贤——范伟贤,小名伟伟。”
       “这名字取得好,大气有魄力,长大后也许还能干出一番大事。”
      “但愿如此吧!”
       下午,暖阳偏西,范志彪拉着一满架子车废品吃力地向家里赶去,小伟贤已靠在车头的废品堆里睡着了。一回到家,樊志彪顾不上卸货,先是把儿子伟贤抱到炕上,安顿睡好,再回头看看智障的妻子这多半天自己没在家是否可好。待将儿子、妻子安顿妥当之后,这才顾得上舀一瓢水,洗掉一路风尘所带来的满脸污迹。洗把脸之后,他这才生火做饭,操劳起一家三口的饮食起居。
       饭做熟后,他第一碗饭尽妻子,第二碗尽儿子,待妻子、儿子吃饱喝足之后,剩下的残羹冷炙才轮到他自己吃,剩多了吃多些,剩少了吃少些。
       傍晚时分,妻子白玉兰早早地进入了梦乡,他将一整天所收的废品,卸下车来进行分类,废旧金属归一类,废书、废报纸归一类,废旧塑料归一类,废旧酒瓶归一类。儿子范伟贤跟着他跑前跑后,看起来特别可爱。
      “爸,这个放哪里?”
      “这是废书,给爸爸,放这里。”
      “爸,这个酒瓶我拿过来了,给你。”
      “好!伟伟乖,伟伟真懂事!”
      “爸,这本书里面的图案真好看,你能给我讲书里面的故事吗?”
      “行,待爸爸干完活了,就给你讲书里面的故事,还要给你教书认字呢!”
      “哦,太好了!太好了!爸爸晚上要给我讲故事了,要给我教书认字了!”
       废品院的大门上,一条拴着的大黄狗,不解的望着它的二位主人,时不时狂吠几声,履行着它看门护院的职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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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部文学 | 2017-9-26 14:42:56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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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国强个人认证 | 2017-10-16 17:51:37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王国强 于 2017-10-16 18:03 编辑

      4   

      日月更替,岁月递增,转眼范伟贤已经七岁了,到了报名上学的年龄。看着周围和自己一般大小的孩子都高高兴兴背着书包去上学,范伟贤是看在眼里,羡慕在心里。
       “爸爸,我也要上学,和其他孩子一样去上学。”
       看着儿子满含期待的眼神,樊志彪也是忧心忡忡,急得团团转。自己一个外乡人,再加又是一个收破烂的,平时就受够了当地人的白眼和歧视。当地的学校能接收自己的孩子吗?思量再三之后,樊志彪还是决定硬着头皮去学校试一试。
      时下,北山县城有两所小学,分别是城关一小和城关二小。樊志彪先来到了城关一小,谁料刚一跨进大门,便被一名年轻男老师挡住了去路。
       “喂,站住!捡破烂的,别往里面走,快出去!这里是学校不是垃圾场。”
      “同志,我是收破烂的,不是捡破烂的。”
       “收破烂和捡破烂有区别吗?总之,这里是学校,不是你这类人想进就能进的。”
      “同志,你误会我了,我今天来学校一不是来捡破烂,二也不是来收破烂,我是有正事的,我要找你们领导。”
       “一个臭收破烂的,和叫花子有什么区别,还能有什么正事,想找我们领导,你觉得配吗?依我看你八成是想溜进来偷学校的东西,被我逮住了,便在这里胡搅蛮缠,力图抵赖。”
       “同志,我真的是有正事,我儿子今年都七岁了,到了报名入学的年龄,我想让儿子到咱们学校来上学。”
      “报名?上学?借口吧!现在都开学半个月了,早干啥去了?赶紧往出走!不然一会校长来了,连我也要挨训了。”
       年轻老师不容樊志彪再做解释,推推搡搡硬是把他赶出了校门,然后“咣当”一声将门一锁,扬长而去。无奈之下,樊志彪又来到了城关二小。他吸取了在城关一小被人误解的经验,而是“守株待兔”直接站在城关二小门口等。
       等呀等呀,放学的铃声终于响了,沉重的大铁门也在“咯吱咯吱”声中被推了开来,范志彪翘首探望,见一拨拨清纯稚气的儿童个个背着书包,戴着鲜艳的红领巾,排着队,唱着“我们的祖国是花园”的歌曲,走出了大铁门。
        范志彪瞪大了双眼,傻乎乎地看着。范志彪心想:这学校真是太好了,假如能让自己的儿子伟伟来这里学校,他即使替人做牛做马,干再脏再累的活也值得。
        一拨拨学生走出后,接着走出校门的是骑自行车的老师。老师们所骑的车子个个锃亮锃亮,车粱用红色或绿色的金丝绒包着,电镀的车圈和车把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银光发亮。这些骑车的老师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个个从范志彪身边经过时,全都会把自己车铃使劲地按一下,“叮铃铃,叮铃铃,”而这又不由使范志彪有些胆怯,眼看着一个个打问儿子上学的机会从自己身边错过。
        自行车一辆一辆从范志彪身边擦行而过,接下来又走出几位穿戴整齐,衣着光鲜的老师,他们有说有笑,根本没人把他这位缩在门口的收破烂人正眼瞧一下。每从自己身边经过一辆自行车,走过一位老师,范志彪的嘴都会张成个椭圆,“喂,喂,老师,老师,”地喊上几声,可所有的老师对此都是置若罔闻,好像根本没有听见。自行车走光了,行人走光了,城关二小的大门口空荡荡的,空无一人。范志彪孤零零地站在校门口陷入了深深的懊悔之中。他为自己的懦弱、胆怯而自责:我这个人怎么就这么窝囊呢?怎么在人家老师面前连话都不敢说呢?看来儿子上学的事也只能待明天了。
      范志彪正打算离开,突然他看见城关二小的校园里又走出一个人来。此人身子一歪一歪,脚步一高一低,走得极为缓慢,也极为艰难。哦,原来是一名跛子!这城关二小的校园内怎么能冒出一名跛子呢?原来天底下的跛子也能当老师呀!
       跛子一步一步艰难地向校门口走来。范志彪心情渐渐归于平静,儿子上学的激情再次在心头涌动。
      “请问你是这里面的老师吗?”
      “是呀,你有什么事吗?”
       “我儿子想上学。”
       “他多大了?”
       “七岁了。”
       “哦——七岁了!七岁了该到上学的年龄了,哪开学时咋不领娃来报名呢?”
       “我们是外地人。”
       “外地人咋了?外地人也是人呀!谁规定外地人就不能在本地上学了!”
         “实不相瞒,我娃到现在连户口都没有。”
        “哦——原来是这样,我们边走边谈。”
        “好!太谢谢你了!太谢谢你了!我来北山县整四年了,今天可算是遇上大好人了!敢问老师尊姓大名?”
        “我叫王世英,以后你就叫我老王吧!”
       “我叫范志彪,认识我的人都称呼我侉子,或者老范。”
        “侉子?有意思!人常说河南侉子,河南侉子,难道你是河南人?”
        “侉子”是北山县人鄙视外地人的一种称呼,只因河南人在北山县外地人中占据多数,所以在北山,“侉子”一词又逐渐演绎成河南人的代名词,俗称“河南侉子”。
        范志彪脸色涨红,默默地低下了头。
        王世英又说:  “哦——怪不得!其实这都怪我们当地人太霸道了,老欺侮你们外地人,这叫什么?这叫仗势欺人。”
        范志彪说: “走那里都一样,出门在外矮三分嘛!”
        “是这个理。”
        萍水相逢遇知己,相逢何必曾相识。范志彪和王世英二人一见如故,甚是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两人边走边谈,不一会便到了位于新民街13号的教育家属院前。
       王世英止住了脚步说:“老范,哦——侉子,我到家了!我虽是一个无官无职的普通教师,但你的事情我一定会向有关部门汇报并争取的。现在开学已经半个月了,今年要让娃入学显然是不可能了,你现在要做的是赶紧回你们河南老家,去给娃把户口报上,拿着户籍证明再来找我,我想法让娃进我们城关二小入学。”
       “对对对,你所言极是。”
      王世英和范志彪握手告别,他本来是想称呼樊志彪“老范”的,可一张口竟改叫成“侉子”,他自感这样称呼反倒亲切。
       范志彪回到家时,儿子范伟贤已经将饭做好,这使他心里格外感动和内疚。儿子从五岁起便开始学着做饭,同时帮家里干些零碎活,六岁时已完全表现出一副小大人模样。孩子,可怜的孩子!苦命的孩子!也许自己当初就不应该把他收养,或者交给政府,或转交他人抚养,或者交还给他的亲生父母,这样的话孩子日后的境况也许会好些,不会跟着自己吃苦受罪,但当时那种情景自己又该怎么做呢?
       一幕幕往事翻江倒海般涌上范志彪的心头。
        1966年,一场轰轰烈烈的政治运动席卷中国。时为郑州大学的青年教师樊志彪,只因曾在报纸上发表过几篇对时局不满的小诗,被定性为现行反革命,获刑八年进郑州市监狱服刑。
        八年后,樊志彪刑满释放。历经八年的牢狱之灾,刑满释放的樊志彪重回到自己昔日所工作的学校,得到的结果却是自己早已被开除公职,清理出教师队伍的行列。无奈之下,他只好又回到自己昔日和父母所居住的家。可是回到家的情景更使他感到伤感和难过。家早已破败不堪,不复存在,父母也于数年前在自己服刑期间双双身亡。面对此情此景,樊志彪迷茫痛楚,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最终,迫于生计,樊志彪只好流落到郑州大学旁边的一个大杂院里,买了个架子车,开始了以收捡破烂为生的苦命生涯。
       一个夏天的凌晨,天麻麻亮,范志彪像往常一样提着个大编织袋去郑州大学旁的一个垃圾台捡破烂。刚到垃圾台,一个大红色的包袱一下映入范志彪的眼帘,打开包袱,竟是一个呼呼熟睡的男婴。谁这么缺德,竟然把孩子丢到垃圾堆旁?“谁把孩子丢了?谁家的孩子呀!”范志彪逡巡四周,大声呼喊。可垃圾台周围宁静至极,阒无一人。无奈之下,范志彪只好将孩子带回到了家。
      孩子玲珑可爱,高鼻梁、大眼睛,满脸流露出勃勃生气,樊志彪看在眼里,爱在心里,不觉产生起抚养他的想法,可抚养一个孩子岂能是嘴上说说,心里想想那么简单,更何况对一个靠捡破烂为生的光棍汉呢?
       孩子没有奶水,樊志彪也买不起贵得要命的奶粉,只好用面糊糊喂他,好在这孩子命硬,吃啥消化啥,吃啥吸收啥,春去秋来,风风雨雨,一晃两年过去了。
       一天,拉着架子车,收捡破烂归来的樊志彪刚一回到家,邻居刘干妈便敲开了家门。
      刘干妈五十多岁,无儿无女,是大杂院里唯一一个能和樊志彪说得来的人。刘干妈说:  “大兄弟呀,这可不得了呀!上午你出外收货时有人上门来找孩子了,是对干部穿着的年轻夫妇,说他们早先曾是郑大的学生,在校恋爱期间因偷食禁果于两年前生下一名男婴,为躲避校纪的处理,便将还未过满月的婴儿放在了郑大旁边的一个垃圾台前,希望得到好心人的领养。最终,躲在垃圾台一角的他们亲眼目睹自己的孩子被一捡破烂人抱走。时隔两年,现在他们二人婚也结了,工作也稳定了,可心里却有一件牵肠挂肚的事不能释怀,那就是忘不了两年前被自己亲手遗弃的儿子。后经多方打听,他们听说大杂院住着一位名叫樊志彪的人,恰是捡破烂的,也收养了一位两岁左右的男孩,于是便想过来认认,看着孩子是不是自己当年所遗弃的男婴。如果是,他们一定会加倍补偿好心人对自己儿子的养育之恩。”
      刘干妈的这一番话可把樊志彪吓出一声冷汗来。自从三年前他抱回弃婴之后,便一心想把这孩子抚养成人,且对孩子取名伟贤,如今听刘干妈说孩子的亲生父母寻上门了,那又该如何是好?不给吧!情理上说不过去,给给吧!那不是要自己的命吗?
      “那后来呢?”范志彪急切地问。
      “后来嘛!后来等不住你回来便就走了,不过留下话来说他们明天还来。”刘干妈说。
      “刘嫂,你平时最跟我说得来,也对我知根知底,你说我该咋办呀?”范志彪急得额头渗出了汗。
     “咋办?难办呀,恐怕大杂院这地方你呆不住了!人家孩子父母已经找上门了,不给吧?情理难容?给给吧?你心里又舍不得,再加之你过去又犯过那档子事,你若不给孩子,人家反过来倒咬你一口,告你个拐卖人口罪,你怕又得进去了。”
       “刘嫂,你帮帮我,快给我出个主意吧?”
        “那你就趁那小两口还未反应过来,赶紧带着孩子跑吧!”
       “跑?往哪里跑?”
        “离开郑州,离开河南,跑得越远越好,这样你和孩子才会越安全。”
       “可我舍不得这个家呀!”
         “你一个捡破烂的,日子都恓惶成这样子了,还顾什么家不家的,保孩子要紧,不进监狱要紧。”
        “对对对,我这就收拾走。”
        范志彪装上他的全部家当,用那床旧棉被把儿子往车中间一围,拉上架子车一路向西赶去。


      作者简介:王国强,1974年生,陕西麟游人,西部文学作家。2014年起开始在网上发表作品,现已在中国散文网、江山文学网、西部文学网,发表散文、短篇小说一百多篇。《阴阳锏》是作者的首部长篇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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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国强个人认证 | 2017-10-20 17:16:22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王国强 于 2017-10-20 17:17 编辑

       5


       初一二班的班干部通过班主任李秀兰提名,全班同学举手表决后脱颖而出。班长:张利军;学习委员:陈佩瑶;劳动委员:李群;文体委员:田晓科。
        这件事发生在开学第二天最后一节的班会课上。李秀兰工工整整地将这四名同学的姓名、职务、得票总数写在黑板上,然后说:“同学们,城关中学89届初一(2)班班委会成员通过全班同学的公开选举,现在已经产生,那就是黑板上的以上四名同学,请问大家对此有什么意见吗?”
       “没有意见。”一部分极为活跃的同学异口同声的回答道,剩余的同学则表现出沉默。
        “好,既然大家都没有意见,那我宣布:城关中学班委会今天宣告正式成立,从现在起,请各班干部各司其职,协助各任课老师以及我管理好咱们班的日常事务。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下课!”
        此时此刻,“叮铃铃”的电铃声正好响起。
        李秀兰合上教案和书本正准备离开时,忽然陈佩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说: “李老师,我有个问题想不明白,请问您能回答一下吗?”
       李秀兰迟疑了一下,用友善的目光打量着讲台下这位温婉柔情的美丽女孩,短暂的迟疑使她回想到了多年前的自己。那时候,自己也正是这般大小,每次遇到理解不透的习题,总会用红笔做个记号,利用老师课间休息的时间上前询问。可是今天才开学第二天,还没有学到什么新课,她能对自己提什么问题呢?
      “什么问题,你说吧?”
       “老师,众所周知范伟贤同学是全县今年小升初的状元,为什么他没能当选上班干部?”
       李秀兰大为诧异,她完全被自己提名的这位学习委员给搞晕了,这是什么?这是叫板,这是公开让她这位班主任老师下不了台。在选举班干部这件事上,她本来想按照自己拟定的人选直接任命,可一想到这是自己平生第一次任教、带班,何不给自己所带的班级带来一点民主、愉悦的氛围呢?于是她想到了提名,由自己提名,全班同学举手表决,这样的结果不是和自己任命一样吗?果然不出所料,当她将班干部候选名单向大家公开之后,大多数同学都对她的提名很支持,很配合,当然也有少部分同学做出了弃权。少数服从多数,与之相比,这已经微乎其微了。
       玉不雕不成器。在李秀兰的心目中,范伟贤就是一块沦落山野的玉璞,而自己恰是这引玉雕玉之人。在这块玉璞还未雕成精美绝伦的玉石之前,她绝对不容许有任何人去伤害它,破坏它。让范伟贤当班干部,自己也并不是没想过,相比班上的其他同学,范伟贤是天才,是神童这的确不假,但正因为如此,他更不能去当这个没有多大实际意义的班干部,因为以范伟贤目前的家庭环境,是很难得到其他同学的信服,更何况当班干部事务多,在一定程度上还会影响学习,并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此时此刻,面对陈佩瑶 对自己的发难和质问,李秀兰完全是始料不及,她有些生气,几乎要将这满腔的怒火发泄出去:真是太胆大了,作为一名学生,一个十二三岁的黄毛小丫头,就敢对自己的班主任这样说话,真是没有教养了,太无法无天了。但她还是尽力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因为她从这位温婉柔情,长着一双明净眸子的女孩身上,隐隐约约,仿佛看到了一名中年男子的身影。这名男子经常戴着茶色的石头镜,穿着烤花呢大衣,永远的不苟言笑,使人深不可测,他就是北山县人人尊重,人人敬畏的父母官,县委书记陈志勇。她告诫自己:必须冷静,必须克制自己的情绪,因为三个月前一件潜藏在自己内心深处的秘密事件使她刻骨铭心,终身难忘。
       从北山县时下的说法,所有的人都知道李秀兰 是放弃进甘肃人民出版社的机会,自愿回北山县教育系统工作的。对此举动,有许多人都不解,认为李秀兰傻,完全是一时义气,白白把自己的大好前程给耽搁了。实际内幕却完全不是那样。
      半年前,也就是李秀兰在西北山范大学上学的毕业前夕。西北师范大学中文系分到五个甘肃人民出版社的工作名额,许多同学都争着想去,最后通过层层选拔和考试,李秀兰和其他四名同学脱颖而出。然而谁能想到,两个月后,李秀兰去学生处领派遣证时,派遣证一栏上却赫然写着“北山县”三个大字。李秀兰蒙了,忙问学生处的老师这是怎么回事。一位姓贺的老师冷言冷语地回答说: “这是上面领导的安排。”、
       领导?领导是谁?是学校的领导,还是地方部门的领导?李秀兰拒绝了那张派遣证,经过多方打听,原来自己的分配名额已被某位同学给顶替了,但到底是那位同学顶替,她始终也未打听出个结果来。无奈之下,李秀兰最终又来到了学生处。 恰巧碰上的还是那位贺姓老师。贺老师早已认出了这位倔强但命运不济的女生,狡黠的一笑,说:“领派遣证?”
        “对,领派遣证。”
        “想通了?”
        “想通了。”
        “想通了就好,命背不能怪政府呀!不过好事多磨,宝剑利从磨砺出,遭受点挫折和打击未必就是坏事,也许你还会以此为动力日后干出什么一鸣惊人的大事来。好了,我已在你的档案材料里填写好了,说你是自愿放弃进出甘肃人民版社工作的机会,申请返回原籍支持家乡教育事业,这对你的前途有帮助,你们当地政府也一定会为你分个好单位的。”
       “骗你的大头鬼去吧!一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李秀兰在心里愤愤的骂道,背上行李返回了北山。
       可此时此刻面对自己学生的发难和质问,自己又该如何回答呢?她能把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说出来吗?不能,那当然是不可能的。但我毕竟是老师,是你的班主任,我能怕你吗?别说你是县委书记的女儿。李秀兰眉心紧锁没好气地回答:  “陈佩瑶,作为学习委员你将自己份内的事干好就对了,班主任的工作就没必要你去操心了,放学了,赶紧背着书包往回走!”
       李秀兰说完这些,将门一摔,扬长而去。
      全班同学“嘘”地一声,随后走出了教室。
       范伟贤是最后一个走出教室的,在他在通过门卫室时,王世英正站在门房外笑呵呵地等他。
       “伟伟,过来!我有话对你说。”
       范伟贤走到了王世英的身边。
       “伟伟,回去告诉你爸,让他晚饭后来我家裁缝铺一趟,我有事找他商量。”
       “嗯,知道了!”
       范伟贤欢快地跑出了学校大门。
       此时此刻,相比昨天,范伟贤显得更高兴,心情更舒畅,因为昨天还遇到同班几个坏孩子的欺侮,可今天那几个坏孩子都回家了,再没有找他麻烦。还有一件事,令他心里感到说不出的快慰,那就是陈佩瑶今天竟然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替他争辩。虽然在他的内心深处,对当什么班干部之类的事压根就不感兴趣,但这个世上既然有人替他争辩,那么就表示,还有人在关心他,袒护他,使他在这个全新的集体里感受不到到孤单。
       范伟贤回到家后,父亲樊志彪已经将饭做好。范伟贤将王世英所交代的话转告给了父亲。樊志彪听完后低垂下脑袋,陷入了沉默。
       半小时后,位于北山县新民街13号,教育家属院的一间门面房内,一台缝纫机正“哒哒哒”响个不停,一位五十挂零的妇女正伏在缝纫机前匆忙地加工着衣料。在距缝纫机一米之外的地面上支着一个小炭炉,上面架着一个陶瓷熬茶罐。这是间二十平米左右的屋子,一分为二被隔成两个半间,里面半间为卧室,支着一张双人床,床头旁支着一个绛红色大木箱子,箱面油漆得极为精致和考究,是一对金黄色的鸳鸯戏水图案,外面半间为工作间和厨房,锅、碗、瓢、盆、案板、火炉,等灶具一应俱全,满满登登,仅留下一条不太宽敞的甬道。此时此刻,炭火燃得正旺,熬茶罐也正“吱吱”地冒着热气。两个中年男子正围坐在小炭炉谈论着什么。
      这两位男子正是王世英和范志彪,妇女恰是王世英的生活伴侣田翠英。
      “侉子,这么说来,你往河南跑了两趟,伟伟的户口问题还是没有解决呀?”
      “没有呀!我找民政,找学校,找街道办,找派出所,他们推诿扯皮都说这不是自己职责范围的事,而且说既然伟伟现在人在北山,那户口就应该在北山报,与他们无关。这都怪我呀!怪我当年私心太重,没有将伟伟交还到他亲生父母的手里,我好后悔呀!连死的心都有了!”
      “侉子,你就不要再埋怨自己了,试想一下,要不是你好心当年收养伟伟,你说这孩子能长这么大吗?他能活下来活不下来还是个未知数呢!话既然说到这里了,那我问你,这一次回河南,你就没有一点伟伟亲生父母的消息吗?你原先的邻居刘干妈不是说她见过吗?如果能找见伟伟的亲生父母,也许事情就有了转机了。”
       “别提刘干妈了,这次回河南一个老熟人也没找见,大杂院也被拆迁了,变成了一个塑料制品厂。跑了好多地方,求了好多人,好歹在街道办那里找到了我的户籍资料,这也算是此次回河南的最大收获吧!”
       “那可咋办呀?学校那边非要伟伟的户籍证明材料,你说咱伟伟现在连户口都没报上,更别说什么证明材料了,这到底咋办呀?”
       “没户籍证明材料的结果将会如何?”
      “勒令退学,伟伟将被勒令退学。”
       “退学?伟伟将被勒令退学?这不是要伟伟的命吗?伟伟那么好学,那么优秀,可塑性又那么强,过去在家里我教他时,他做梦都想走进学校,做一名正规的学生,如今好不容易进去了,又要被退学,你说他能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吗?老王,王老师,这次我还得求你呀!求你无论如何都要保住伟伟,不能让他退学呀!”
       “侉子呀,你咋能这么说呢?咱俩认识这么久了,你难道还不了解我的为人,此时此刻,我的心情和你是一样一样的,只要能让伟伟上上学,我哪怕是搭上自己这条老命也心甘情愿。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要想保住伟伟,让伟伟不被退学,只能去找李秀兰了。”
       “李秀兰是谁?”
       “李秀兰是伟伟的班主任,一位敬业、果敢且富正义感的青年女教师,就是她甘愿放弃进甘肃人民出版社工作的机会,自愿回到家乡北山,教书育人,奉献青春。这样的好老师不但令我这个同行钦佩,也一定会在伟伟上学这件事上操心、出力的。”
      “老王,那我们赶紧去找李老师吧?”
      “侉子,这事你就放心交给我吧!明天上班之后我就专程去找人家李老师,将伟伟的实际情况告诉给她,同时希望她能在日常的教学工作中对伟伟有所偏袒。况且昨天王新华在催伟伟户籍档案资料时,我已向他打了招呼,让他在给我们宽限几天。”
       “老王呀,我家伟伟的大恩人呀!你说让我到底怎么感谢你呀!”
      樊志彪老泪纵横,握着王世英的双手,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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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国强个人认证 | 2017-10-22 17:11:17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王国强 于 2017-10-22 17:14 编辑

                                                                                            第二章


     6


      日子在和风细雨中过去了一个月。一月来,范伟贤几乎都是在快乐和愉悦中度过的,没再遭受他人的欺侮和嘲笑,专心致志地听讲课,认真完成作业,和每个同学都友好相处,放学回家后尽力帮爸爸干家务,照顾长年生病的妈妈。这一系列平静的背后与王世英和李秀兰默默无私的帮助是分不开的。
       与樊志彪交谈后的第二天,王世英专门找到了李秀兰,向她讲述了范伟贤凄惨的个人身世及目前所面临的困境。李秀兰震撼了,过去她对范伟贤的身世和家境只是简单听人说起过, 当时只觉得可怜、离奇,现在经过王世英细细叙说一遍之后,她不由揪心得厉害,深深为范伟贤的不幸身世和处境所同情,同时心中升起一个大胆的想法:她要帮助这个可怜的学生,就像姐姐对弟弟的那种帮助,默默的存在于心中,付诸具体的行动当中。
       “王老师,帮助范伟贤同学摆脱困境,让他在逆境中健康成长,现在已不是你一人在孤军奋战了,如今还有我李秀兰,我们并肩作战好吗?”
       “好啊,太好了,有你这么一位战友,我感觉心里踏实多了,仿佛看到了伟伟光明的未来和前途,同时感到说不出的高兴和快乐。”
       期间 ,李秀兰还专门找了一次校长齐和平,以初一(2)班班主任的身份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和观点。
      “齐校长,我认为范伟贤同学无学籍档案这件事是社会和时代造成的失误,我们不能把社会和时代造成的失误强加在一个身世和处境都极为凄惨的孤儿身上,这样对待他未免太不公平了!况且范伟贤同学又那么优秀,是天才,是极为罕见的可造就之才,如果我们仅仅因为他目前还没有报上户口,没有学籍档案,就让他退学的话,我们做老师内心会不安的,会自责的。”
      “小李呀,你说的这些话都对,所讲的道理我都懂,我不单是一名校长,更是一名老师,还是一名父亲。范伟贤同学的身世、处境确实凄惨,令人动容,但我又能怎么办呢?我总不能违背原则,违犯组织纪律呀!”
       “但我们可以尽力去帮助他呀?”
      “帮助,怎么帮助?我是县长还是县委书记,手中能有多大的权利,就能为一个流浪的孤儿轻而易举地报上户口?除非我是陈志勇。”
       “这么说只要县委陈书记出面,这事一定就能办妥?”
       “对,一定能!只要他出面,这事就能办妥,毕竟他是县委书记嘛!”
      李秀兰心中一阵窃喜,因为她想到了一个人——陈佩瑶。陈佩瑶不正是陈志勇的宝贝女儿嘛,她也算得上能为范伟贤解决户口的关键人物了。
       “齐校长,您先忙,我就不打扰了!”
       李秀兰开心地一笑,告别齐和平,快步走出了他的办公室。
       第二天,最后一节课恰是语文午自习。下课了,李秀兰将教案和书本一合,说: “陈佩瑶到我办公室来一下,其他同学,放学!”
      “老师再见!”
      “同学们再见!”
      李秀兰夹着教案和书本走出了教室,其他同学纷纷 凝视了一下陈佩瑶,才背起书包离开了教室。大家不明白这位爱和老师较劲的学习委员又犯下什么“弥天大罪”,会被班主任单独叫去问话。
       五分钟后,背着书包,一脸茫然 的陈佩瑶向班主任李秀兰的办公室走去。老师叫学生问话,一般都不是什么好事,多为学生犯了错误老师却碍于情面不愿当众训斥,所采取的一种委婉、曲线的教育方式。陈佩瑶自感自己这几天也没范啥错误呀,今天却被班主任叫去问话,真闹得她一头雾水。“问话就问话吧!我陈佩瑶行得端,走得正,长这么大,天不怕,地不怕,难道还怕班主任问话吗?”陈佩瑶这么想着转眼便来到了李秀兰的办公室门口。
      “报告!”
      “进来。”
      陈佩瑶走进了李秀兰的办公室,此时李秀兰正在伏案批改作业。李秀兰停下了手中的工作,望着陈佩瑶莞尔一笑,这一笑显得那么和蔼,那么亲密无间,就像是姐姐对妹妹的关爱之笑,又像是闺蜜之间 彼此欣赏,彼此依恋,纯真友谊的一笑。
       “佩瑶,坐下吧!想喝什么,橘子水还是茶水?” 李秀兰指了指办公桌对面的一张木靠背椅说道。
       “老师,您别倒了,我口不渴,什么也不喝。”
       “怎么能这么说呢,老师今天叫你来可没把你当学生,是把你当朋友,当妹妹对待的,虽然老师在课堂上表面凶巴巴的,那都是工作上不得已而为之的假象,其实老师也有一颗像你们一样年轻,一样火热的心,因为在半年之前老师也是一名学生,只不过比你们高几届罢了。不介意的话,我今天就请你和橘子水,因为在上大学期间,我们宿舍的六个女生经常围坐在一起喝橘子水,那美好的场景多么令人留恋和难忘呀!”
      李秀兰打开抽屉,取出一袋橘子粉,往两只洗好玻璃杯各倒了些,打开热水瓶,倒上开水,刹那间,两杯充满香气的橘子水就冲好了。
       “老师,谢谢你!你真好,过去我不该冲撞你,让你难堪。对不起!”
       陈佩瑶接过李秀兰递过来的一玻璃杯橘子水,脸颊一红,感动得眼眶里竟有些泪光闪闪了。她是一个倔强自负的女孩,自认眼睛里容不得沙子,追求公平、公正,喜欢和世上的一切不平事较劲、做斗争;她又是一个正直、善良的女孩,总是乐于施善,喜欢帮助身边的弱势群体;她又是一个单纯,缺乏心机的女孩,最见不得别人对自己好,常常糊里糊涂的被人利用而自我感觉良好;她呀,就是一张洁白纯净的白纸,渴望未来有位懂她,爱她,欣赏她,包容她,关心她,体贴她,呵护她的人携手并肩,相伴一生,共同刻画下一幅精彩纷呈的人生画卷。
       “佩瑶,你是位积极上进、正直善良的好女孩,老师一直把你当朋友,当妹妹,今天老师确实有一件特别棘手的事需要你帮助,也只有你才能帮助老师。”
       “老师,你说吧,什么事,只要我能办到的,我一定尽力去办。”
      “佩瑶,你了解范伟贤同学吗?”
      “了解呀,他是天才神童,是今年全县小升初的状元,也是我最为钦佩的同学。怎么了,他有事吗?”
      “是的,他犯上事了,现在学校准备除名他,让他退学。”
       “这怎么可能呢?他那么优秀,是天才,要知道扼杀天才就等于犯罪,是齐校长的意思吗?我要找他伦理去!”
      “佩瑶,你先别激动,这不是谁个人的意思,而是因为范伟贤同学的出身和家境太过于特殊了,他迄今为止连户籍都没有,更别说学籍档案了。按国家政策这样的人是没有资格入学的,如果学校强行留下,就会有人被处分的。”
      于是,李秀兰把自己从王世英口中所听到的范伟贤身世又细细向陈佩瑶叙说了一遍,但一再叮咛,此事万万不能再告诉别人。
       陈佩瑶听得目瞪口呆,眼泪吧嗒吧嗒地直往下流。
       “李老师,作为同学我万万没有想到范伟贤同学的出身和家境是那般凄惨。你尽管告诉我,怎样做才能让范伟贤不被退学,而且这件事我管定了,哪怕我陈佩瑶失学,都不能让范伟贤同学失学。”
       “佩瑶,老师就等你这句话呢!只要你将这封信交给你爸爸,且让他一定看了,同时能抽空接见一下老师,这就大功告成一半了,如果后面老师再需要你帮助,老师再找你。”
       李秀兰打开抽屉,取出一封信,信封上醒目地写着“县委陈书记亲启”几个大字。
       陈佩瑶接过信,向李秀兰深深地鞠了一躬,转身跨出了办公室。
       翌日。
       清晨八点,北山县委机关大楼,所有的干部职工都按部就班、紧张有序地进入了工作状态。县委书记陈志勇像往常一样,早早地来到办公室,在此之前,早已有通讯员将他办公室打扫干净,在锅炉房打来了满满两大壶开水。
       陈志勇行伍出身,祖籍山东平阴,参加过对越自卫反击战,立过功,受到过表彰,五年前转业到地方,期初任渭城市 公安局政委,三年前接受组织委派,到北山县担任县委书记一职。他身材魁梧、浓眉大眼、天庭饱满,典型的山东大汉形象,又是位党性、组织性极强的人民好干部。
      昨天下午,陈志勇刚一下班回到家,大女儿佩瑶便围了上来,接住了爸爸的公文包,娇嗔地说:
      “爸,女儿今天可有一件事央求老爸帮忙,还往老爸答应,给女儿一个面子呦!”
      “那要看你说的什么事了。只要爸爸能办到的,爸爸一定答应你。”
      “有人给你写了封信,而且还希望得到您的接见。”
      “你这孩子咋就这么不懂事,早就对你说过不要随便接受别人的东西,更不能随便向别人许诺什么,怎么就听不进去呢?要知道,这样的话你会影响到爸爸的工作的。”
       “爸,这道理我懂,可是今天事出又因,这封信是我班主任写的,就是那位放弃进甘肃人民出版社的工作机会,自愿来咱们北山县振兴教育事业的女大学生李秀兰写的。她人可好了,书也教得可棒了,是为了帮助我们班那位天才神童范伟贤才求您的,因为他十二岁了,至今连户口都未能报上。”
      “这事绝对不行,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党政机关各部门各有分工和职能区别,上学的问题可以去找教育局,报户口可以直接去找父母户籍所在地的乡、镇政府,找我反应问题可以直接找县委办。”
       “爸,你先看看我们李老师的来信再做决定嘛?”
       无奈之下, 陈志勇只好接过女儿手中的那封信。
尊敬的县委陈书记:
  您好!
  作为一名刚走上工作岗位、资历浅薄的一线教师,今天给你写信实感冒昧和唐突,但我目前确实面临一件非常棘手的事情,需要得到您的关照和帮助。
  我所带的班级中有一名学生名叫范伟贤,本是名弃婴,现被一位名叫范志彪的劳改释放犯收养。范志彪河南籍人士,心底善良但却命运多舛,原是郑州大学的一名代课教师,后在文革中因反革命罪被获刑八年。出狱后,丢失公职的他只能以捡收破烂为生。他待范伟贤爱如己出,后在流亡旅途中巧遇并搭救了一名智障女,最终在咱北山县北关组建成一个窝棚家庭。在范伟贤年满入学年龄之时,范父三次往返于北山、河南两地,四处奔波于学校以及你所说的党政各部门,结果都未能如愿。无奈之下,范父只好边收捡破烂,边利用借来的教科书为儿子传授学业。五年后,范伟贤在爱心教师王世英的帮助下参加了今年的小升初考试,结果一举夺魁,成为盛名一时的天才神童,小升初状元。再后来,在王世英老师的极力保举和齐校长暗中通融下,范伟贤最终在我们城关中报名入学,但齐校长提出的条件是入学一个月之内,范伟贤必须将学籍档案办理健全,否则只能劝其自动退学。
   如今,一月期限已满,范伟贤别说什么学籍档案,就是连户口也未能办下,此时此刻还望陈书记体恤民情,督促有关部门能尽快解决范伟贤同学的户籍关系。
                                                                             此致!敬礼!
                                                                            北山县城关中学: 李秀兰   
                                                                            1986年10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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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素之个人认证 | 2017-10-29 00:00:53 | 显示全部楼层
拜读老师佳作,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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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国强个人认证 | 2017-10-31 18:48:27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王国强 于 2017-10-31 18:50 编辑

              7

        
   
      此时此刻,陈志勇再一次打开了女儿佩瑶递给他的这封信,沉思片刻之后,在信的尾页作出了批示:请城关镇党委梁有明同志阅办,尽快按有关政策落实范志彪一家的户口问题。后面署名:陈志勇 。然后他拨通了县委办公室的电话:
       “办公室吗?让秘书小田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不一会儿,一位面容清瘦,肤色白净的男子走进了陈志勇办公室。男子名叫田启航,是北山县委办公室秘书。
      “陈书记,您找我?”
      “小田,我收到一封群众来信,反映在咱们县北关地区居住着一家外来户,他们的孩子已经十二岁了,迄今为止连户口都没有报上,以至于影响到孩子的正常入学。要知道,今年四月,国家刚颁布了九年义务教育法,我们不能因这件事给咱们北山县抹黑呀!这件事就交给城关镇去办吧!具体事项由他梁有明负责。”
      “是,陈书记!我一定把您的指示向梁书记传达。”
      田启航从陈志勇手中接过信,走了出去。他骑了辆公用自行车向城关镇赶去。
      城关镇政府位于南门街,二十分钟后,骑着自行车的田启航和正准备出外办事的镇党委书记梁有明,在城关镇大门口碰了个正着。
      “梁书记,我正准备去找你呢!没想到正好把你给碰上了。”
     “田大秘书,是不是又有什么指示向我传达。”
      “正是,正是,是陈书记的批示,让我亲手交给你。”
      “那咱们到我的办公室边喝茶边谈公事。你田大秘书如今可是陈书记身边的红人,我梁某人可不敢怠慢,日后还仰仗田大秘书的庇护呢!”
        “客气了,我们都是党的人,都是陈书记手下的兵,不分彼此,那就里面谈吧!”
      田启航停好自行车和梁有明亲热地握着手,并肩走进了梁有明的办公室。
      梁有明的办公室是一个套间,里面为宿舍,外面为办公室。梁有明为田启航沏上一杯茉莉花茶。田启航取出信,交到梁有明的手里,并将陈志勇的口头指示做一传达。
       梁有明接过信,仔细看了一遍,倒吸了一口冷气,说: “陈书记分配给我的任务艰巨呀,这范志彪的户口如今还在河南,他和老婆连个结婚证都没有,这事不好办呀!”
       “不好办?这啥事能难出你梁书记呀!陈书记说了,你梁有明一定能将此事办好,办快,办妥。好了,我走了,下午还要开常委会,我还急着回去准备会场呢!就不打扰你了。梁书记,告辞了,我走了!”
      “那我把你送一下。”
      “不送了!”
       田启航话一说完,跨上自行车,窜出了城关镇政府大院。
       梁有明望着田启航离去的背影,再看了一眼手中的这封信,一拍脑门,马上想起一个人来:王宏科。
      王宏科是城关镇的副镇长,分管农业、人口、计生以及综治维稳工作,此时此刻他正带着计生专干侯玉平在五一村检查计划生育工作。在一农户家中检查时,村长李军突然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王镇长,刚才镇政府给村里打来了电话,让你赶紧回去呢!下午两点钟镇党委要召开党委扩大会,让你准时参加。”
      “开啥鸟会嘛!就说我下乡进了村组,找不见人,联系不上。”
     “说是传达县委陈书记的指示精神,是关于人口和户籍方面的,让你务必参加。”
      “梁有明他啥意思,这不明摆着整治我吗?昨天下午通知我今上午到五一村下乡,乡还未下完,又通知我回镇上开党委会,还处处拿陈书记这顶帽子压我,我这副镇长的日子难过呀!”
      王宏科嘴上虽然这么唠叨着,可下半身那两条腿却没敢丝毫懈怠,将下乡任务给侯玉平一交代,饭也没顾上吃,骑上自行车,向镇政府赶去。
      待王宏科人困马乏、汗流浃背地赶回到镇政府时,已是下午两点,镇政府机关的工作人员正一个个打着哈欠、摇头晃脑、迈着八字步,向办公室走去。
      “王镇长好神速呀,早上去下乡,下午刚上班便赶回来了。”有人对王宏科打起了招呼。
      “哦,回来了,下午开党委会。”
       “领导就是忙呀!每天日理万机。”
      “干工作嘛!就是这个样子。”
       “王镇长,正等你呢,你可算回来了!看来咱镇上一刻也离不开你这位实干派领导呀!县委发文有大任务,陈书记钦点你的将呀!快进屋,里面谈。”这时候梁有明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说道,他好像专门在这里等王宏科似的。
       “办公室不是通知开党委会吗?”王宏科被面前这位顶头上司的一席话搞得云里雾里。
      “开啥党委会?不说开党委会你能这么快赶回来吗?你这位老弟呀,干起工作来,废寝忘食,一副拼命三郎的劲,我还不了解。”
       两人边说边进了梁有明的办公室。
       王宏科刚洗把脸,擦干净头上、脸上的汗珠和水珠,灶师傅老周便端着两大碗油汪汪的臊子面走了进来。
       “两位领导慢用,吃完了我再端。”老周将面放在桌上,识趣地将门一拉出去了。
       王宏科确实饿了,清早下乡前就吃了两个馒头一碗稀饭,按村上安排,会在中午十二点进农户家里吃工饭,谁料临吃饭时,他又被办公室的一个电话叫了回来,中间的午饭当然给耽搁了。在往回赶时,他还担心老周会不会给他留饭,因为在这个二十七人组成的镇机关大院里,他这个副镇长呀,混得真不是怎么样,有时还不如有些政治有背景或见风使舵,善于溜须拍马的普通干事。
       他对顶头上司梁有明那是格外的了解,此人阴奉阳违,善于巴结领导,人前是人,人后是“鬼”,对于下属,用上谁时,便甜言蜜语把你夸个没完,用不上时,便想尽法子挤兑你,下绊脚石,让你在单位里难堪、出丑。今天梁有明能这么热情地招待他,看来一定遇上了什么棘手的事情。
      王宏科三下五除二将一大碗臊子面吃了个精光,再抬头看梁有明时,他竟连筷子也没动一下,只是慈眉善目、乐呵呵地望着自己笑。
      “梁书记,你咋不吃呢?”
      “老弟呀,我都吃过了!知道你爱吃面,便特意安排老周给你专门做的,这一碗继续吃,吃完了让老周再给你端。”
       梁有明走上前来,在王宏科肩头轻轻地拍了两下,然后将另一碗面端起递到王宏科手里。这一系列举动搞得王宏科备受感动。他出身农家,家庭条件一直不好,自小吃过苦,受过罪,饱受了缺吃少穿的生活煎熬,深懂农业对一个国家的至关重要,更感同身受现在许多农民自认最大的幸福就是:早晨、下午白面馒头尽饱吃,中午甩开肚皮臊子面大碗咥,逢年过节猪肉炖粉条、肥肉片片嘴流油。初中毕业时,他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初中专,填写志愿时,可选择的学校有财校、师范学校、卫校、工业学校、农校等八大学校。他毫不犹豫的在志愿表上填写了农校。农校即渭城市农业学校。农校毕业后,他分配进北山县农科所担任农业调研员一职,后因工作敬业、认真、踏实,又被提拔为农科所副所长、所长,两年前调任城关镇人民政府,担任副镇长一职。
       同时,他又是个受不得别人半点好的人,一点小恩小惠便会使他备受感动、感激不尽,甘愿为对方赴汤蹈火,且在所不惜。
       “梁书记,有啥工作安排,你就对我直接说吧!”
       “工作嘛,很简单!事情呀,也是小事一桩。你知道咱北山县收破烂的樊志彪,范侉子吗?”
      “知道呀!他不是整天转街走巷,拉个架子车收破烂吗,是不是他犯啥事了?”
       “他啥事都没犯,是有人替他出风头,要求给他全家解决户口。说起这个范志彪呀,确实是个十足的泼皮无赖,本是名大学教师,却不好好教书,写什么反动诗,结果锒铛入狱,被判刑八年。刑满出狱后,他不思悔改,继续祸害一方,先后拐骗婴儿一名,良家妇女一位,最后沦落到咱北山县干起了收购破烂的行当。五年前,我还在咱城关镇担任镇长一职,不,当时还叫城关人民公社,我是公社主任。他便四处上访,要求给他家解决户口,还跑到公社大院赖着不走,我便安排当时的派出所张所长狠狠地把这家伙教训了一顿。此后,他才老实了许多。”
       “梁书记,按当时政策,因文革问题迁徙异地的流动人口都可以就地落户呀!你咋给他不办呢?”
      “给他办?他一个河南侉子,谁给他办?给狗办都不可能给他办户口,给狗办了狗见了我还会摇一下尾巴,给他办了他只会扰乱咱城关镇的社会治安,说不定又把谁家的媳妇、娃娃拐骗走了。”
       “那这次咱咋办?”
      “这次和上次不一样了,这次有人直接捅到了陈书记那里。陈书记已做了批示,让咱们立马办,我还敢再拖着不办吗?所以把你叫回来具体研究一下对策。好了,你不是分管人口和计生吗?此事就由你全权负责到底,尽快按有关政策将范志彪一家的户口落实到实处,此事越快越好,你看一周够吗?因为这可是陈书记亲自督办的事情,也是咱城关镇目前的头等工作。我们可不能让领导指着咱鼻尖骂咱们一无是处呀?”
      梁有明将那封信递给王宏科。王宏科此时也恰将第二碗臊子面吃完,抹了一下嘴,打了个饱嗝。他接过信粗略的看过了一边说:  “梁书记,范志彪的问题我早有所闻,饭吃后,我就着手去办,如果顺利的话,一周之内绝对将他家的户口拿下。”
        “王老弟,你可是我梁有明麾下最得力的一名干将呀!有你这样的实干派做助手,是我梁某的荣幸。好,老哥祝你马到成功!”
       “多谢梁书记起重和栽培,那我就走了!”
      “你走吧!老弟好好干,等待下届选举时,我一定向组织推荐你,力争将你扶正。”
       王宏科骑上自行车又出发了。望着王宏科渐行渐远的身影,梁有明微微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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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国强个人认证 | 2017-11-12 15:07:56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王国强 于 2017-11-12 15:09 编辑

       8


      王宏科骑着自行车一路疾行,脑海里不断浮现出范志彪衣衫褴褛,整天拉着拉着架子车走街串巷的模样。“大学教师,写反动诗,劳改释放犯,拐骗儿童妇女,为给儿子解决户口赖在公社大院不走。”这一系列攻击性的话语深深地刺痛着这位优秀共产党员、基层领导干部的心,同时在他内心深处升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愧疚感和自责感:是啊,自己参加工作十多年,在这个副镇长的位子上也干了整两个年头,现在看来还是对基层群众、弱势群体的关心不到位。自己出身农家,自认农业是经济发展的前提和命脉,对农村群众也怀有极为深厚的感情,恰就是这一点,使他忽略了在城区,在自己所生活的这座北山县城,同样还有一些群众的生活是那么艰难,家庭中还存在着这样或那样的问题亟待解决,更需要政府的关心、照顾、和抚慰。
       半小时之后,王宏科骑车来到了位于城乡结合部的北关村,村口有几个小孩正在玩跳皮筋。
       “小朋友,你知道有一户专收破烂的范姓人家在哪里住吗?”
       “你说的是范侉子家吧?我知道,在村子西头,好大的院落,院子里瓶瓶罐罐啥东西都有,房顶是牛毛毡搭建的,还有一条大黄狗呢,可凶了,小心咬你呦!”
       “叔叔,你去范侉子家干什么呀,是卖破烂吗?我看你车子上也没带什么东西呀?”
      “叔叔不卖破烂,是镇政府的,去他家了解点情况。”
       “叔叔,你真怪,去他家了解啥情况?要知道在我们村是没人搭理这家外地侉子的。”
      王宏科鼻尖一酸,赶紧跨上车子向村西方向骑去。在村西距离其他居住户约二百米的一个大院子里,王宏科看到了满院堆放的废纸箱、酒瓶,废铜烂铁,同时闻到一股刺鼻的酸臭味。没错,大概这就是范志彪家了。
        “老范在家吗?”
        “汪——汪——”
       “谁呀?”
         “我是镇政府的,到你家了解点情况。”
       “原来是国家干部,稀客呀,怪不得今早上我见白杨树上有两只喜鹊喳喳叫。喜鹊报喜,贵人驾到。看来我范志彪时来运转喽!”
      “老范,就你一个人在家?”王宏科就地坐到院子里的一张四方凳子上,打开了公文包,取出了笔记本和笔,准备做一些记录。
       王宏科一年四季经常下乡,进村组、深入田间地头,调研农村的矛盾纠纷及经济状况。每到一处,他一边耐心地听农民讲解,一边做详细记录,回村上后召集村干部制定可行性方案,村上解决不了的,回镇上上报领导,召开党委会研究解决。两年来,在副镇长这个岗位上,他始终坚持“群众工作无小事”的工作方式,为辖区群众解决实际问题六百多件,书写工作记录本十二本,受到当地群众的一致好评。虽然他在镇机关大院里混得不咋样,在上级领导心目中印象也并不是多么太好,但是他在基层群众中却是威望极高,“有困难,找王镇长,没错!”已经成为当地群众的一句口头禅。
      “娃上学去了,他妈在屋里炕上睡着了。同志,您贵姓?”范志彪走进屋子倒了一杯水递到王宏科的手里说道。
      “我姓王,名叫王宏科。”
       “这么说你就是传说中的青天镇长王宏科?失敬!失敬!”
       “青天算不上,王宏科的确不假,但不是镇长,只是副镇长。”
      “副镇长也好呀,副镇长也能帮我伟伟把户口给报上呀!原先就有人给我出主意让我去找你,可五年前我去过镇上,结果还遭了一顿打,我是被打怕了,所以一直迟迟拖着不敢去找你。”
      “老范,我是共产党员,是人民的公仆,是组织派来为大家解决问题、办实事的工作人员,有啥不敢找的。老实对你说吧,我这次来就是专门为你家解决户口问题的,但是你要积极配合我,把你的籍贯、简历实实在在地讲清楚,这样才有利于我开展后面的工作。”
      “王镇长,只要能为我家报上户口,让我伟伟顺顺当当的上学,这就是天大的好事,我咋能隐瞒政府呢!”
       于是,范志彪就将自己在文革期间曾因发表过几首对时局不满的小诗,以反革命罪获刑八年,出狱后,丢失工作又如何以收捡破烂为生,期间又如何捡得弃婴,最后在孩子亲生父母寻上门时,又私心作祟带着孩子四处逃亡,最后流落到北山县的经过讲了一遍。
      “老范,你说的这些事情,在此之前我都多多少少知道一些,和社会上流传的基本吻合。我现在要问的是你和你的妻子是如何认识的,她的籍贯在哪里,你们有合法的婚姻手续吗?”
       范志彪猛然被王宏科这么一问,一下子脸色涨红,同时显得有些激动: “这——这咋说呢!她一个傻子,没有任何的生存能力,也讲不清她的家庭住址和先前经历,这么对你说吧,她是我带伟伟逃难途中在半路捡的,当时她正遭受坏人的欺侮,我赶走了坏人,本想将她送回家中,但却从她嘴里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我同情她,可怜她,以防她再遭受坏人的欺侮,便只好将她带在身边,最后来到了北山县。王镇长,我听出来你话里的意思,你是怀疑我拐骗妇女吧?其实好多人都背后这么说,要知道这是污蔑,污蔑呀!”
      “老范,你情绪不要激动,我只是例行组织调查罢了,绝没有丝毫污蔑你的意思。其实这是对你好,只有你把事情说清楚了,你的冤屈才会大白于天下,别人才不会在你背后乱嚼舌头,你也才能堂堂正正的做人。”
      “王镇长,你既然这么说,那我就把自己与娃他妈相识的经过对你细说一遍吧!要知道,这件事我可是压在心里对谁都没讲过呀!”
       那天,范志彪听从刘干妈的注意,拉着三岁的范伟贤一路西行,一路上风餐露宿,半捡拾破烂,半沿路乞讨。半年后,他们父子二人来到了陕西的华阴地界,路过一片小树林时,看见两名男子正在猥亵一名年轻妇女。
       范志彪一贯是个爱憎分明、伸张正义之人。光天化日之下,他岂能容歹徒在自己眼皮底下胡作非为,但歹徒是两人,自己又是个长期营养不良,面黄肌瘦的羸弱之辈,再加上一路辛劳,要想单打独斗制服歹徒肯定不行。他心生一计,大声疾呼:“快来人呀,抓流氓呀!快到树林里抓流氓呀!”
      两歹徒做坏事时本就心虚,猛然听到不远处有人大声呐喊“抓流氓”,一下惊慌失措,扔下妇女拔腿就跑,片刻之间便不见踪影。
       范志彪拉着儿子来到妇女面前,见妇女精神恍惚、头发凌乱,脸上污迹斑斑,于是问道: “同志,你是哪里人?名字叫啥?我送你回家?”
        “白玉凤,二十八,嘿嘿嘿!”
       再问还是那句话“白玉凤,二十八”。原来是名傻子。
      范志彪有心将妇女留在原地,自己带着儿子继续前行,却怕这样走后妇女再次受到坏人欺侮。“怎么办?”最后他决定带着妇女一路同行,边走边沿途打听她的家庭住址,看有没有人能认识她,于是继续问道: “同志,既然你记不清你家在哪里了,那你愿意跟我一起走吗?”
       “嘿嘿嘿!”妇女点了点头。
        范志彪从车上取下一个装满水的塑料大水壶,再取下一个搪瓷脸盆,倒了些水,端到妇女面前,帮她擦洗净脸上的污迹,再取出一把小梳子,将她头发梳理整齐,找了个皮筋扎上。
      经过一番梳洗打扮,妇女显得耐看多了,倒显出几分姿色。就这样,范志彪拉着车,白玉凤推着车,拉着儿子一路继续西行。沿途,范志彪倒也向路人打听过,但没有一个人认识白玉凤。如此又过了半年,他们来到北山县,组建成一个窝棚家庭,距今已过去了九年。
       听完范志彪的一番讲述,王宏科的眼圈湿润了。说什么泼皮无赖,说什么拐骗妇女儿童,这么心地善良、富有正义感、富有爱心的好人,偏偏被周围人误解着、孤立着、诋毁着,这到底是怎么了?好人为什么总得不到好报呢?
        “老范,让你受苦了!你的切身经历再次对我们这些基层干部敲响了警钟:还是我们日常工作不到位,没落到实处呀!文革十年,我们确实遗留下许多冤案、假案,也使好多同志饱受了许多不公平的待遇。好在我们的党和政府积极拨乱反正,纠正和解决了当时的历史遗留问题,使他们恢复了名誉,重新返回到工作岗位。你后来为啥不找组织翻案呢?”
      “去了,去学校找了几次,可领导都换了,没人理睬,最终也就一直这么隔着,加之我长年在咱北山带着,和老家那边已没多少来往。”
        “那你的户口还在吗?”
        “在,在街道办事处,上一次我回郑州还专门查了一回。”
       “只要户口在就好,我先回镇上出具一份介绍信,明天咱俩就出发,去郑州找当地政府把你的户口迁回来,就地落到北关村吧!现在城镇户口不好办,希望你能理解。”
      “那真是太感谢你了,王镇长。大家都把你喊王青天,真是不虚此名呀!”
       “老范,不敢给我乱戴高帽子,否则我会犯错误的。我哪是什么青天,只有我们的党,我们的政府才是广大老百姓头顶的一片青天。好了,你在家收拾一下,咱们明天一块去郑州。”
       王宏科说完这些话,站起身来,跨上自行车又向镇政府赶去。、
       王宏科一路疾行,车子蹬得飞快,一回到镇政府马上将范志彪的调查结果向梁有明做了汇报,并提出第二天携范志彪一起去河南郑州将他的户口迁回。此建议得到梁有明的大力赞扬和肯定,并当即指示镇政府办公室给王宏科开具出差证明和介绍信。梁有明拍拍王宏科的肩膀笑呵呵地说:  “宏科,你务实的工作作风和敬业精神令人赞叹呀,所取得的成绩也是有目共睹的,年龄嘛!三十二岁,正当年,是干事业的大好年华,好好干,仕途无量呀!日后老哥也许还要靠你照应呢!”
      “梁书记,您哪里话?在宏科的心目中,您是我的靠山、主心骨,没有您的提携和栽培,宏科啥都不是呀!在仕途上,您一定还会更上一层楼的。”
     “话是这么说,可长江前浪推后浪,年龄不饶人呀!我如今已是奔五的人了,早已不在培养梯队的行列了,日落西山了!”
    “ 梁书记,请放心,您的照应和帮助宏科永世难忘。”
      王宏科紧紧地握住梁有明的双手,四目双望,情绪激动,胜似一场新旧领导的职务交接仪式。
      第二天一大早 ,王宏科和范志彪坐从北山发往渭城的第一趟班车,到达渭城后又改坐火车向郑州赶去。五天后,正当梁有明在镇政府院子焦急万分的团团转时,一脸倦容、风尘仆仆的王宏科终于出现在他的面前。
      “梁书记,我回来了!”
     “事情办得咋样?”
      “非常顺利,范志彪的户口迁回来了。”
     “快,屋里坐!这次去河南可把你给累坏了!”
       “还行。”
      王宏科和梁有明并肩走进了办公室。
       事情 的确很顺利,郑州那边基本没费多少口舌便把准迁手续给办了。那位工作人员还用怀疑的目光打量了一下王宏科和范志彪,因为他想不通还有人会把户口从郑州市往那么偏僻的一个西部小县迁?费时就费在坐车上面。渭城是小站,过往客车并不多,去郑州方向的车每天来回只有一趟,而且又是慢车,所以就耽搁了些时日。
      进办公室后,梁有明说: “宏科,一连让你跑了五天,确实让你辛苦了,我本来打断后面的事派别人去干,但思前想后还是觉得别人不放心,因为这是陈书记亲自督办的事,马虎不得,更怕有个闪失,这样吧!今天你就回家好好休息一下,明天你去趟北关村把范志彪一家的户口落到实处。既然他现在住在北关村,那就把户口就地插在那里吧!范志彪和白玉凤现在虽是事实夫妻,可至今连个啥手续都没有,明天就让范志彪来趟镇上,给他两口补办个结婚证,这也就不夹咱的手了。”
       “梁书记,你和我的想法不谋而合呀!我也是这么想的,我俩刚才还在一块呢!回到县城后,我劝他到镇上来坐坐,可此人生性懦弱,又不爱说话,说他怕见您,不敢来。”
        “哈哈!好这个老范,看来他还记着五年前那档子事呀!还给我记着仇呢!你去告诉他,明天让他大胆来,我这个镇党委书记当着全镇机关大院人的面亲自给他颁发结婚证书,让他体体面、风风光光地走出镇政府大院,以后抬起胸部底气十足的做人。”
     “梁书记,您的转变真是太快了,五天前您还骂他是泼皮无赖呢!今天倒张口一个老范,闭口一个老范,就像似老朋友似的。”
      “哈哈哈哈!” 梁有明爽朗的笑着,在王宏科肩头轻轻捶了一拳,诡秘地说道,“宏科,你说这话只说明你在官场上还是不太老道,啥叫为官之道,为官之道就是:谁的话都不能全信,谁的话也都不能不信;没有永远的敌人,亦没有永远的朋友。此一时,彼一时吗?当年他是个破落的流浪汉,如今却是连县委书记都惊动的角色,你说他现在能不是我的朋友吗?”
       “谢谢老领导的栽培和教诲,看来今天我又学了一招。放心吧,您交代我的任务我一定办好、办快、办到实处,明天我就去北关村,后天去城关中学和教育局。七天之内,你交给我的任务绝对完成。”
      “长江后浪推前浪,把前任拍倒在 沙滩上。王镇长,了不起呀,前途无量呀!据我预感:有日之年,这块土地上人民将不止称呼你王镇长,还将称呼你王县长呢!”
       “老领导,说得太远了,玩笑不能开得太大,以防隔墙有耳,让人笑话。好了,我回家了,明天还要完成您交给我的工作呢!”
       王宏科举起右手,向梁有明做了个好似敬礼又好似再见的姿势,转身走出了办公室。梁有明则回味着二人刚才一系列的谈话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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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国强个人认证 | 2017-12-7 17:57:09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王国强 于 2017-12-7 17:58 编辑

       9


       话说北山县城关镇北关村,本也是相对贫瘠的村子,人均耕地面积少,地处平川,靠天吃饭,民国年间闹年馑,常有人拖拖家带口去一百多里外的大山深处躲饥荒,待年馑过去之后才回来。年馑,年馑,好像专门是给北关人量身定制的。三四月的天气,黄灿灿的太阳从早晒到黑,天瓦蓝瓦蓝,一朵云也看不见,一丝风更没有,这样的天气一晒就晒到了五六月,麦子成熟的季节,可这时的麦田早晒脱了皮,裂成了纵横交错的大口子,麦秆、麦穗全枯黄一片,更别提什么麦粒了——绝收;或者,这年雨水充足,麦子涨势也好,可快到搭镰收割之时,西南风猛起,乌云密布,一连十多天的连阴雨,下下停停,停停下下,麦田里更是水汪汪一片,麦秆黒褐,麦穗油绿长毛,变成了一地的草绿色狼牙棒;或者临近收麦之季,猛下一场冰雹,豆粒大的冰雹噼里啪啦直往下灌,最后再来上一场龙卷风,再去趟田里看,好家伙,一片金黄,丰收在望的麦子齐刷刷被冰雹打了个精光,连麦秆也被打倒在地,黄澄澄的麦粒全被钉在了地缝。
       一遇上年馑,北关村人就往山里跑,有奔亲戚的,有寻个塌窑烂舍自谋出路的,也有带着儿女乞讨要饭的,俗称躲年馑。山里人穷、日子过得清苦,可山里地广人稀,遇上啥灾啥难好像都能过得去。山里人也像北关村人一样种麦种玉米,可收成却远不如北关村。山里地多,只要人勤快,好像总有种不完的地。躲过秋播夏收农忙两季,山里人便把那些空闲地、下等地,耙匀整平,点瓜种豆,种荞麦、种谷子,种土豆、地瓜,红、白萝卜,等等。这些干菜杂粮,在丰收之年上不了席面的食材,遇到年馑,却被制成了各色各样,令人羡慕、眼馋的美味佳肴。 山里人大多都住窑洞,窑洞之内又有拐窑。拐窑里往往还设有地窖,可以储藏食物,也可以躲避匪患。窑洞冬暖夏凉,拐窑里下面的储藏室更是物华天宝的福地,食物储藏在里面,根本不怕霉变,更不怕冻坏。当饿得浮肿,面色蜡黄的北关村人,一脸囧相可怜兮兮地站在窑洞外,从山里人手里接过豆饼、荞面锅盔、地瓜、萝卜干时,总会情不自禁伸长脖子瞥一眼那神秘的拐窑,因为他们明白,自己手中的这些食物都是从那神秘莫测的拐窑里面拿出来的,那里确实充满着太多的诱惑和魅力。
       解放后,社会相对稳定,已鲜有人再去山里躲年馑了。北关村反而一反常态成了北山县数一数二的富裕村。特别是这几年随着改革开放政策的逐步深入,大批不满现状的山里人拖家带口到北山县城务工、做小生意,都来北关村租房子住,再加之随着北山县城市建设的扩张和城区骨架的拉大,北关村的耕地又逐渐被政府征用,各户所分的失地补偿款又成了一项不菲的收入。
        北关村原先的支书叫罗大海,是当年办初级社、高级社时,工作组进驻北关村后选拔的积极分子,他在北关村党支部书记这个职位上一干就是三十年,一直到土地承包责任制实施后的第二年。三十年来,他得到了一部分村民的爱戴和褒奖,也被一部分村民责难和辱骂过,褒贬不一,有风光亦有苦恼。风风风雨雨三十载,官场平安度生涯。承包制后,土地分到了各家各户,大家都卯足干劲谋划着自己的小日子了,各种会议相对减少,村民对村支书这个官衔也看得淡了。罗大海想到了一个问题:退休。退休,退休之后他还不想大权旁落,更不想村支书这个位置被旁姓人占据。一天,他把自己的苦恼讲给了自己的老上司也是自认最为亲密的朋友梁有明。
       “梁书记,你说我这年近花甲之人,是不是将这村支书的位子挪一挪,给别人腾个窝?”
       “是啊,自古以来都是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官,党政机关的正式在职干部都是六十岁退休一刀切,前几日在镇党委会上,有几个委员都以你年龄偏大为由,认为你不再适合担任北关村党支部书记一职,要求改选北关村党支部的领导班子,结果被我压了下来。凭咱哥俩的关系我还是希望你在村支书的位置上多呆一天是一天呀!”
      “以梁书记之言,我该如何是好呢?”
      “寻找最为合适的接班人,最好是在你那些最为亲近的子侄辈里找。”
      “哦!”
     罗大海一拍脑门,猛然醒悟过来,但片刻之后,一下又陷入了犹豫。
      罗大海生有两儿两女,两女都已出嫁,两儿老大罗平早年渭城师范毕业,在镇中心小学任教;老二罗刚四年前参军入伍,在部队中表现突出,进士官学校进修半年后现已转为志愿兵。他的这两个儿子显然都不可能接替他这个村党支部书记的官。想来想去,最为合适的也只有侄儿罗艺。罗大海一母同袍兄弟二人,哥哥罗志海长他三岁,生养三女一男,三个女孩因与此书没有多大关联,在此暂且不提,单说男孩。罗志海给男孩取名罗艺,和《隋唐演义》中的北平王同为一名。孩子时代的罗艺生性完虐,喜欢玩打打杀杀的游戏,再加之他的叔父又在村里当支书,村里的大人小孩一般都让他三分,所以养就成一副自以为是,骄横跋扈的习性。罗志海是秉性老实、厚道之人,眼看着儿子一天天长大成人,初中毕业后赋闲在家无所事事,便去找家族中最有能耐的支书弟弟商量。罗大海看着老实巴交,满脸期待,眼神忧愁的哥哥,大嘴一咧,乐呵呵笑了。
      “哥,罗艺的事我在心里早想好了,单等你今天这句话呢,我准备让他买个手扶拖拉机搞运输。”
     “驾驶这事这么操心,他行吗?况且我手里也没攒下几积个钱,买车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呀!”
      “操心?像你一样老老实实当一辈子庄稼汉不操心,可受穷呀!开车这事只要你遵守交通秩序,按规程操作一般就出不了啥大事,明天你就让罗艺到镇拖拉机管理站去报名,镇上的站长我熟,不过你得给人家买两盒好烟。我敢保证,半个月之内,咱罗艺就能把驾驶证拿到手,至于钱的事,也不用你操心,没钱咱可以贷款嘛!这事我准备托梁书记给咱办,不过可要牺牲你家那只大红公鸡了。”
      “可怜,可怜我的大红公鸡呀,我还指望它给我打鸣呢!”
     “可怜,可怜个啥?公鸡又下不了个蛋,再说你家不是还有只芦花公鸡嘛!”
     “那就这样吧,不过大海,我心里还是有点七上八下,咱贷银行那么多钱买个拖拉机,要是没活咋办,光那一年的利息就不是个小数目。”
     “没活,咋能没活?好歹我还是个村支书,活的事我给罗艺联系,你就不要再操啥心了,只要他听我话,好好干,保证让他三年之内将买车的钱连本带息全部还清。”
       “你既然这么说我心里就踏实了。”
       “哥,你就放心吧!这是个只赚不赔的买卖,我早就看准了,别人想干还没那个门路呢!”
      结果和罗大海所说的一样,罗艺到镇上报名参加农机驾驶员培训,十二天便拿到了驾驶证。罗志海在兄弟地帮助下顺利地给儿子买回了一台崭新的手扶拖拉机。别看着罗艺平时在村里完虐骄横,可自开起拖拉机,跑起了运输,挣开了钱,倒一下本分多了。他吃苦耐劳,不管黑明昼夜,刮风下雨,只要有活他就出车。三年之后,他不但还清了银行的全部贷款,还娶回了一个貌美如花的俊俏媳妇。这使罗大海一时成为北关村老老少少、上上下下传说的佳话。大家说,人和人没法比呀,同样吃的是五谷杂粮,同样在北关村老先人所守的这块土地上生活,可人家罗大海当了三十年的村支书,吃了三十年的轻生饭,活了三十年的光彩人,如今小日子没哪家舒畅?后人没村里哪家后生有本事?人家大儿罗平中学毕业被他爹推荐上了师范,现在成了教师,二儿罗刚中学毕业被他爹推荐报名参军成了士官,现在就连侄儿罗艺也在他的帮助下搞运输发财成了万元户。不像咱,当了一辈子农民,吃了一辈子苦,受了一辈子罪,每天就是扶犁摇鞭子跟着扭屁股转,后辈儿孙上来也是子承父业跟咱一模一样,没个啥出息。这就是世道,就是古书上所说的: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罗大海把让侄儿罗艺 做自己接班人的想法先告诉了哥哥罗志海。罗志海当场高兴得笑不拢嘴,连连称好。自从罗志海听从兄弟大海的话给儿子买车跑开了运输,他家的日子是芝麻开花节节高,一天比一天红火,成了远近闻名的万元户。同时感觉自己在村子里体面多了,地位和威望也高了,而且朋友也多了,和他主动打招呼的人也多了。他心里清楚,这一切都得益于他这个当村支书的兄弟,没有兄弟的暗中帮助和撑腰,就不可能有他如今在北关村的体面风光,他家的日子也不肯能过得这么好,所以他深谙这个村支书所隐含的巨大能量和潜力。
       “大海,就按你说的办,无论如何咱都不能把村支书这个位置让给别人。” 罗志海说。
       事后,罗志海按捺不住内心的兴奋和激动,赶紧又把这好消息告诉了儿子罗艺。罗志海自认为儿子罗艺听到这个 消息也一定会非常高兴,其料罗艺却给他报了个冷门,压根没把这村支书一职当一回事。
       “爸,当个村支书能起个啥作用,又不是国家正式干部,事多会议多,还不如我开个拖拉机干个体自由畅快,也没我开拖拉机挣的钱多。我不干!当今社会挣钱才是硬道理,有钱走遍天下,无钱寸步难行;有钱能使鬼推磨,无钱求人推磨难。”
       罗艺的一席话把父亲罗志海搞了个理屈词穷,哑口无言。无奈之下,罗志海只好求救弟弟,让罗大海亲自出面。罗大海说: “哥,你回吧,回去告诉罗艺让他来我这儿一趟。兔崽子,还不服他爹管教,看我一会咋收拾他。”
       罗志海回家后把话捎给儿子,就说他叔让他去一趟。罗艺吐了吐舌头,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也没敢逗留,赶紧向罗大海家赶去。在这个世上罗艺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怕叔叔罗大海,张不服刘不服就是服罗大海是能人。他也知道叔叔叫他是去干什么,知道叔叔和父亲的初衷都是好的,希望他未来有个好的前途和归宿,但他却不能答应叔叔接替北关村党支部书记一职,自感这样的话便会毁了他的美好前途。他罗艺从小爱犯浑,在村里名声也不太好,但他心里明白着呢!他认为大丈夫顶天立地最终要有本事,有本事了别人才能服你,尊重你,否则便会一事无成、窝囊一世,像父亲一样。自从家里为他买回来拖拉机,钞票便源源不断,滚滚向他涌来。他在村里的名声也逐渐好了起来,许多人见他都会主动给他发烟,当然他也明白这一切只是一种礼节。每逢这个时节,他总会抢先给别人发烟。他的兜里总会装着一盒带过滤嘴的高档香烟,这种烟只有城里当干部的人才抽得起的,在目前农村还是很少见的。同时,他的生活习惯和消费水准也开始向城里人看齐,买衣服就要买质量好的,带品牌的,时尚流行的,举手投足、消费习惯已和城里人没什么两样。因为这一习惯使他的运输生意做得风生水起,有许多人都开始主动和他做朋友。他对自己目前所取得的成绩和变化很满意,也很自豪,也使他产生了更大的想法和目标:他要挣更多的钱,拖拉机换汽车,将自己的运输生意做大做强。所以当父亲提出让他接叔叔的班当村支书时,他决然拒绝了。现在叔叔让他去他家里,肯定还是这回事。他要向叔叔讲明自己的目标和理想,同时想叔叔一定会答应和支持他的,因为叔叔是他最为佩服的人,和他一样是个挺有能耐的人。同是挺有能耐的两个人目标和出发点应该是一致的。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一见叔叔的面,得到的却是一顿破口大骂,使他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同时也使他美好的人生理想片刻间土崩瓦解。
      “兔崽子,你翅膀硬了,连你爹的话都不听了。我让你接我的班,接替村党支部书记一职,让你爹给你说,没想到你竟然还不领情。要知道,你今天之所以能买下车,挣下钱,娶上媳妇,当上万元户,都是因为有个当支书的叔叔在前面给你罩着,否则的话,别说你挣钱,就连挣钱的门从哪里开都找不着。你试一下,敢叫我下台,这个村支书另换成别人,你现在的拖拉机还会有活?如果有,狗都不吃屎了。啥话都不说了,晚上赶紧回家写一份入党申请书,明天拿来交给我。”
        半年后,城关镇党委在北关村召开党支部书记选举大会,罗艺以票数遥遥领先于其他几位候选人而成功当选,从此开始了他的仕途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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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国强个人认证 | 2018-1-21 17:16:39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王国强 于 2018-1-21 17:18 编辑

          10

       王宏科骑着自行车,先来到了范志彪家,通知范志彪去镇政府补办结婚证,然后径直来到了北关村村委会。
        再说北关村新任支书罗艺自从新官上任之后,先是对村组两级领导班子进行了大换血,把原先的老人手免职的免职,排挤的排挤,同时又提拔上来两位新干部,一位是妇女主任李玉秀,另一位是治安委员兼民兵连长张强,这两位都是罗艺的中学同学。李玉秀母亲寡居,父亲早年死于一场车祸,上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刚过门不久的嫂子。寡妇名声不是太好,据说和村里几个有妇之夫私下有染,但也没有什么真凭实据。寡妇门前是非多,亦是村里男女闲暇之时议论的热点,也是村里一伙闲散汉子私下角逐的对象。待寡妇的女儿玉秀风摆杨柳腰,女大十八变之时,那些火辣辣的目光一下又由寡妇的身上移落到玉秀的身上。
       这些人当中就有刚从中学校门走出不久的罗艺。按说罗艺一个未婚小伙 ,是没有必要和社会上一帮残渣剩男抢食吃的,但谁能想到罗艺自有罗艺的苦,因为他在上学期间就已偷偷地爱上了李玉秀,而且是实打实的爱,只是没有合适的机会表达而已。
      罗艺对李玉秀那是痴情一片,时刻寻找表达爱情的机会。一天,罗艺和李玉秀在村口不期而遇。
     “玉秀,我有件事想对你说。”
      “啥事?你说吧!”
      “玉秀,我喜欢你,从上学期间就开始喜欢你。”
     “笑话,你喜欢我?喜欢我什么?要知道喜欢我的人多了。你有什么优势吗?是家境优越,还是有一个好工作,或者是貌比潘安,有副好长相。这三点你一点都没占有,竟然大言不惭跑到我面前说喜欢我,你觉得你配吗?”
     “李玉秀,你不能门缝里看人——把人看扁了。我罗艺虽然现在窝囊,没本事,但并不代表我一辈子就窝囊,一辈子平庸无能。等着瞧吧,我要去镇上学驾驶,买拖拉机,搞运输,挣大钱,到时候我一定将你娶回家。”
      “我等着,等着瞧你这位北关村最不着调的人到底能干出什么光荣而伟大的事业来。”
      第二天,罗艺便背着干粮去了镇上学驾驶,十二天后,当一脸笑容,踌躇满志的罗艺拿着驾驶证 回到北关村时,得到的消息却是李玉秀跟 村小学一个名叫周小平的民办教师好上了。罗艺气得青筋暴起、牙根发痒,直跺脚。他恨李玉秀说话不讲信誉,没有等他;他恨名办教师不识好歹,横插一杠子夺走了自己的心上人。后来,罗艺买回来拖拉机,此事也就这么不了了之。
       三年后, 罗艺喜结连理,事业有成,不但取回一个花容月貌的俊俏姑娘做媳妇,还还清了银行贷款,开着他的手扶拖拉机拉砖、拉沙子、拉石头、运粮食,大把的钞票往怀里搂,而李玉秀却在恋爱问题上载了个大大的跟头。原来周小平根本不是等闲之辈,他是有家庭背景的,姑父是县教育局局长。就在罗艺结婚后不久,周小平通过县上的选拔考试,竟然民办转公办,转正了,还调到县城的小学教书去了。周小平临走时对李玉秀说:
       “忘了我吧,咱俩不合适,没有共同语言可谈。”
      周小平转身决然地离去,李玉秀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一样“吧嗒、吧嗒”往下掉,跑回家后整整半个月都没有再出门。直到有一天,罗艺登门来访。罗艺来到李玉秀家,李玉秀不闪面,罗艺便坐在院子里等,从清早等到下午,等到太阳快要落山。李玉秀才满眼红肿地走出屋子。
      “你来干啥,是不是专程来看我的笑话?”
      “我看你啥笑话,我是找你出任咱村的妇女主任的。”
       “我当年没答应你,后来自己却被别人抛弃了,你不恨我?”
      “我恨你吗?我很你的话还能在你家等这么多半天,还能找上门来让你出任妇女主任,现在就问你一句话,这妇女主任你干还是不干?”
      “我干。”
      第二天,李玉秀将自己收拾打扮一番, 略施粉黛,依旧是青春美貌,依旧是容光焕发,依旧是风摆杨柳腰。她屁股一扭一扭,身子一拧一拧,迈着缓缓碎步走进了村委会大门。
      张强是罗艺的发小兼死党,亦是罗艺的忠实追随者和崇拜者。 小时候,罗艺和张强在院子里做游戏,罗艺说: “张强,你是真心实意跟我玩还是假心假意跟我玩?”
      “真心实意跟你玩。”
     “既然是真心实意跟我玩,那你以后就听我的,我是哥哥,你是弟弟。”
       “嗯,我听你的,你是哥哥,我是弟弟。”
      “我是皇帝,你是将军。”
      “对,你是皇帝,我是将军。”
     “我是首长,你是警卫员。”
     “你是首长,我是警卫员。”
     吃晌午饭时,张强满头大汗地跑回了家。 张强便把自己和罗艺玩耍的事,以及罗艺所说的话一股脑告诉了他妈。张强妈听后有些不悦,用右食指指着张强的脑门,鼻腔里一“哼” ,说:“我生你这个娃呀,真是个榆木疙瘩,为啥好事总让他罗艺沾着,而吃亏受罪的事全留给了你,以后别跟他玩了。”
     “我就要跟罗艺玩,吃亏是个啥?只要开心就好!”
      张强一句简单的话语,倒也道出了人生的真谛。张强妈叹了叹气,没在言语。
       罗艺当上支书的当晚就高兴地跑去找张强。张强妈见新上任的村支书大驾光临,连忙系上围裙下厨炒了两个菜,从箱底取出一瓶珍藏的西凤大曲,端到了罗艺和张强的面前,说:  “罗艺,你是姨自小看着长大的娃,姨也知道你哥俩一直特别要好,如今你不但当上支书还娶上了个乖媳妇,可算是爱情事业双丰收,可你看张强现在要媳妇没媳妇,要工作没工作,你可要帮他一把呀!”
      “姨,你说的这些话我心里都清楚,张强的婚事嘛,咱慢慢来,一有合适的我给他保媒牵线;工作嘛,我准备让他担任村治安委员兼民兵连长。”
      “那可就太好了,你哥俩慢慢聊,慢慢喝,菜不够了姨再给你俩炒。”
      “姨,我找张强只是说点事,你咋还为我做饭呢,看把你麻烦的!”
       “罗艺,你这话就见外了吧!你走姨这里就是到家了,能把姨麻烦个啥,日后只要你有空就来姨家,想吃啥姨就给你做啥。”
     “好哩!”罗艺诡秘地一笑,心里感到一股说不出的满足和自豪。
     王宏科赶到北关村村委会时,罗艺和李玉秀 以及张强三人正坐在村委会的办公室喝茶、聊天、嗑瓜子。罗艺就任村支书后,把自己的拖拉机承包给了张强,加油、修车的费用由张强承担,所挣下的钱两人五五分成。活全部由罗艺一手承揽,张强只负责开车。其实罗艺所挣的钱远远不至于这些,他还有从甲方手中所得的回扣,这部分钱是黑钱,张强不知道,罗艺的媳妇不知道。罗艺将这部分钱私自存了下来,经常带着李玉秀逛街道,下馆子,还给李玉秀买衣、买鞋、买化妆品,两人亲密得胜似一对情侣。
      “罗书记在吗?”
     “谁呀?哦,原来是王镇长,您下乡检查工作咋不给我们打个招呼呢!快请进!”
    王宏科大踏步迈进了北关村村委会办公室,李玉秀赶紧为他倒上了茶水。
      “罗书记,事情是这样的,这次我来咱村上主要是为落实范志彪一家的户口的,经镇党委研究决定,将范志彪一家三口的户口安插到你们村,你现在就组织召开一次村民委员会,在广大村民中把此事宣讲一下,看大家对此事是否有什么意见。” 王宏科开门见山讲明了来意。
      “王镇长,这事情怕不好办吧,你也知道北关村是个城乡结合村,村上的户口金贵着呢,征地补偿款也是按人分钱,别说增添三个人,就是增添一个人,大家也怕不能答应,因为这会直接影响到各位村民的经济利益。这个会我开不了,你说的这事我也办不成。”
         “可这是镇党委梁书记以及县委陈书记的意思呀!”
       “王镇长,你别拿官帽子压我,我罗艺就是土农民一个,你别说镇党委书记、县委书记,就是省长来了,国家主席来了我还是这句话。”
        “你——你这位同志怎么不听组织安排呢!”
       “我就是这么个样子,土农民一个,你难道还能把我开除了? 不让我当农民?那倒好呀,让我去当国家干部我还巴不得呢!”
       “罗艺,你作为一个村党支部书记,目无上级,也真是太嚣张了,总有一天你会为今天所说的话付出应有的代价。”
       “代价,啥代价?我罗艺自来人世间天不怕,地不怕,就不知道什么叫代价!”
       王宏科恼羞成怒,跨出村办公室大门,骑上车子扬长而去。这一场架使李玉秀和张强二人看得目瞪口呆。他们深为罗艺的鲁莽行为所担忧,毕竟王宏科是副镇长,官大一级压死人 ,他以后找罗艺麻烦哪可咋办呀?这罗艺日后的支部书记还能当安稳吗?
     李玉秀说: “罗艺,你今天怕把王镇长得罪了,他回去找咱麻烦那可咋办呀?”
     罗艺诡秘地一笑说:“不怕,有梁书记给我做后台撑腰呢,我怕他个啥。”
      张强瞪大了双眼惊讶地说: “梁书记?可王镇长不是说这是梁书记的意思吗?”
      罗艺歪在身下的太师椅上,把双脚往桌子上一搁,说:“这我可就不知道了,反正刚才梁书记给我打电话说待会王镇长插户口时千万不要答应。”
       张强吐了吐舌头,给罗艺递上一根烟,打开打火机点着,说:“乖乖,这官场的事复杂呀!全是他妈的狗咬狗一嘴毛。”
      罗艺生气了,在张强头上轻拍了一把说:“你小子会说话吗?要知道你哥我现在也是官。”
      张强一缩脖子,轻打了自己一个嘴巴,说:“瞧我这张臭嘴,怎么把我哥都骂了。”
      李玉秀边嗑瓜子边扭着自己的那张水蛇腰,阴阳怪气地说:“看你们这两个臭男人,啥德行吗?哪有一点村干部的样子,简直就是大街上一对流氓无赖加混混。”
       “哈哈哈哈!”
     北关村村委会的办公室里顷刻间爆发出男女声混杂,鬼哭狼嚎的尖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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