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尺讲台》(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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榆林人 | 2015-7-11 10:04:47 | 显示全部楼层
手拖手儿来……
42. 永远的爱
    温馨的家庭生活一日日过去,婚后的金明获得了心灵宁静,与白颖恩恩爱爱,伉丽情深,有说不尽的温暖和甜蜜,心情愉快的像天天都是节日。在同事眼里,他们是花好月圆、美美满满的一对。每天晚饭后,他们常常充满喜悦心情,走出校园,沐着春风,看流云,叙心事,读晚霞,一起欣赏这秀丽景色,领略大自然风光。白颖虽然对金明十分称心,但她感到有个问题迫在眉睫。这里毕竟交通不便,生活条件艰苦,没有什么娱乐活动。哪里能比得上城里呢?她这样想着,心里莫名其妙地就有几分不安。
    可是,金明不这么想。
    有一天黄昏,附近村民屋顶上的袅袅炊烟飘向天空,远处的小山变成了一团乌黑。金明夫妇俩还在学校背后小山坡散步。晚风吹拂着这两个风华正茂的年轻人,他们谈兴正浓。白颖忍不住问:“咱们在这还能呆多久?”
    “我还有两年半嘛?”金明答。
    白颖问:“那我呢?”
    “你……”语塞了。
    “原来我想后半年调进城,现在有了你,我进了城,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我不放心呀!还是咱俩后半年都进城。”白颖循循善诱,“我知道你也有办法,只要你愿意求人就一定能成。”
    金明对白颖的话无动于衷,他不愿为逃离农村去求人,而且他也不觉得呆在农村有多可怕,有多么苦。那么多人生活在农村我为什么不可以呢?而且他还有个说法:“我觉得这里很安静,工作不忙,适合我的研究工作。又有罗书记、高校长他们罩着,我可以悠然闲适地搞研究。进了城,就是另一番天地了。”
    金明以前常听人说,要适应这个时代的千变万化所带来的挑战,没有政界的人做靠山是很难生存和发展的。但他从不相信。今天的话语生活已迫使他弄明白点儿这个理了。现在就像进入了港湾的船——遇不到风浪了;像给自己打了个桩,谁也妄想搬你,想搬也搬不动你,搬不倒你;没人乐意给你眼睛里扎刺,那是犯上作乱。他心里就像五月的阳光照耀一般,亮堂堂,暖洋洋。又像插上了翅膀,有了自己的天空。
    白颖心里一阵阵失落,想说点儿什么,喉咙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心想,怎么能放得下心丢下金明自己一个人进城呢?日子再苦,两个人好歹在一起,还能互相照应。她抬起头来凝视着金明,多么渴望将他的生活自然而然的融进自己的生活方式里去啊!过了好一会儿,白颖忽然想起了什么,朝金明推了一把:“你还欠我一顿饭呢,好像是在城里最好的饭馆吧,你怎么连提也不提了?”
    金明摸了摸后脑勺子,一脸无辜:“我怎么一点儿印象也没有。”
    “你装糊涂是不是?仔细想想,想起来没有?”
    “哦……想不起了。”
    “看来我得提醒你一下,在你生病的时候……”
    金明挠挠头皮,说:“想起来了,我说过的,明天就去。”
    “这就对了,明天我有事走不开,这顿饭你欠着。你明天上完课,进城买些生活用品,再买什么你想着点儿,看着办吧。”
    白颖很乐意让金明进城去,是想让他散散心、解解闷,放松放松。还有个自身的因素,就是近日内她越来越觉着嘴馋了……
    一辆面包车在那弯弯曲曲的公路上行驶着,车上人很多,那无数脑袋就像摆在水果滩上的水果,挨挨挤挤的。谁想转个身都难。许多人疲乏不堪,呼吸困难而急促,胸口就像被什么堵塞了似的憋闷。一程路下来,会感到比干几个小时活都累,感到非常难受,甚至想无端端地发火。
    说的也是。车突然车转了个弯,车上的人不由得拥挤了一下,也就有两个人吵了起来。
    一张嘴不依不饶地大发脾气,说:“你踩我脚了,眼长哪了。”
    “人这么多,眼长在哪里,我也看不到你的蹄子?”另一张嘴不以为然地回敬说。
    一张嘴恼怒地说:“你把嘴打扫干净点,占了便宜还有理了。”
    “你怎么开口就喷大粪,”另一张嘴蛮不讲理,“就踩你了,你还想怎样?”
    一张嘴忍不住地说:“你踩了我的脚,还耍流氓?”
    另一张嘴气急败坏地说:“你说我流氓,说的对,我就是流氓。”说完,便像疯了一样往过来扑,一个直拳打过来,还念台词般说着,“打你这狗日的,打你这狗日的……”
    这时,金明站出来管事了,他觉得此时劝说是一点用都没有,就用手挡住了拳头,也挨了他一下子。
    车里的人这才纷纷解劝,算啦,算啦,乡里乡亲的,多大的事儿啊,值得怎么闹吗?
    被踩的人说,谁跟你们是乡亲呢?
    就是说,他是城里人。
    金明探头探脑地打量那人,真的像是城里人。
    车子晃晃悠悠继续前行着,终于使上了大公路。
    南山县城隐约可见。
    汽车徐徐前行,进停车场。
    街道熙熙攘攘,行人很多,个个行色匆匆,好像每个人都在忙着什么大事情。金明肩挂着黑色旅行包,东看看,西瞧瞧,像是漫无目的地在人群里穿梭着。他脸上也因走得发热而容光焕发。他走到百货大楼门前时,看到许多顾客川流不息地走进走出。
    “老板,你好!”有人对着金明的背问,十足的生意人口气。
    金明转过了身:“陈军。”
    陈军才知道,他在茫茫人海中寻觅的一个老板模样的人,竟然是他的老同学,眼里闪出惊异的的神色。他们好久没见了,金明听说陈军离开了报社,和朋友经营一家商店。他对老同学不甘守清贫而下海也能理解。他们都觉得对方变化很多。陈军对金明是分外亲热,笑盈盈地迎上来和他握手,亲切地说:“听说您学问做大了,成大名人了,同学们到处夸你呀,如雷贯耳啊!”
    “咱们是老同学,你还这么油嘴滑舌。哎,你现在还经营你的商店?”
    陈军说:“不嘞,那传统生意人挤人,人踩人,累死人,赚点儿小钱。”
    金明看他兴高采烈的样儿,便问:“你现在什么地方得意?”
    “我做着一种全新概念的营销工作,只要业余时间和自己的朋友走动走动,与他们分享和推广一个好产品,就能赚钱。无需资金,没有风险,还可以获得不在职收入。”陈军又问,“你说这个生意好不好?”
    “好是好。”金明还没完全听懂他的话,心想,既无需资金,没风险,又能赚钱,当然是个好生意。
    “当然好啦,眼下这个生意在南山热闹得很啊!对了,现在去见我朋友好吗?”
    “好,好。”金明本来有事不想去,但老同学开了口,他不好意思拒绝。还有一个原因是,这事情说来挺新鲜的,他有点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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榆林人 | 2015-7-11 10:05:15 | 显示全部楼层
他们一边走着,陈军一边不住的前后张望,还滔滔不绝地说了许多不着边际让金明感觉又是循循善诱的话,金明越听越糊涂,什么也没记住。他们来到一座大酒店负一层礼堂里。台上,一个约摸十六、七岁的女孩正热情洋溢地讲着什么,台下有一百多听众。一瞬间,金明瞧着这女孩有点儿眼熟,但一下子想不起来哪里见过。陈军挥手指指:“她是我朋友,也是我老师嘞!”
    金明的心情忽然变得郁闷起来,连他自己也说不清这是为什么?片刻过后,他说:“她多大了,是你朋友,还你老师?”他说着还不停地向台上张望着。
    陈军静静地考虑了一分钟,答辩似地说:“哎呀,金明,你学问再大,却没有大到这嘞。朋友是没有年龄界限的。她怎么不能是我老师嘞。你太传统,总认为长者为师,能者为师。现在是信息时代,先知先觉者为师嘞,你知道吗?”
    金明露出敬佩神色,说:“噢,你说得有道理啊!”
    这时,全场爆发出一片热烈掌声。女孩讲完了,她看见金明和陈军两人,走下台,径直走到金明面前,笑嘻嘻地和他握手,说:“金老师好!”
    金明打量着眼前这个女孩,四目相视,默默无言。猛然想起来了,他脸上露出惊讶神色,嘴唇嚅动:“怎么会是……”
    “我是陈小霞,半年前还是你学生,”那女孩眼睛直直地反问,“怎就不认识啦?”
    他拍拍自己脑袋,吃惊地说:“你怎么会在这儿呢?”他脸上情不自禁流露出来的神色,不是高兴而是惊奇。
    陈小霞望着他侃侃而谈:“金老师,你离开二中后不知怎嘞,有很长一段时间我没精打采的,对什么都不感兴趣,老师讲五句有三句没听见。有一次,因为一件小事,新来的班主任大做文章,想整我嘞。我说啦,要是金老师就不会这样,惹得老师生了气,打了我。唉,我受不了,就不念书啦。”
    “你家长同意吗?”
    陈小霞支支吾吾:“我离开学校后,每天仍按时上学,到放学时间我再回家。我爸我妈知道时,我已离校一个月了。他们去找老师、校长。校长说:“我已被除名啦。”
    金明心中掠过一些怜悯,尽量语气平和:“哎,小霞,你现在正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年龄,知道吗?一失足成千古恨呀!”
    小霞淡漠地看了他一眼,好像他是空气,好像他的话语,是被风吹来的一些无所谓的杂音。他理解小霞此时的心情,毕竟已经离开学校半年多了,半年中她经历了多少事情?但他不能眼看着这个学生走下坡路,还拿出十二分耐心劝道:“你如果失去现在的学习机会,会后悔一辈子的。”
    老师的话小霞似乎并没有听进去,她茫然地瞧金老师一眼,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金老师,在这里我认识许多年轻朋友,找到了人生的方向,发掘了人生乐趣。我要给自己打好基础,将来……老师说了,每天只需要花四个小时,沟通一个朋友,一年下来就可以赚几十万元。”
    噢,金明明白了。
    他的心猛地像被什么戳了一下,隐隐作痛。他摆摆手,反唇相讥:“天底下的钱都掉路上,等着你去捡啊!再说啦,好赚的钱都烫手,你知道吗?何况我也难以想像你用什么办法赚那几十万元。”他又一转话题,“哎,我告诉你,人生的基础是教育,社会发展的基础也是教育,其它乱七八糟的东西都不是基础,你知道吗?”
    站在一旁的陈军一看金明对他们的“事业”不感兴趣,还说些“不三不四”的话,对金明也不感兴趣了,还觉得讨厌。他尖刻地瞧金明一眼,带着责备的口气:“你怎么登了鼻子就上脸呀!陈小霞老师已经出社会啦,她的选择是她自己的事!”
    金明叹口气说:“你说的对,每个人选择的人生道路本来应该受到尊重。”又反诘,“陈军,我问你,咱们是同学,她是我的学生,却是你的老师,你说这是什么选择啊!”
    陈小霞正在上演的悲剧,对学校,对社会是种亵渎。金明感到自己作为她的老师,决不能让这出悲剧演下去!他深入思考着陈小霞的情况,确信可以说服她的家长和本人,使她尽快重返学校。
    与两人告辞后,他从酒店出来了,落日的余辉洒落在大街上。他看看表,六点一刻。他想到了去新华书店。不仅是因为新华书店门还开着,还是考虑到这个时候陈小露家里一定在吃饭,吃饭的时候进行家访是不适宜的。当他赶过去买了几本书出来时,远处电报大楼的七点钟声悠悠地随风飘了来,这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了。他趁着朦朦胧胧的暮色,又自然而然地向陈小霞家走去。说实在话,陈小霞的事跟他可以说没有关系了,他完全可以无视她的存在。可是,当陈小霞出现在他的面前时,仍觉得小霞还是他的学生,并且这个学生过去是把学习看得至高无上的,本来是个很有前途的学生。眼下,她的影子无时不在他心中,不能弃之不管。如同医生疼爱一个不幸患上传染病的健壮的孩子。离陈小霞的家越近,他心上的内疚感越沉重。
    小霞的家在一座普通的居民四合院里,家里的陈设很简朴。以前他家访时去过,但时间久了,再等上七拐八拐的,几经打听,才找到了她家。小霞不在家,她父母对金明的突如其来感到惊讶。金明说明来意,小霞母亲才十分着急地说:“小霞书念不成了,在家呆着不行,搞这营销感觉不是什么生意,可有什么办法呢?”
    金明陈述自己想法:“我现在虽然不教陈小霞了,但她永远是我的学生,这事我管定啦。你们不要急,我今天晚上去他们工作室,让他们也配合我们劝说小霞离开那里。因为小霞是未成年人,所以这事他们也有责任哩。”
    这番话,说得小霞母亲有点感动,但还是摇摇头,很难为情地说:“离开啦,又上哪去,唉。”
    “上学呀!不能再这么荒废下去了。”
    小霞母亲点点头:“是该上学。”,又苍茫地说,“那学校又不是咱家开的,想念就念,不想念就不念了?”
    金明诚恳:“我想过啦,小霞半年功课几乎没上,让她到三中插班念初二吧!我想想办法吧。”
    他这次进城,为了陈小霞的事,把很多事都耽搁了。谁都知道,他就这样个人,上了心的事,不论多么地难,多么地烦,他都会想出点子来,拿出法子来,而且热情奔放,竭尽所能去办成。
    谈何容易!
    几年以后,金明回想起这件事,觉得当时他只能是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令他遗憾的是,结果让他更加明白了“一失足成千古恨”的道理。
    从陈小霞家出来,天已经黑透了。街市已经稀有人迹。然而夜气很清爽,街上的一盏盏路灯照出了一圈又一圈淡淡光晕。他走着,走着,突然眼前大放光明,那是个十字路口,摆夜市卖小吃的地方,一派热闹非凡景象。摊主们临时拉起一个个电灯泡闪烁红的晕光,整个夜市映照得红彤彤的。
    夜市虽然拥挤、脏乱、粗糙,却蕴含生命力,有一股蒸腾勃发的草莽气息,给城市生活带来了别一样情调。金明在吃食摊前漫漫地走着,瞧着各种各样的食物,听着摊主们此起彼伏的不断吆喝,才感觉肚子有点儿饿。晚饭还没有吃呢?他走到一个卖稀饭摊前,老板正忙乎着,看来生意不错。他要碗稀饭,两个肉夹馍。他东张西望,好个欢愉的夜晚,好个五彩缤纷的世界!这使他察觉到有一种强烈地被生活吸引住的情绪,感受到一点人生的味道。
    很快,稀饭端上来了,他喝了一口,不热,有甜味;肉夹馍端上来了,他咬了一口,馍有点凉,肥肉多。他吃的很潦草,匆匆忙忙就打发了。付了钱就掉屁股走人。
    夜深了,他又来到陈军他们的工作室,这里与学校的教室没大异样,靠墙一圈沙发,中间几排桌凳,墙上挂满了色彩不同、大小不一、质地各异的锦旗和标语。陈军正滔滔不绝地给一个女青年讲着什么,见到金明进来,有几分紧张,感到莫名其妙,不由得睁大了吃惊的眼睛:“怎么,你来有事?”
    “怎么?”金明问,“没事就不能来吗?”
    “我是说你总那样忙。”
    “我刚才到陈小霞家去了,她的父母亲已决定让她重新回到学校上学去。”
    “你,你……”
    金明又向他陈述自己的想法,陈军仍毫不动心。他想指责金明,还没等说出来,金明接着说:“陈小霞不满17周岁,是未成年人,正是依法接受义务教育的年龄。你们如果接纳她在这里参加营销活动,是违法的。”
    乘他俩只顾说话,那女青年悄悄地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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榆林人 | 2015-7-11 10:06:02 | 显示全部楼层
陈军来气了,他费老鼻子劲钓的一个人不见了,顿时感到金明太可恨了。他阴沉着脸说:“金明,真没有想到,今天会遇到你。早上出门时我就感觉有点儿不对劲,右眼皮一个劲儿地跳。果然,真的碰上了你。”又有些惶恐地说,“你说的这些我也知道,可……”
    金明打断:“算了,这事就这么着吧。”
    陈军点了点头。
    金明又一转话题:“我想问你个事,你为什么离开报社呢?”
    陈军叹了口气,只好把离开地区日报社的事以实相告。
    “那次你的事迹见报后,你们学校领导们专程来报社找麻烦,说情况失实,在学校有负面影响。为此,报社领导在记者大会上点名批评了我。会后,我据理力争。我说,新闻报道只要基本事实清楚就行了,如果像警察侦破案件那样,还叫新闻吗?再说,以前有严重失实的新闻报道谁追究过责任?领导说我不适合当记者。我一气之下,留职停薪离开了报社,和朋友合伙开了个文具店。由于没实力,没有社会中跌打滚爬的经验,所倚靠的,仅仅是颇有见地的谈吐,没办法与那些俗不可耐的奸商竞争,生意日渐惨淡,半年后就扛不住了各种开支,关了门。”
    陈军继续说:“后来,又受聘XXX报社记者,其实是个广告员,是靠抓住一些机关单位的‘黑短’拉广告。这里边也有学问。每次行动前都要精打细算,周密地思考行动计划,一步一个脚印地走,末了还要思索着怎么自圆其说,太费神了。先做几个还顺利,人家怕曝光,乖乖地出了钱。俗话说,久走夜路总是有碰上鬼的时候呀!事情终于败露了。遇上个乡镇书记,这是个胆大不怕事的主儿,钱刚到手就被他一下子给套住了,差点蹲了大狱。庆幸的是对方最后也不想把事情弄大,找了个下的台阶,草草收了场。”
    金明听着,听着,若有所思地想想,问:“在哪个乡镇?”
    “上坪则。”
    金明发愣了。感叹道,这世界原来很小!竟有这么巧的事?真是像有人说的,只要有缘,一不小心就会碰在一起。眼下他无言,不知是遗憾还是愧对。
    陈军又抿嘴笑笑:“我也常想着当老师的好来,工作稳定,整天忙忙碌碌,很充实。可我觉得一个人把人生短暂而宝贵的青春消磨在三尺讲台愣是一种浪费,人应该活的轻松自在,做自己愿意做的事。但是事与愿违,我现在一天到晚奋斗来奋斗去的,感到也很俗气,很空虚。”说到这里,他眼睛直直的,茫茫然的。
    金明看到陈军的样子,关心地建议:“你现在是留职停薪,这么风风火火的漂泊下去,也不是长久之计。干脆你再回学校当老师吧。咱们这一级同学有几个出去的,又回到了学校。”
    陈军没说出一句话来。
    命运往往就是如此——有的人一顺百顺,有的人事事不顺。
    命运弄人啊!
    让人们有多少悲哀与心酸!
    与陈军的这次不期邂逅,金明感慨万端。是啊,世态万千,各有活法,谁都想拥有自己的一片绿地,把日子过得滋润些,他的同学们都在社会的大潮中各自寻找自己的归宿。大部分人还在教书——感到教师职业会越来越受到人们的羡慕。另一些人则不愿意固守在三尺讲台打发着东升西落的日子,毫不犹豫地放下教鞭。没有机会,就自己创造条件,即使一无所获,却能潇洒地走一回。他们离开学校,想在社会这个大舞台上施展才华,想把自己的人生演绎的精彩纷呈……未来什么样子,难以料定。
    对于涉世未深的年轻人有点儿理想、追求,不能横加指责的。作为年轻人自己来说,重要的是你的追求必须是可行的、正当的。对于正当的追求,也千万不能通过歪门邪道去实现。否则会让你蒙受磨难,甚至毁你一生。是这样的。这里想告诫大家的是,理想也好,追求也罢,你得有充分的心里准备。没有心里准备,来不及思索,你也许会像大海上遇到暴风雨的远航的小船,突然间一个浪头接一个浪头把你掀到了岸上,何去何从,你将一脸茫然。
    说来说去,路还得自己走。接下来依然述说我们的生活故事。
    天朦朦亮了。
    静寂了一个夜晚的城市开始了新的喧闹。环卫工人开始清扫马路了,晨炼的人们陆陆续续地走上了街头,有几个老人拎着鸟笼子晃晃悠悠地走着。马路上响起公交车的喇叭声。
    城市又开始了新的一天。
    金明经过一夜高枕无忧的休息之后,精神焕发。清晨,他缓缓地走在大街上,目不暇接,东瞧瞧、西看看,进了一家刚刚开门的百货商店。商店里的商品琳琅满目,他左右顾盼,挑了些锅、碗、瓢、盆等灶具,付了钱,让营业员混装在一纸箱里,提着就往南门外的停车场走。
    回到学校,一进门,白颖问:“东西都买啦?”
    金明大眼睛眨眨,迟疑一下,回答:“都买了。”
    白颖打开纸箱,猛一怔,来气了,嘴里嘟嘟嚷嚷:“我叫你买的那些蔬菜和水果,还有些零食呢?”
    “……”金明语塞。
    白颖不停地唠叨着:“唉,你昨天是怎么给我说的呀,你的两耳朵是为谁长的,你怎么连增加人体维生素的蔬菜都忘了买,连我爱吃的零食水果都忘了买,你还怎么爱我呀。”
    “本来我是要买的,可街上遇到个老同学,没管住自己。”金明怔了一会,猛然很认真地又说,“哎,你应该给我写个清单呀。”
    白颖瞪了他一眼说:“你说什么?让我给你写清单,你木头啊,猪脑子呀,智商低到零了!”说着,她感到哭笑不得,最后还是不由得扑哧地笑了,金明也笑了,片刻后,白颖又说,“像你这种人,还就得写清单呀!”
    尽管金明这次进城没有买那些她好吃的零食,她感到很失望,也很委屈,但金明能够愉快地度过一天也是她最感到欣慰的。
    生活在继续,太阳每天在升起。伴随着每天东升西落的太阳,金明感到自己好久没有论文发表了,就像断了片的电影一样。又像鱼儿搁浅在岸上,让他处在彷徨迷惑中,心里一直不安宁,似乎感到爱情和事业,就像鱼和熊掌一样不可皆得。他和普通男人一样,灵魂中有对爱的依恋,乃至顺从,想和自己心爱的人好好过日子。他却又和普通男人不一样,灵魂中更多更深的是对事业的无限追求,不满足现状,永远不服输,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他又想起自己为了教育科学研究,所舍弃的许许多多美好的东西,在那峥嵘岁月里,所历经的磨难,所付出的沉重的代价,心灵上的一次又一次的创伤。他坐办公桌前,翻自己发表的论文刊物,历历在目,每到此刻,他不是沾沾自喜于以往的辉煌,而是重新唤起他的信念,再次鼓起了他的勇气,再次修正了他的人生轨迹……能让这一切如烟而逝吗?能沉迷于家庭的恩恩爱爱吗?能陶醉在一种叫他新奇的幸福之中吗?
    不!
    要让热烈的爱情使自己的精神闪闪发光,回到原来的轨迹上。他又心无旁念,仍然一如既往地投入到数学教育科学研究——充满智慧,充满力量,充满希望,开创更加辉煌的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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榆林人 | 2015-7-11 10:06:23 | 显示全部楼层
43. 导航的灯
    他又像鱼儿回到了水里,他的才华又重新绽放……
    研究又成了他的寄托、慰藉、快乐的惟一的所在处。他感到希望是生命的源泉,在或远或近地牵引着他走下去,充实和否定着他自己。
    学校放寒假了,金明给自己没有放假。他研读着刚买的几本新书和新到几本学术刊物,重温了自己发表的那些论文,还将自己未能发表的文章底稿翻阅着,重新审视自己的研究成果,总结失败教训。他知道,一个人的成功、能力和经验,往往是从失败中取得的。从一本数学史方面的书中,他感悟到,数学对于许多学生来讲,似乎只是一种刻板定义、公式的堆砌,给人一种死的感觉,而数学史是一块蕴藏着巨大精神财富的宝地。如果结合教学内容,让学生了解数学发展的历史长河中,竖起的具有重要历史意义的里程碑;让学生明白数学是人类在漫长的岁月中,不断承载着思考发展起来的,沿着历史年轮寻觅数学足迹,也是探寻人类发展的历史;让学生看到数学家们艰苦、曲折的经历所绘成的一幅幅生动画面,他们会觉得数学教材里的那些知识,也都有着一部部催人泪下的史诗。
    “源头茫味虽难觅,汗水奔流喜不休。”
    具有强大生命力的,融汇了众多数学家的思想所形成的数学思维方法,正是学生渴求已久的甘霖,必将给学生的心灵点燃起一盏盏导航的灯。当学生的思维真正插上能在自由创造的王国里博击长空的翅膀时,教育才是真正发挥应有的功能。
    他提出了重视数学史教育的几个观点,文才飞扬,一气呵成,撰写了“心灵中点燃一盏盏导航的灯——数学史的教育功能。”文中指出,数学史作为研究数学本身历史的一门学科,它可以阐述数学发展的历史过程及研究成果,叙述数学家如何在迷雾中探索前进,它在讲史的过程中充分揭示具有重要价值的数学概念及数学方法的来龙去脉和本质特征。文中具体指出了数学史的教育功能及其表现。主要有以下三个方面:
    首先,数学的历史是从事数学工作的人创造的,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祖国。通过学习数学史,将会看到自己的祖先是如何在数学领域中为民族的奋起而做出卓越贡献,看到他们为了数学在人类发展中的影响,将数学这门科学通俗解析,让大众感受到数学的作用和乐趣,觉得数学是多么令人倾慕的女神。翻开数学家的传记,我们都不难发现,他们为数学科学的发展而长期刻苦钻研的坚定的事业心和不为名利、不畏艰险的献身精神。
    其次,在数学发展的历史上,一些成果的形成往往是许多数学家,甚至是几代数学家共同努力的结果,他们在探究这些成果的过程中,其数学方法五彩缤纷,有的从不同角度进行考虑,有的用不同手段突破关键。在学史的过程中,人们能深刻地领悟这些数学方法。
    最后,我们从现代许多数学家的成长道路看,他们在中、小学都曾遇到过良师的启迪。往往由于一个古算名题或者一个数学难题,点燃他们的思维火花,激起了他们对数学的浓厚兴趣,从而立下攻克数学难题的宏愿。著名数学家陈景润在中学读书时,老师向他和同学们讲了“哥德巴赫猜想”的难题,从而使他树立了摘取这颗“数学皇冠上名珠”的远大抱负,终于取得了辉煌的成就。
    数学史的教育功能是不容忽视的。这一点金明己经在教学实践做了有益的尝试,只要有数学史知识,就能讲清概念来龙去脉,课就讲得生动有趣,学生听起来津津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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榆林人 | 2015-7-11 10:07:13 | 显示全部楼层
后来,他总是从不同视角出发,纵览更加广泛的内容。他在多篇文章中阐述数学的真正价值,不仅用大量事例讲述数学是所有科学的基础,还指出数学之所以会发展成为所有科学的基础,就因为它是一门逻辑性很强的科学,在你学习数学的过程中所培养的逻辑思维能力在其他领域都有着广泛的应用。
    他还深刻地认识到,创新教育是素质教育的核心。创新是一个民族进步的灵魂,是国家兴旺发达的不竭动力,也是一个人适应未来社会发展所必备的基本素质。
    如何对学生进行创新教育?
    以教材讲述的知识点、公式、定理、定律或重要概念为中心或基本单元,从搏大浩瀚的中外数学史及文明史去发掘材料,讲述这些公式、定理、定律等知识诞生、发现、发明、发展的历程,讲述这些公式、定理、定律为导引的数学家故事以及这些知识在我们现实生活中的实际应用,并以此来激发学生的学习兴趣,拓宽视野,培养创新精神和实践能力。
    教学实践中,对于那些觉得数学只会让他们头疼、对数学敬而远之的学生,他经常通过实例说明数学的重要性和它在未知领域的广泛应用性,竭力燃起这些学生学习数学的热情,培养他们的数学感悟能力。并经常让学生明白学习数学可以让你在不知不觉中拥有了一个灵活的数学头脑。他还通过相关的事例,让学生明白了解知识诞生、发展的过程及知识在生产、生活中的实际应用,比了解那些现成的知识结论更重要,能给课堂注入历史节奏和时代律动。他经常告诉学生,知识复杂的形成过程蕴含了太多的我们从一般的教科书上看不到的东西,蕴含了太多的创新和实践的因素。阅读这方面故事会带给人们许多启发,让人们看到数学家是如何为追求真理而献身的,使人们的心灵和情操得到陶冶和升华;会让人们悟出探索真理所必备的科学态度和科学思维方式,懂得如何去创造和探索;会让人们了解知识的价值,加深对知识的理解和掌握。
    在讲到方程的应用这一节时,他就给大家介绍了希腊著名数学家丢番图的一个精彩妙解。
    帕普斯是丢番图最得意的一个学生,很小的时候,就跟丢番图学习数学。有一天,他向老师请教这样一个问题{就是这个问题把帕普斯带到了数学往国,后来成为著名的数学家之一}:有四个数,把其中每三个相加,和分别为22,24,27,20,求这四个数。
    “这个问题,乍看起来,非常简单,但是具体做起来,却十分繁难,”帕普斯恭敬地问丢番图:“有没有什么巧妙的方法呢?”
    “有,有!你看。”
    丢番图哈哈大笑,随即讲解了起来,帕普斯听得津津有味,大为折服。
    丢番图的解法是怎样的呢?
    他用的是设未知书列方程的方法。可是题目中四个未知数,设哪一个为x呢?确实为难。丢番图的设法出人意料,他设这四个数和为x,那么四个数分别为x-22,x-24,x-27,x-20。
    这样四个数就可以求得,分别为9,7,4,11。
    瞧,多么精彩巧妙真令人赞叹!
    赞叹之余,他又给学生讲了这样一则寓言:甲乙两人寻金的路上,遇到一位神仙,神仙用手一指,一块块石头都变成了金子,甲大喜,马上抢起金子来,直到把随身带的包都装满了,才依依不舍地往回走。而乙却一直站着没动,神仙好奇地问他,你怎么不要这些金子?乙回答说,我想要你这只点石成金的手指!
    真是个聪明人,有了点石成金的手指,难道还怕没有金子吗?
    最后,他告诫学生,我们学习数学,也应当练就一只点石成金的手,那就是解题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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榆林人 | 2015-7-14 08:57:10 | 显示全部楼层
44. 好男人是女人的学校
    数学上的难题使金明也常常陷入苦思,也使他心不在焉。
    熬了一夜,金明爬在办公桌上睡着了,白颖早晨起来轻轻地给他披上衣服,看看手表,已经是早晨七点了。整整一个假期,他的研究工作进行得相当紧张,然而紧张之余还有哭声和笑声。这自然是因为有了爱人白颖的缘故。
    这一天,白颖进城了。金明在学校里钻研着。下午了,他有点累了,走出校园,来到了附近的田埂上。放眼望去,田野里一片黑黝黑黝的,土地上还是星星点点地衬着白雪,路旁的白杨树上光秃秃的,被刺骨的小北风一吹,发出沙沙的声响。天空还是瓦蓝的,没有一丝云彩。渐渐地,趁着人们不在意,太阳己经走到西边。又冷又湿的西北风便毫不客气地从山上吹来。金明看看表,知道白颖快回来了。他暮地想起了什么,急匆匆回宿舍,在一个铝水壶里加了水,放炉灶上。
    一辆白色面包车在校门口停下了,白颖拿着大包小包从车上下来,满心欢喜地进了校门,往宿舍走。门一开,屋里烟雾弥漫,金明伏办公桌上。她吓得不知所措,不仅忍不住眼泪,而且哭出声来。她上去推了推金明,像刚睡着,一推就醒了,安然无恙,提吊着的心才一下子落了下来。他睁开朦胧的睡眼,着吓了,在浓浓的烟雾中好不容易挪到炉灶跟前,摸到铝壶,提了起来,底子己经蒸发了。他愣怔了,惊惶失措地喊叫着“铝壶,铝壶!”
    白颖捂住嘴怕哭出声,可是泪水一下冒出来了。她再也控制不住了,一斜身躺在炕上,大哭起来,哭得胸脯不停地起伏,越哭越伤心,样子十分悲戚。
    过一会儿,她看见金明还愣那里,双腿像木柱一样钉原地,一动不动,不禁怒气冲天,终于爆发了。用眼光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后,一面拭泪,一面起身,疯子似地冲到办公桌前,拿起上面放着的几本书和杂志,重重地摔地上,歇斯底里地哭喊着:“我看你是要命,还是要你的论文?这还算家吗?”
    金明看看撒落在地上的书和杂志,看看满面流泪哭个不停的白颖,又看到她的目光很异样,这是他从来没有发现平时温柔的妻子的目光——极度的失望、愤怒和轻蔑。
    目光太复杂了。
    他觉着责任都在自己身上,但他一时找不见合适的话语来安慰,只有叹气。
    寂静的校园里回荡着的哭声,留在学校办公的高校长听到了,他大吃一惊,不知出了什么事,急匆匆赶了过来。
    “我们过的什么日子?”白颖满心的委屈,抬起泪水涟涟的眼,望着高校长,毫不掩饰地擦一下眼泪,气呼呼地说,“唉,高校长,你说我让他烧开水,却把壶给烧了。我再晚回来一会儿,他可能连命儿都没了。”
    高校长一边瞧瞧白颖,一边瞧瞧愣在那里灰头土脸的金明,就息事宁人的劝道:“事不大,一个铝壶也不值几个钱。哎,再说了,谁也有错的时候,白老师,你就原谅他一回吧!”
    “唉,今天我原谅了他,哪天他还会把房子给烧了。这次进城,我妈非要我在城里住上一天。我好说歹说,急忙赶回来啦。高校长,你说呀,我如果今天不回来,天不就蹋下来了吗?”白颖的火还没有发够,眼泪像泉水似的从眼眶里涌了出来,“唉,我现在才知道嫁给什么人了。”
    白颖脸上添了愤恨,金明不敢正眼瞧她。
    高校长给金明递个眼色,陪着笑脸劝道:“金老师,你还愣什么?快向白老师认错呀!”
    金明是个好面子人,他也想认错,但难于启齿,经高校长一拨,恍然一醒,鼓足很大勇气:“我错了,我不长眼睛,以后烧水的时候,我站跟前盯着,就不会出问题啦。”说完,他双手抱头,胳膊支桌子上,陷入了深深的痛苦之中……
    白颖满脸泪痕,心慌意乱发恨:“唉,再不出问题,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又说,“你,不长眼睛,你的眼睛大着呢,你是不长脑子。”说了觉得不妥,又说,‘不对,你不长脑子谁长呀!是你脑子进了水,不正常了。”
    烟雾渐渐散去,室内一片狼籍。高校长不忍再看下去,上去拍拍垂头丧气的金明的肩膀,满面春风地说:“今天我做东,请你们到食堂吃饭,快收拾一下,走吧!”
    金明回头望着高校长,目光里放射出感激的深情,嘴里喃喃:“谢谢你,不用啦。”
    瞧着金明的愣怔样,白颖心里忍不住隐隐作疼起来,心中那股怨气在漫漫消融,她面有窘色地说:“高校长,心意我们领了,不用破费了。”
    高校长说:“这话说外道了,镇子上也吃不来个什么,几碗羊肉面我请得起,走吧!”说完,见俩人纹丝不动,又气乎乎地说,“哎,我当校长的,请你们吃饭都请不动?”
    白颖瞧瞧还在那里呆若木鸡的金明,努努嘴,赶紧说:“好呀,高校长,恭敬不如从命了,咱们走吧!”
    小镇上有四、五家小饭馆,平时生意都很清淡,逢集日时,生意便兴隆起来。他们三人来到卫生条件较好的一家小饭馆里。里边有寥寥几个人围一张桌边吃羊肉面边说笑着。一个约模二十岁左右的男青年在另张桌子上喝着闷酒。边喝着,还像打量什么稀奇东西一样,打量着金明和白颖。女老板已经上了年纪,看上去和蔼可亲,眉开眼笑地招呼他们入座。三人礼让着落坐后,老板上了茶。
    小店因他们的到来增添几分温馨和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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榆林人 | 2015-7-14 08:57:33 | 显示全部楼层
门外有人叫了一声“候二,打麻将去。”被叫的就是喝闷酒的人。他一听,向着从里间出来的老板醉意十足地说:“记帐。”说完欲走。
    老板脸上堆着笑容说:“候二,你己经记三次帐啦,再不能赊账啦,这次的二十五元,你付二十元本钱好啦。”
    候二听了十分恼怒:“哎,我还能骗你吗?”
    老板陪着笑说:“唉,小本经营,垫不起资呀!”
    候二一拍桌子,蛮横地说:“这次我说啦,记帐!下次一定是现钱。”
    老板不敢开口了。
    金明对老板的同情油然而生,上前劝说:“这位兄弟,老板不容易,你就给现钱吧!带的钱不够,我来替你付。”
    候二睁圆了眼,破口而出:“哎,你,什么人,还敢管我的事?你,还挺会说的。”
    高校长担心出事,急忙抢上前,说:“候二,你放明白点,这是学校的金明老师呀!”
    “金老师可是个大名人呀!”老板也不失时机机。
    候二愣征了一下,说:“金老师,知道,知道,常听人们说他这个那个的,早想见识见识。赶巧了,赶巧了。”眼下他觉得理讲不回来了,可脸还是得要,就转身对老板说,“哎,今天看金老师面子,帐都给你开啦。”
    候二走了,他们的羊肉面送上来了,热腾腾的冒着气。
    晚上,金明坐办公桌前忙着演算。过一会儿,他双手抱头,胳膊支桌子上,仿佛想着什么。白颖躺坑上翻来覆去,没睡着,回想着今天众多琐事。她瞧瞧金明,问自己:金明是一个称心如意的伴侣吗?她还默默地问自己,那种志同道合、患难与共、白头到老的?他懂得珍惜自己幸福吗?他懂得对妻子应有的关心吗?没有答案,有点儿茫茫然。是的,金明曾经令她心神摇摇,但是结婚后,她越来越觉得他似乎缺少点什么,当初曾经令她奉为神赐的东西现在似乎都显得平平淡淡了。
    他大量的时间是坐办公桌前不停地看、写、算。
    她有时候问他喝水不?他扭过头面无表情地望你一眼,不吭一声。有时连头也不回,像没听见一样。白颖毕竟是白颖,他知道该怎么做。她起身倒一杯水给他放在了跟前。饭做熟了,她叫他吃饭,无动于衷。他只好一个先吃了,留一份温在锅里。有时没话找话也想和他聊聊,他理也不理,弄得她哭笑不得,无可奈何,曾经怀疑他的脑子出了什么问题……她觉得心事多了也能成灾,觉得自己有点儿扛不住了。她眼见金明右手托着腮,一动不动地坐那里,目光总那么直直地,长久地定在一个点——思考一个难题时,为白颖所熟悉的一个神态。她生怕打断了他的思绪。过了一会儿,见金明站了起来,展臂舒胸,在脚地来来回回溜了几步,像是问题解决了。
    她决定正式开腔:“今天早点休息吧,我有话嘞。”
    金明今天不知怎么的,例外了,他的眼睛闪了几下,又直直叮着白颖,从命了。
    他俩依偎着躺在炕上,白颖心有余悸地问金明:“你知道候二什么人?”
    “不知道。”
    “他是镇上出名的痞子,成天挑衅寻事,谁也拿他无可奈何。听说以前在咱学校念书时,学习不用功,见天生事打架,屡教不改,被学校开除啦。以后他见天无事生非,谁也拿他无可奈何。因为他大错不犯,警察也拿他没办法。”
    “我今天怎没看出来?”金明感到惊奇。
    “我也感到纳闷呀,他平时见了谁都犯横,但今天怎么会叫你一下掐住了,真神了!他说看你面子上,难道他们那些人……”
    金明像鱼吞了饵,一钩就上,急忙接口:“哎呀,这么说,我这人还真不简单吧!”
    在白颖看来,金明就是不简单,他的身上就是有一股神奇的力量。以前她这样认为,今天的事情更是能说明一二。但她觉得这力量并不见得有什么好。过去给自己惹了不少麻烦,今天这个侯二是在你面前卖了乖,如果他翻眼不认人,你就得吃现亏。她从金明的话语中听出有点沾沾自喜,就瞪一眼,笑了笑说:“看把你神气的,一点儿也不经夸。哎,像你这号人就不该有老婆,做个单身汉多好呀!不和你说这些啦,平时我都依你,今天你能不能听我一句话,不要一门心思扑在那些给你带来只是忧伤的研究啦,免得你常常坐立不安,常常要废寝忘食。唉,没有人去让你这么做呀!咱们不图利,不早起,平平静静地过自己的小日子,也不误人子弟,把书教好,还要享受一下人生乐趣,不能一辈子永无宁日,当个苦行僧呀!现在人们的思潮和价值观都发生了变化,许多人都变成现实主义者,可你还生活在理想中。对于国家来说你是伟大的,可国家对你来说怎样?人家搞研究出成果身后是一个个闪亮光环,名誉、地位都上去了,都有鲜花掌声陪伴。你有什么呢?你搞这研究像黄连伴苦瓜,咬一口是苦,喝一口还是苦!人们常说捡金子,捡银子,可哪有你这种捡苦受的?”她凝视一会儿金明,又接着说,“俗话说,嫁给官人当娘子,嫁给杀猪的洗肠子,我嫁给你是为什么呢?自从我嫁给你以后,我就谁都不是了,只是你影子,见天生活在你的泪光里,与寂寞做伴,整天思来想去,哭天抹泪的。家里有什么大事小情,你一概不听,不管不顾,这对我来说是多么残忍呀……人都有高峰,你就当你高峰过去了,再迎接别人的高峰吧!有道是风水轮流转,该是三十年河东转西的时候了!”
    金明听了这些,眼睛发了一会儿直。但他很快想到一套一套的说服白颖的道理来。他辩:“你说得对呀,我现在也感觉站在高峰,有时也想停下来,可时时感到似乎后腰有推背的感觉,停不下来。再说,我们这么年轻,如果没有理想和崇高的生活目标,就像一只没有翅膀的鸟,一台没有马达的机器,一盏没有钨丝的灯泡。我认为,作为一个堂堂正正的男子汉,如果没有事业,就没资格言享受。再想想,当初你说过的,爱我的全部呀!还给我到处奔波借了不少资料呀!是那么地支持我,今天怎么了?”
    白颖换了调子挪揄:“我没有说永远要支持你呀!此一时彼一时嘛,过日子是很实在的事情。你是我找的爱人吗?你整天迷迷糊糊,我也跟着受洋罪,真是不可思议呀!我真有些厌倦了,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个头呢?行了,你怎么都有说的,我也就不跟你废话了,世界上路有千万条,你为什么就这独木桥上走呢?”
    金明还争辩:“这些我都想过,可你那时说得是真心话呀,你说过命运要掌握在自己手里,还说我是白马王子,对吗?”
    白颖强词夺理:“就不对!你那是什么命运呀?白马王子也只是理想的化身啊!我不想和你说这些。你呀,干起事业是一条龙,在生活中却是一条虫,就这一点让我常常难过。”她又语调低沉,“你听人家说过吧,人生等值!希望越小,幸福越大;希望越多,自由越少。你就不能小点儿希望?”
    金明仍固执地争辩:“你说的人生等值我不赞成。应该说人的生命是平等的,但精神却有高低贵贱之分。有的人生辉煌壮丽,而有的人渺小如鼠,怎么能说人生等值呢?”
    金明的话常说得蛮有道理,总是让别人很难反驳,这是白颖对金明不满意的地方。她说不过他,只有沉默。
    见白颖半天不说话,金明没话找话地搭讪道:“你,又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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榆林人 | 2015-7-14 08:58:09 | 显示全部楼层
白颖想好半天,不想和金明转弯抹角地嘟囔了。她伤感地说:“俗话说,话说三遍淡如水。同样的话我可说了不止三遍了,我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了。”
    金明保持沉默。
    过一会儿,他的口气缓和了:“其实你说的这些我也经常想,我也并不觉得我除了工作就是研究,这有多么好,但我没办法。因为这是我的命运,我无法选择。”
    白颖觉得她和金明的想法简直是南辕北辙,她换了副表情,叹了口气,说:“大道理我讲不过你,不和你讲行不行?有许多事情我永远也跟你说不透。可你别忘了,大道理是不能当饭吃的,过日子归过日子。”又指指自己心脏,“你这里该好好想想。”
    金明为难了。他的心里也沉重起来。知道白颖的话很对,瞧瞧白颖那不依不饶的表情,知道拗不过她了,他知道一家之计在于和,家庭分裂苦恼多,何尝不想欢天喜地,对妻子百依百顺,日子不但过得新奇而且有趣。便毅然顺着白颖:“你说的对,日子还得好好过,不然的话,太苦了你。有很多本来是我的事,却让你担着。这样吧,咱们立个君子协定,你支持我,家务事我也分担些。”
    金明妥协了让步了依允了白颖,使白颖的那点儿小小的虚荣心得到了满足,很是愉快,一脸玩笑:“你终于懂事了。”又接一句,“生在福中,知福才是福呀!”她吐字清晰,甚至带点得意地笑着,高兴的又用手指指他脑门。
    金明见她高兴,便问:“你想听我讲故事吗?”
    “快讲啊!”
    “这个故事说来话长。从前有个女人,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了一个梦中梦见过的男人,从此这个女人心中燃起了渴望和慕恋的火焰。以后她一见到了这个男人就两眼放光……”
    白颖听着,听着,就不想听下去了,知道上了当,嚷道:“不听了,不听了。”又眼睛闪了一下,推金明一把,“你想听我讲故事吗?”
    金明挠挠头皮反问:“我替你讲可以吗?”
    “可以,省得我讲,讲呗,听不听由我。”
    “一个女人遇到了一个心灰意冷的男人,她可怜这个男人,不仅献了爱心,送了温暖。结果把自己也搭了进去。”
    白颖撅着嘴,朝金明推了一把,说道:“你还登鼻子上脸了。你再讲,你再讲句让我听听?”她眼睛闪了一下又说,“不过,我今天发现你蛮会编故事的,你以后干脆写小说算了。”
    金明说:“写小说我不敢想,但我还真想给你编个故事。不过故事里的事情真的发生过。”
    白颖说:“我知道,发生过的事情经你这一编就成了故事。”
    金明:“我在中学读书时的同桌是个女同学,平时和我从来不说一句话,一到考试的时候就给我递小纸条,我也给她递小纸条。”
    白颖打断:“我知道,那小纸条子就是她问你答。”又问,“后来呢?”
    金明经白颖这么一追问,就不敢往下编了。因为他和那个女同学也就是在考试场上一来二去的。一点也没经过的事要是胡编就很容易穿帮,他只好搪塞:“后来老师把我俩的座位调开了。”
    “再后来呢?”白颖追问。
    金明语塞,心说,哪里还有什么再后来呢。
    “你如果会把再后来的事情编出来,编得很神话,让人听得如醉如痴,信以为真,你就可以写小说了。你以为小说里许多故事是怎么回事,那都是一点点小事,在富于想象的作家的笔下,才变成动人心灵的篇章。”
    “万事开头难,你觉得写小说那么容易。”
    “我不是说写小说容易,而是不想让你搞那枯燥乏味的数学研究了。写小说可以陶冶人的情操,启人哲思,发人深省,抚慰人的创伤的心灵。是一种非常好的拷问方式,对世界,对人性,对命运,对人生,对灵魂,对自身……一个不必和很多人纠缠的事业。”
    白颖的这份良苦用心背后隐藏着的,除了真挚的爱以外,还能是什么呢?
    还是爱。
    可是,这绝对不可能。
    什么规劝都无济于事,任你苦口婆心也罢,雄辩滔滔也罢,三寸不烂之舌说上九天九夜,也万难拉回一颗他对数学教育科学研究的赤诚之心。她知道他绝非一般男人,一个人很难走入他的世界。有多少次在金明熟睡的时侯,她看着发楞。不知不觉中,她好像被什么东西感化着,使她成为一个超出她原来的打算,而充满劝慰热情的感化者。她觉得人不仅需要善良,更需要理解。她感到金明今天犯的这个错误是美丽的,给他们带来一种亲切感和心灵上的安慰,增进了理解。她心里涌现一种叫人更加想落泪的感动与柔情。
    她也知道,“不当教书匠,要做教育家”是他多年来的一贯信念,这种信念不见得要导致成功和某种功利性的幸福,但他的内心是幸福的。他虽然放弃了许多美丽的东西,把自己弄得苦海无边,在痛苦中拼搏,无怨无悔,还成了他的生活哲学。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没有从无数艰难困苦和无情打击迫害中垮下来。她知道他也实在需要她的温暖和关爱。唉,他是另类,他不可能醉心于常人所理解的真正的人生幸福之中……岁月流逝,时过境迁,生活慢慢地将爱情一点点改变的时候,不要轻易怀疑当初的爱。爱一个人要爱这个人的全部,其中包括他的选择。也许要改变的是爱的形式,而爱的初衷无需改变。
    白颖是一个善解人意的女人,她知道一个真正的男人是永远也不会失去自我,不可能满足女人的一切心愿的。她肩靠身依地又对金明说了许多宽心话:“你要走的路还很漫长……你给我半颗心,这实实在在的半颗心,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我不应该占有你更多了。”
    她的内心悠然升起一种充实感。她从爱人无私的情怀中,看到了真正的信仰、理想和信念,也让她的思想得到了升华,不管受苦或享乐,她都心甘情愿。
    一种深深的人生感动。
    就有这么一说,好女人是男人的学校,女人都不希望这个学生毕业。而白颖感到,好男人是女人的一所学校。她觉得女人似乎是水,进什么容器就成什么样!常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近朱赤、近墨黑。女人遇上个好男人,能从这男人身上学许多东西。好男人心态阳光,精神健康,生活积极。女人哪怕再优秀,在她们心里也永远需要男人的照顾与疼惜。因为男人往往比女人理性,思考问题比较全面、冷静。而女人则常常跟感觉走,跟思维走,容易忽略某些客观因素。女人,遇上个好男人是一生最最美好的财富。希望每个女人都能遇上个好男人,并好好珍惜......哪怕不能相守,也要珍惜,放在心底,温暖一生......
    这毕竟是理智,她毕竟是女人,一个感情丰富的女人。她在以后漫长的生活中,仍然时时感到某种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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榆林人 | 2015-7-14 08:59:00 | 显示全部楼层
45. 乐莫乐兮新相知
    日子一晃,严寒的冬天就悄然离去,春姑娘披着柔柔轻纱悠悠地向大地走来,她洒下点点甘露,滋润着人间大地。
    世界万物都尽情地吮吸着甘露而茁壮成长。
    明天开学了,有件事让高校长思前想后,左右为难。他咪起眼大口大口地吸烟,看样子他烟瘾大过饭量,有了烟,饭都可以不吃。尽管他常常感到不舒服,想戒烟了,可是一直没有戒掉。他无法想象,金明老师来到上坪则后,带班和教学工作都搞的扎扎实实都,学生和家长都是一个劲儿地夸奖。那么,他是在什么时间搞研究,什么时间写那些论文呢?有几次深夜他睡不着的时候,想上门看个究竟。但他按捺住自己的冲动,打消了念头……
    可是,上学期有次夜半“出巡”看到一幕,长期让他憋心里,使他感到不安。那天深夜,他因拉肚子上厕所,发现金明老师的宿舍里微有亮光。他凑近一看,原来金老师还在挑灯夜战,那目光炯炯,豪无倦意,还不时往笔记本上“沙沙沙”地写着。过一会儿,停下笔,手指拍着前额,像追思什么问题。他不由得心头赞叹。可是当他看清手表上钟点时,不禁倒吸口冷气,竟是凌晨两点半!
    金明太艰难了!
    令人目不忍睹!
    他的不凡就表现在这里!
    这天中午,学校老师、学生陆陆续续地来了,校长办公室里,高校长向对面坐着的金明说:“金老师,这几天我思谋了一下,这学期你就不用带班啦,只把课上好,再专心搞你研究吧。”说完,他又拍拍脑门想想,说:“搁句诗里的话,这话怎说了,对!躲进小楼成一统。”
    高校长觉得自己开始真正的惜疼这个才华横溢的年轻人了。
    金明到上坪则已经半年多了,高校长工作上没少照顾他,很少让他干那些杂七杂八的事情,让他潜心于研究。金明要是觉得不好意思,高校长就瞪起了大眼,大有要翻脸的意思,他每次是默默地接受,常常有感激之情怀。学校里有人开玩笑说,金明是高校长的宝贝疙瘩。他听到这种议论时总像做了什么亏心事情,心里很不是个滋味。今天一听高校长恳切的言词,他至为感动,喜出望外地说:“高校长,太感谢您了,您真让我感动。”停了片刻,又好像觉得心中缺少点什么,无所谓地说,“高校长,不能因为我研究影响工作呀,我知道学校班级少,课程不少,工作不好安排,你为难呀!”
    高校长对金明的关爱是放在台面上的,谁也没得说。他又语重心长:“金老师,什么话也不说了,就听我安排吧。每天半夜大家睡得很香的时候,你还在那里研究,那天你烧水把水壶烧烂了,太让我感动了,也让我很伤心。”说着眼泪盈盈,停片刻又说,“我干不了几年啦,以前对你关心不够的地方,请你谅解。怎说啦,连候二这个人人见了让八分的痞子都买你面子呀!你,你在镇上都快成文物了!以后嘛,你除上课,再不给你安排什么事务啦。”
    金明感动得泪花子在眼里直转。
    高校长话音刚落,有位老师敲门进来了,向高校长询问了情况,急匆匆走了。高校长朝背影指指说:“韩老师接你的班,明天你们把手续交接一下。”
    说着,又进来一个领着孩子的老乡,开口就说他又把孩子转回来到咱这来念书了。高校长说:“在城里念的好好的,为啥要转回来。”
    一句话勾出了老乡的满腹牢骚,他叹了口气,苦笑了笑说:“原来咱以为人进了城就不一样,城里的学校好似天堂,结果进了城才知道那是城里人的天堂,和咱想象中的样子差得太远了。老师不是想念着咱农村人的痛苦,歪歪嘴,咱就毛了。”说到这里,他拿起办公桌上的茶杯,痛饮了一口,没等别人接话,又像竹桶倒豆子一般,“孩子今天回来,说老师布置了,要这;孩子明天回来,说老师布置了,要那。有时侯我都怕孩子回来了。可在咱这里,开学把书和本子一买就完事了。昨天,孩子去学校报完名回来说,老师今天把他叫到了教室外面悄悄对他说,说他有前途,要推荐他去奥赛班学习。我一听学费就愣住了,高的怕人,我苦苦干一个月也挣不回来。这半年为孩子的上学实在熬人,吃不香睡不好,人都馊了一圈,跑断了腿,磨破了嘴,简直看尽了白眼……”
    金明听到这里才知道,农民工进城很不容易,纵有好身板,还是免不了四处奔波,为讨一个生计,到处要看人家脸子。他们的孩子在学校里念书还要受到挤兑。他瞧了瞧那老乡。
    老乡呷口水,清了清嗓子继续说:“今年八月十五晚上,我带老婆和孩子坐院子里看月亮。听别人说,看看月亮就会忘记了烦心的事,只想着那些美好的事,还能转运。当时,我竟然真的感觉到一天的疲劳“憎”的一下就没有了,大大小小的心事融化得一干二净了。可是,以后始终没一点儿起色,没转运,那烦心事还是接二连三的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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榆林人 | 2015-7-14 08:59:23 | 显示全部楼层
高校长禁不住接话搭茬:“说的是呀,看月亮是能改变一下人的心情,”又发表自己的看法,“但不能解决您的实际问题。”
    “说的是呀!”老乡叹口气,禁不住心生感慨:“我也不想在城里待下去了。我就是想不明白,那么多的人都往城里跑,城里有什么好的,城里的太阳让高楼大厦挡住了,偶尔来一阵,也不像咱乡下的太阳那样热燙亮闪。上厕所都有人要跟你要钱。进城这半年,常想着认识几个人,可人家不想认识你,总共认识几个,还都是些下力的。我这个那个的干了不少,竟干的是城里人自己不愿干的低三下四的活。人家对你没一点温情,见天想办法让你把身上的力气都出尽,工资却低的不像样。城乡差别,这就叫城乡差别!城里一发生偷盗抢却,警察首先就对我们这些暂住人口进行排查,横眉竖眼地问这问那,根本没有人公平地对待咱们,更别说受尊重的份儿了,自尊心就跟泄尽气的橡皮车胎一样。所以我不想再呆下去了,把儿子也带了回来,在咱这学校念书。”
    高校长见这位老乡一脸真诚,说的十分肯定,就一脸认真地说:“那就收下了。”他又有感而发,“知道你烦恼的根源吗?打个比方,你刚才喝的是茶水,杯子只是盛茶水的工具,杯子的好坏对茶水的好坏影响并不大。你给孩子找个好学校,就好比你把心思花在了杯子上,你哪里有心情去品尝茶水的味道。这本来是一个浅显到不能再浅显的道理。但是,有的人就那么俗气,总盯着那无关紧要的杯子。”他喝口茶水,又感叹,“一个学生,爱学习,遇上个好老师,才是最关键的。”
    老乡点点头,瞧瞧金明,对高校长说:“这位就是金老师吧,我就想让孩子到金老师的班里念书。”
    高校长说:“金老师这半学期不当班主任了,仍给这个班教数学课。班主任是韩老师,你领孩子找韩老师报到吧。”
    老乡爽快:“好,那一样的。”
    老乡领着孩子走后,高校长又告诉金明个意外消息。他拿起一个文件,意味深长,“哎,你看看,二中李二胡书记调督导室任督导员了,级别没变,可实际上削职为民啦。其实,权势是种毒剂,一旦迷恋上它,就会像吸食吗啡一样中毒,就会产生政治野心,对权势贪得无厌,对享受产生奢求,最后将跌入无底深渊……”
    高校长的话是否切合现实我们不追究了。但是,有一点我们这里说明一下。“权”的存在本来是为了公共秩序、公共安全和社会正义,但当权力过多地滥用,无端地干预一些社会关系时,反倒扰乱了社会公共秩序。一些掌权的人就如高校长所说的……
    李二胡下台了?
    就有两个字如闪电划过金明的脑海:下场!
    他心里还不禁有一阵阵快意,心说,你也有今天!
    这很正常。因为这个人天生就和他有仇似的。他一参加工作到了二中,这个人就看他不入眼。是因为他从来不说阿依奉承的话,逢年过节也不去送这送那。当然,李二胡和另外一些领导也一样,不一定想的是对下属送的东西争多嫌少,而是你只要送就表示了你对领导的衷心,领导就把你看作自己人。当然这只能起联络感情的作用。如果是你要让领导办什么事,就不是这样了。这是金明到上坪则后慢慢明白的道理。眼下他抿嘴不语,有意使自己因为听到这一信息而激起的情绪平静下来,陷入凝然不动的沉默里。片刻后才淡淡地说了句:“这种人迟早会有这一天的。”说完又使他重新玩味起他对他们原来的厌恶之情来。
    过好一阵子,他的心情平静下来了。
    善良的品格又使他的思维转向了。
    他忽然又觉得李二胡很可怜的。他当时也清楚地知道,李二胡给他制造那个党内除名恶作剧,是因他没有答应给署名发表论文而实施的一系列打击报复之一。当时他碍于老同学徐智情面没有揭穿。这种报复情有可原。是呀,他似乎感到过去那些事情虽不在意料之中,却是可以想见的。有些年轻教师评上高级职称,李二胡能不动心吗?自己不给面子,让他失望,心里窝着火,能不伺机报复吗?他觉得许多事情看起来很复杂,往往是人为地复杂化了,人们都能设身处地地想想就好了,因为谁都不容易,都在艰难地生活着,所以人生更多的是需要理解。于是,他又说:“这个决定李二胡肯定接受不了,其实他也没犯什么大错误呀!”
    高校长看到金明没有趁李二胡落井之时,幸灾乐祸地投石,早己咽下了以前的那些事,从自我中解放出来,情不自禁地点点头,觉得金明己是个豁达之人。他说:“哎,金老师,我这一生从个人来说,平平淡淡,没干什么大事,能在你事情上出点力,帮你搭个梯子,那么你辉煌业绩中,有我一份骄傲与自豪,这一生我满足了。”
    金明听了很激动,他说:“您的知遇之恩,我这辈子也忘不了……”说完,转身走了。
    高校长发现,这个坚强的年轻人眼里竟闪着点点泪光。
    金明从心底里非常崇敬这位有副热心肠的长者,在同他交往中表现出极重友情,极富爱心。尤其是高校长宽厚、诚实的品德,每每使他激动不已。几年来,从高校长身上学到了许多宝贵的东西,他们在一块的话题离不开思考人生这一永恒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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榆林人 | 2015-7-14 08:59:53 | 显示全部楼层
题。高校长这方面的见解很多,而且深刻,金明很喜欢听讲。只要提起“人生”两个字,高校长就会兴致勃勃,侃个没完没了,有滔滔不绝话语。仿佛像官瘾重的人谈论仕途上升降调遣一样……这位长者总想着在他的理想和希望里,增添一点鼓励;总想在他生活出现失意和疲惫时,给他一点儿力量和希冀;引导他注目于更广阔的世界,永远不要抱怨。他感到遇上这样一位忘年知己,能给予他赤诚帮助,真是三生有幸,更使他如愿以偿,常觉暖意。
    高校长推心置腹和举止坦率让他明白了:人世间,沧海桑田,群山有崩塌的时候,大海有干涸时候,生灵有灭绝时候,惟有关爱,超然于一切事物之上,永远永远……高校长那禅语般点化,像温暖春晖、涓涓泉水的目光,使他的思想正在发生着一种深刻的蜕变,对于人生和命运产生了一种深邃的感悟……他学会忍耐和豁达,他轻装上阵。以至于后来许多人都堪称高校长是颇有眼力的“伯乐”,怎么赞誉也不为过。
    此刻,天空中乌云在溃退,云缝中露出蔚蓝天空,射出太阳金箭似的光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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榆林人 | 2015-7-14 09:00:40 | 显示全部楼层
46. 局中局
    李二胡一看到组织部任免文件后,像庙里失火,慌了神。陡然感到一阵失魂落魄的震憾!日见沉郁日见寡欢,心情一天比一天坏,像猪八戒吃人参果——全不知滋味。他觉得这事来得既突然又蹊跷,怎么也想不通。
    世事怎么会如此无常啊!
    领导干部任免事先都有风吹草动,而在他身上没有一点先兆。就是那些受处分、被判刑和枪毙的领导干部,事先也有个调查审问啊!别人一眼就能看出他明显地衰老了,这是精神焦虑的结果。
    一天晚上,他在家里咪着眼,百无聊赖地看着电视。妻子问他,看这个还是再看什么。他不搭理。等妻子换了频道,他却说要看刚才的。又过一会儿,妻子说,你累了今天就休息。一提到休息他更烦,因为他睡眠不好,想睡的时候,静静地躺在那里睡不着。他狠狠地扎了妻子一眼。现在的当务之急不是睡觉,而是要找当局长的老同学,问个究竟,讨个说法。好在这个不难办。因为局长不光是他老同学,而且一直跟他投心,找过几次没见着影。
    局长的家是个独门独院,房子是水泥青砖砌成,挂瓦屋顶,门台高高的。李二胡门也没有敲,走了进去。局长在一进门客厅里看电视,听见房门突然哐啷一声被用力推开,看见老同学神色憔悴样子,没有表现出来往日的热情,站起来让座,完全是一副上级对下级的姿态,只说了句:“请坐。”
    李二胡心里感到不是滋味,顿时凉了半截,楞在那里。
    局长突然念起老同学旧情,也怕在自己家里发生什么不愉快,表情变了形。但他没兴致说些场面上话,一时找不到话题,好一阵才先开口:“好久没见老同学了,我这正有瓶五粮液,咱们喝几杯吧。”
    李二胡平时根本禁不住酒的诱惑,一杯不够,往往一喝就是一瓶。今天他没有喝酒的心情,而是一脸恼怒,没吭一声,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忐忑不安地。
    他没有寒暄,直入主题:“这次调动怎么事先不征求我意见?”
    局长辩:“征求意见不是必经程序,再说了,咱们每位领导干部就像下棋人手上个小卒子……”
    这些冠冕堂皇的大道理,李二胡以前也给别人讲过,事情轮到了自己头上,他突然觉得是一点用处也没有的劝解,是不起一点儿作用的废话。他打断:“大道理谁不会讲,可大道理能当饭吃吗?我问你,事先你知道不知道。”
    局长说:“组织部这次先没给局里打招呼,人家可能怕打草惊蛇啊!”
    “谁是蛇?你不知道,我不信!”李二胡没好气地说。
    “信不信由你。”局长开始责怪,“我以前常给你说,不要把生命浪费在思考别人身上,别没事老去琢磨别人的事;别陷到疑人偷斧境地里去,没事变有事,好事变坏事;别老希望人家活不成,只让你自己活,那样会付出代价的。天下本无事,庸人自忧之。很多事情只好像木匠吊线,睁只眼闭只眼就行了,不要闹得草人儿放火——自身难保。你听了吗?生怕自己闲着,这回我可是爱莫能助了。”
    “哼,你说说,我什么问题都没有,他们就这么对我?”李二胡好像有些不甘心似地皱皱眉头说。
    局长回嘴:“那你说,金明有什么问题?没按时交党费是个问题吗?现在有个词叫换位思考,你得学学,我党费都是财务从工资上扣了,要不我能按时缴?”
    “那党章里的规定就不算数了?”
    “人常说,太阳门前家家过。党章是对所有党员章程,不是裁缝尺子——量人不量己;也不是你拿着的手电筒——光照别人,不照自己;更不是你看家护院武器。你真是糊涂透顶!”
    李二胡哪里听得进去,拿起酒杯狠狠砸在桌子上,霍地一下站起来,说:“我说我命不好,烧香时庙门准关,你隔岸观火。咱们俩是老同学吧,咱们俩是不是老同学?当初你怎么给我答应的?”
    “我是答应了,可我答应了算数吗?”又说,“我怎么不是你老同学了?我的话会让你生气,可我又没办法不让你生气。你这人就一狗脾气,特爱跟人叫板,你往往是把自己逼到一个死角,到时侯自己想出来也难。你现在还是冷静点!”
    “哎,你让我冷静点,换作是你,能冷静吗?”
    “二胡呀,不是我驳你面子,你实在是越来越离谱了,快坐下。”局长变得激动起来,“你怎么一到节骨眼上就犯糊涂呀!本来许多事情过去了,可今天我不提还不行。那次你们搞那个金明党内除名就一着臭棋,像武大朗放风筝出手不高。什么年代了,你们还把文化大革命中的阶级斗争那套搬来,还以为人家像过去的阶级敌人一样漏出了马脚,就以为阶级斗争一抓就灵!要知道,历史其实是很会捉弄人的……”
    李二胡像一个爆竹般蹿起来,把手里的大半截烟往地下一丢,伸着气紫的脖子,往局长跟前靠了靠,甩给局长的话像是用抢药打出来:“阶级斗争怎么了,那是工作需要!我总不至于是吃饱了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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榆林人 | 2015-7-14 09:01:00 | 显示全部楼层
“你们就是吃饱了撑的!”局长不耐烦地说,“什么工作需要,弄得风生水起也是工作需要,学校里人心涣散也是工作需要?很多人说你们是设局陷害。我今天才发现你原来是这么的自以为是。要知道,古往今来人败就败在一个“气”字上。”
    局长望着坐那里一声不坑的老同学,心里突然感到,他面前的这个老同学尽管和他个人关系一直很好,但这个人在大是大非面前表现得极不成熟,根本不懂做领导的游戏规则,更谈不上领导艺术!这个人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学校领导,倒像个村民小组长?
    简直可笑!
    于是,他的话更直截了当:“过去搞阶级斗争时,也从没有听说过因为忘记缴党费而被除名的事。所以有人说你们布下个惊世之局,为共产党搞个‘吉尼斯’纪录,让全世界人都知道,我们党一定有力量将反腐败进行到底。不要说大的贪污受贿问题和渎职问题,就连个小小忘记缴党费问题,不问他什么人,一查到底,处理上一步到位,不留后患。敢问世界上任何一个政党有这样纯洁!”他又望着坐那里耷拉着脑袋的李二胡,继续说,“有句话本来不想告诉你,不说吧,又觉得把你蒙鼓里也不是个事。前段时间我给县委刘书记汇报工作,结束后没等我推荐你,他突然问我,二中李二胡年龄多大了?我说四十七八岁。我当时有点纳闷,不知道刘书记什么意思。现在想想,他认为你把动静闹得太大了,别有用心啊!你离岗还早,不迁就了。”
    李二胡再也控制不住了自己,大声责备:“这就是我相信你的结果!有道是日久见人心,谁知人心还是隔肚皮!怪不得你当初一口就答应帮忙,真没料到关键时刻不出力,竟然帮了倒忙。”
    瞧见李二胡垂头丧气样子,局长意识到话过头了,弄得老同学很难堪。但话已出口,覆水难收,他不管不顾李二胡的说辞,从容说完:“你要知道兔子急了还咬人呢?猪急了还会跳墙呢,兴你们那样整人家,就不兴人家在上面臭你们,你们呢?不把事情搞得惊天动地,就不过瘾、不刺激。你们想想,把这个年轻人搞得够惨了。学校不是黑帮呀!也是你们提议,最后局里再三考虑,为顾大局,才想出个‘支教’办法。事情本来尘埃落定了,该把心放肚子里了。你们居然逮住便宜还卖乖,不息事宁人,反倒较起真来,像冬天里的大葱,叶黄根枯心不死。手伸那么长,三番五次去找组织部违规收党费的麻烦,找刘书记要说法。这个坎你怎么就迈不过去呀!记得我当时提醒过你,不要再为别人掘陷井,小心掉下去的是你自己。你把我肺腑之言是左耳进右耳出,你若听我的话,就不会犯那么低级错误,哪里会是现在这个样子,还能走麦城?这脚下泡是你自己走出来的,是自作自受。”停了一下,又说,“这些话你不爱听,就当做耳旁风,我也不怪你。”
    李二胡申辩:“那你说说,局党委为什么也同意支部的意见?”
    局长一语道破:“那叫顺水推舟,也是给你们面子。”
    李二胡狡辩:“我向上级党组织反映问题是我权利,再说了,他们管天管地还管得活人放屁。”
    “你说的不错,是没人管你。”局长火了,他斜一眼李二胡,又说,“你作为一个学校领导和一个教师较劲,上面不管哪个领导听着就烦。这你知道吗?”
    李二胡哭丧着脸又狡辩:“那他们就不考虑我烦吗?”
    “你烦是自寻的。领导接待那些上访告基层领导的群众都忙不过来,你作为一个领导去反映一个教师,不是招烦,你说说,是什么?”
    李二胡没有再辩,还恼怒地坐那里。局长像想起什么似地,又说:“你们的做法不仅是个疯狂行为,细想起来简直就是个极大的讽刺。如果刘书记当时头晕了,把金明党内除名成为事实,你好好想想结果?一个著名学者、救火英雄、党报刚刚宣传过的优秀共产党员,只因为忘记交党费而被中国共产党除名,这件事不仅‘吉尼斯’能评上,恐怕国际共产主义运动史上也要把你们这‘辉煌灿烂’一笔写进去呀!”
    李二胡遭到了局长的一阵阵溪落,显得臊眉搭眼的。他依然有种心痛感觉,再加上内心愤懑,突然似火山爆发地咆哮道:“为什么,为什么?我几十年掏心掏肺地为党工作,而何长青那个老狐狸,把我真当成了他手中的拐棍,想用就用,不想用就扔。他不显山露水地把事情办了,还猫逗耗子玩啊,真是奇了怪了……”泪水在李二胡眼窝里转圈,这时侯他才明白领导人之间变数太多,只有同谋,决没有什么情谊!他痛苦地说,“我该怎么办呢?”
    局长看他那可怜兮兮样子,说:“算了,先别想什么办法了。树林子大了,什么鸟会没有?你以为当官就那么愉快?官场不好混!左右逢源上下照应,按下葫芦浮起瓢,领导就这么好当!要是没点儿狐性?没点儿城浮?能干成什么?没金刚钻还真揽不了这磁器活儿。“上前拍拍李二胡的肩膀,语调深沉:“督导室是个清闲单位,你也该清闲两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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榆林人 | 2015-7-14 09:01:21 | 显示全部楼层
李二胡被局长一番话说得顿时清醒,后悔莫及。他张惶地抬起头,目光充满了恐惧,声音哽咽、柔弱,犹如垂死哀呜:“我也想清闲,可世态炎凉啊!我不想看人们脸色,更不想看那些人眼神。”
    局长听到李二胡自怜自伤的话,也不禁替老同学难过,他安慰道:“不要想那么多了,我告诉你,每个人都活着不容易。上面对你既往不咎,保住你小船不沉就行了,知足吧!”
    李二胡半天没有坑声,他不想和局长翻脸,毕竟是多年的老同学了,只要以后还当这个局长,自己有的是机会。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局长就是自己的“青山”。但他感到自己现在呆下去已经没有任何意义,长叹一声,拂袖要走。局长也不挽留,又说几句劝慰话。他凝视着李二胡身影,直至消失在茫茫夜色中,才收敛目光。他意味深长地笑笑,这个死心眼,倔驴,把人家逼到墙角,又逼人跳墙,还想把墙推倒,把人家压死。不把事情弄崩是不歇心的,终于尝到痛苦滋味……
    李二胡感到十分悔气,才知道了官场上腐朽、倾扎和虚伪,他垂头丧气,像斗败公鸡一样回到家里。他耷拉着脑袋,恨那些趋炎付势小人。何长青竟然藏那么多花样,头往后一缩,把他顶到了火山口上,拉完尿还占着茅坑,四平八稳地坐在那把椅子上还一言九鼎,这几天连个人影也难见着。对李二胡来说,真正叫他心痛的,是徐智。其他人的冷眼他可以低头不语,挥之即去,但对于徐智就不一样了。徐智是他精心培养的,过去那德行就跟狗似的,如今一见到他那神色慌张的样子,像见了鬼似的。跟他说话,不是耷拉着眼皮,就是三句并一句在鼻子里含含糊糊,嗯嗯了事。没了丁点儿“红花”对“绿叶”的感情,倒是有一种四不沾八不靠地吊着的感觉。想到这里他长叹一声:“这个白眼狼。”
    他也知道拨毛的凤凰不如鸡,下山的老虎不如狗,感到自己已经到墙倒众人推,破鼓乱人捶境地,才真正明白什么叫“莫须有”。觉得自己也成人人逃避唯恐不及的温疫,竟然身边一个可以说知心话的都没有。一个领导下台之后,瞬间门庭冷落车马稀,受到大家冷眼相看,他见得多了,没想到今天遭受大家白眼的轮到自己。同时过去每每玩味做人上人的得意心态、神色也一幕幕地在脑海里过电影……他站穿衣镜前,凝视自己脸,五官因愤怒而变形。
    他脸丑怪起镜子,一拳朝镜面击去,镜子碎了,手扎出血……
    李二胡作为一面镜子,可以映照领导干部下台后人心,也映照出整人者下场,还向社会敲响警钟。有些当政者在台上看似光鲜,其实早就千苍百孔了;如果一个人才德没有得到一种境界——当官不是要耍权捞好处,而是当作社会分工,一种神圣使命。否则是不能任命领导职务的。
    送走李二胡的局长也陷入沉思。
    他同情这位老同学,因为李二胡没有犯什么严重问题。关于对待金明的问题上,他虽然早就想找个机会和老同学作次倾心交谈,想说的话常常在舌尖上打滚,糊里糊涂直拖到现在竟没有兑现。只是电话里提醒几次,金明是满世界公认人才,你做事要多动脑筋,不敢走过头,离远点,绝不能跟这样人叫板,要留缝。这些话老同学并未领悟,一句也没有装脑子里,塄是要把缝给填个严实,栽了自己。其实许多领导的垮台,主要原因还是自己把事情做过头了,不留余地了,是他自己垮了自己,别人充其量不过是顺势推了他一把,加速了他的垮台。此时他感到十分内疚。他理解这次县委决定。现在搞腐败不称职领导多了,都处理了,必然揭露出党和政府许多阴暗面,揭露多了,会导致群众丧失对党和政府信任。可不处理不行,不仅群众不答应,党和政府随着腐败的加深也会垮掉。他可怜这个爱钻牛角尖的老同学,这个醋煮的咸鸭子——身子烂了嘴还硬的人,只知道老百姓最好糊弄拿捏……真有点像打灯笼拾粪——找死。他仿佛从老同学叹声中听出一种无奈、一种绝望、一种悲哀。
    他想,社会千姿百态,人各有番滋味在心头!笑的,只笑在心坎,哭的惟咽在肚里。所谓几人欢乐几人愁!
    想到这里,他又想起另外个人,这个令他终身遗憾的人,这个让他悔青肠子的人……
    话到此处,我们所讲的这个故事似乎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也许向着不可言状的方向,发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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榆林人 | 2015-7-23 10:12:4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部  使命
47. 教育春来时
    时间这位不朽老人,不管不顾人世间的喜怒哀乐,总是以其不变节奏,无忧无虑,不慌不忙,走过一个又一个春秋冬夏……
    正逢世纪之交,中国的基础教育课程改革,在党中央、国务院直接领导下,正以迅猛之势在全国顺利推进。这次改革,步伐之大,速度之快,难度之大,都是以前改革所不可比拟的,令世人瞩目。它将实现全国中小学应从学科本位、知识本位向关注每个学生发展的历史性转变。成千上万教育工作者以饱满热情和高度历史责任感投入到这场改革的大潮中,这必将对全国基础教育乃至整个教育发展产生深远影响。
    中国基础教育改革和发展进入了充满机遇和挑战的关键时期,期待着一种新的生命,新的荣光……
    汹涌澎湃的时代大潮也裹挟着金明,冲撞着金明,震撼着金明,他和广大教育工作者一样,没有辜负时代召唤,像战马、飞雕一样敏锐,一样翘首以盼,一样箭在弦上……
    他愉悦,他振奋,他心中酝酿着巨大力量,沐浴时代春风里,蓄势待发。他要站基础教育改革潮头浪尖,乘时代的强劲东风,思考和研究基础教育改革与发展这重大课题——寻觅中国教育的曙光。
    诗人总是说光阴似箭,岁月如梭。
    可是,金明觉得生活的道路总是那么曲折漫长……
    三年啊!
    他回到了阔别的二中,这是他希望出发的地方,承载过他太多的希望和憧憬,也是他曾经展示希望的地方,还是他最想要成功的地方。当他看到校园里那一张张天真嫩雅的小脸,一双双纯洁明亮的眼睛,他心里充满万千思绪,记忆中往事纷纷涌入他灵魂,禁不住热泪盈框。三年前他是从这里被撵走,饱受痛苦折磨,可谓“负辱而去,载誉而归”呀!真是感慨万千!
    过去工作、生活,还有那辛酸不已往事,一幕一幕地在眼前浮现,每走一步无不触动他的心绪。他一时脑子里像有许多东西要想一想,没有马上回办公室,怀着一种惆怅心情,独自一个人在校园里绕个圈,目睹他极为熟悉和所不熟悉的一切,顿时感情激荡……眼中景象完全面目全非了。
    旧时面貌不复存在,学校新建楼房,院子宽展了,教学楼前的花坛里,盛开着五颜六色的菊花,有红的,黄的,橙的,粉的……真是绚丽多彩。那訫人心脾的清香准会叫你心旷神怡。
    学校里给人一个脱胎换骨的感觉。
    是的,三年了,不仅是学校也得有些变化。整个南山,整个中国发生了多大变化呀!
    他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他在品味着似曾相识和与自己心灵相融的情愫。
    二中虽然给他带来忧伤和痛苦,但毕竟是他原来和现在的工作岗位啊!他思忖,风筝拖着一根沉重的线固然是一种羁绊,但谁又愿意作一个断线的风筝呢……历史仿佛重新回到原点。还好,他一直在忙碌中,有许多事情要做,而且和以往相比较,现在必须做的事,比以前还要多。他对未来依然充满信心,总有一天,以前所有的遗憾将荣耀地被完全添满与补足。
    金明这瞅那看,思前想后的时候,前面不远地方,有两位教师异样地看着他,像打量个文物似的,一个对一个说:“这就是我以前给你说过的金老师。”他说完又快步走来和金明握手问好。
    学校人事全非。何长青如愿以偿,调县教育局任副局长。现任万校长、张书记都新面孔。他感觉路仿佛是新的,天空变得美丽了,往日感情也不再他心头激荡了。生活格局也从此完全改变,但有一点始终不变,那就是他一直在悉心从事数学教育科学研究,废寝忘食地钻研着新课题。
    万校长原任一中副校长。谁能想到,他三十出头之年,县上领导竟然让他担任二中校长,实施全县教改试验。
    责任的确重大啊!
    尽管教育界人们觉得他是个有魄力,有活力,有开拓意识,年轻有为的领导。人们也经常听他讲,这个校长的位子谁都可以坐,关键在于谁能在这个位子上坐好,干出一番事业来。
    说得一点也不错!
    做一个学校校长,谈何容易!说得小些,他关系千百人的学业前途;说得大些,他关系国家之兴衰!
    万校长上任前就充分估计到在二中主持工作面临的困难。上任以后,感到困难比想象到的多,更严峻。
    可话说回来,没有困难,要他万国锋来干什么。他强烈地意识到,中国的基础教育课程改革已经轰轰烈烈地开始了,眼下是一个艰难的转折阶段。非常需要一大批像教育家一样的教师,也需要一大批有献身精神的校长。
    这个叫万国锋的校长会有多少能耐呢?
    试目以待!
    眼下,他坐办公桌前完写材料,拿起茶杯,呷几口。他感到办学如治水,倘不能因势利导,反而遇事压制,那么决堤泛滥之祸不能幸免了。他突然想起学校的金明老师,这个在教育系统响当当的人物。他以前赴市上省上开会,人家一听他是南山来的,就说你们那里是个藏龙卧虎的地方,意思是你们那里有个大名鼎鼎的金明老师。当他一接到二中校长的任命文件时,就想到了这个人。
    这个人除了在政界学界没有任何背景,似乎也没有更出奇的依靠或者更神秘的魔法,短短几年时间在国家级省级刊物上发表四、五百篇论文,容易吗?
    简直就是壮举!
    简直就是奇迹!
    简直难以置信!
    简直太神奇了!
    这个金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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榆林人 | 2015-7-23 10:13:10 | 显示全部楼层
他理应得到二中所有人的敬仰和爱戴,也理应得到属于二中人的所有荣誉和奖励。可以这么说,他的神奇和成就应该被人们兴奋又不知疲倦地颂扬。
    事实是,这样的人才竟然被埋没,还遭到迫害。这不仅是南山的悲哀,更是教育的悲哀。他不想让这样的悲剧再演下去。他感慨良多。是呀,这个青年教师能在大浪淘沙中脱颖而出,其成功原因人们议论和猜测了很长时间。有一条却是明摆着——学识上的渊博、智慧超群无可置疑!
    不管你承认不承认。
    事实摆在那里。
    中国再有没有?有多少?
    正如大家所说,不能把金明视为常人,如果是平常人,他水平高,重用就行。但他不是平常人。不仅不是平常人,而且是奇才怪才。这么个奇怪人才,应该想到,什么都可能发生在他身上。比如他一定有脾气,而且脾气也跟着他才能的显露见长,你万不能以领导的名义干扰他的思路。要让他听领导的话,他却要领导干的事让他心服口服才行。就是说,你不让他“得心”,他就不会让你“应手”。是个人才就有个性,没有个性的人才便不能挺立。有个性就难免有与大局不合的地方,就这一点会常常让领导头疼。工作干的出色,也常会干的出格惹事。这就意味着领导不能用贯常的老一套的办法去使用他,而是要打开思路,走出圈子,注意发挥他的长处,用其之长,避其之短,他就卖劲使力,可以干出一番无人可及的事业来。但话是这么说,其实谁都知道,做起来是难上难。当然,这不是说难就没有办法了。办法是有的。这个有效的办法不是玩你那最具吸引力的浅层——世俗的拉拉扯扯的游戏,也不是绞尽脑汁地施展你最具吸引力的深层——领导艺术,而是要向他展示你最具吸引力的高层——人格魅力。无论怎么样,他都不想让这个人空有一身本事而闲着无用武之地,憋屈着。应该找这个人谈一次话,而且要快,就是现在这个时间进行一次推心置腹的谈话。他觉得这才叫真和谐。如果放着人才不用,这个人才不高兴不说,许多人看不贯也会说许多怪话。
    他拿起电话,拨几个,说:“数学组办公室吗?”
    “是的。”
    “金老师在吗?”
    “我就是。”
    “我是万国锋,这会儿忙不忙?如果不忙,请你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金明放下电话,便嘀咕起来。万校长想找自己,不知有啥紧急事情?想不来。他起身往校长室走。
    万校长让坐,上茶,豪爽一笑,说:“金老师,我来二中之前,咱们虽未谋面,但一点儿也不陌生,神交已久啊!”
    金明点点头,说:“是的,我以前也常听人说起你万校长。”
    万校长把目光抬向高处,正好与金明相对。他用期盼眼神看着金明,直言不讳:“金老师,咱们都年轻人,我到二中才第一次主持学校工作,经验不足,能力有限,非常需要你这样有实力人鼎力支持呀!”
    既然说到这份上,金明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有慷慨:“万校长,我会竭尽自己之所能的。”
    “金老师,你是名人,要让你发挥名人效应,在你影响下,把我们二中办成一所名校。人们常说罗马绘画和雕刻,说维也纳音乐,说巴黎文学,不就是因为那些地方诞生过几位鼎鼎大名文学家、音乐家、画家吗?还有就是学校教学研究工作需要你大力支持呀!”他若有所思,又说,“对啦,我已和有关领导交换过意见,让你兼任学校教研室主任,等校委会研究后,上报教育局。班主任就不安排给你了,你可以继续搞你研究,也要指导学校全体教师教学研究工作。要彻底改变过去那种教学活动和研究活动分离局面。使每位教师由‘教书匠’转变为‘教育家’,以保证新课程有效地、创造性地实施。学校会鼎力支持你的。”
    金明听到这里,心情十分愉悦,如沐春风,眼眶有些湿润。他感到这是他久已盼望的一种温暖,一种信任。他说:“万校长,你与何校长他们是不一样的。”
    万校长没立刻启齿,沉吟片刻,语重心长:“金老师,人嘛,应该生活在希望中,今天咱高兴,还提过去干嘛?你现在还是过去的你吗?你过去那一页早就翻过去了。”又突然提出一个问题,“你能不能谈谈应该怎样提高学校的教育质量?”
    这个问题太大了。金明一时不知怎样回答。
    他想了一下,说:“照我看,还是要在课堂教学上做文章,向45分钟要质量。学校里课堂是“纲”,其他是“目”,“钢”举“目”张。只要课堂教学质量上去了,其他一切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正因为如此,每次教改都是围绕着课堂教学做文章。”
    “可是,现在的三乱问题在学校里、社会上就影响很坏,这个问题能放任不管吗?”万校长这样说不是反对金明的看法,而是想让金明把自己的看法讲明白一点。
    金明冲口说:“以正压邪!”又接几句,“如果你头疼医头,脚痛医脚,工作永远不会开创新局面。”
    万校长笑了。
    金明感到自己说话有点过头。
    万校长却不这样认为。
    他给万校长的初步印象是话语明显的比传说中的少了,言语里那种咄咄逼人的锐气似乎平和了些,但那种金明特有的,几乎是浸到骨子里的傲气却依依如故。
    金明则觉得万校长和何长青、李二胡这些人大不一样,是个干事业的领导。干事业的领导之所以喜欢人才,是因为他们知道只有人才才能把事业干得轰轰烈烈起来。而像何长青、李二胡这些人骨子里就没有把教育事业当回事,一点也不想用人才,总觉得人才不好糊弄,不好领导,碍眼碍手碍脚碍事,瞅着机会就想把那些人才打翻在地,还踩上一只脚。
    如万校长说的,人应该生活在希望中,不管这个希望是近的还是远的,能否实现,它总是牵引着人前行,鼓励着人前行。好像人有了希望,喝凉水,也能喝出份甘甜温馨来。金明几年来一直被一个若有若无、若明若暗的希望鼓舞着,举步维艰,一路走来。眼下他觉得,学校里的许多人对他的态度变了样。他认为这种变样,主要是因为学校领导对他的变化引起的,表示的是一种正常情况下的同志之情。也不排除有些势利小人,看原来在二中展不开腰的他可能要“高升”了,带着巴结的意思。
    他的人生又充满了希望。
    又是个风和日丽、秋高气爽的日子。
    南山县委,县政府在人民广场举行盛大教师节庆祝会,广场上彩球飘扬,广大教师聚集一起,欢歌笑语,一片热闹景象。参加会议的有一千多名教师,社会各届人士和许多市民也都纷纷涌进广场,挤得人山人海……先是社会各界人士纷纷祝贺。接着,县委书记发表热情洋溢演讲。等县委书记话音一落,场上噼噼啪啪地响起鞭炮声,还有人群的喧闹声,把庆祝大会热闹气氛推向高潮……人们从那喜庆气氛中,分享到普及九年义务教育和基础教育改革与发展的辉煌成果。会上,金明作为县级模范教师,梦幻似地受到了表彰和奖励。他为此高兴,满脸光彩,甚至眼睛里都水汪汪的。虽然他已经在全国颇有影响,但他觉得最珍贵的还是在南山的影响。所以,这个荣誉使他有鸡变凤凰的感觉,感到太荣耀,感到自豪。这让二中人羡慕不已。二中人更羡慕的是,以后,凡二中人占的到的荣誉,却无不成了他的囊中物,他不要也是他的。
    真是的,时势一转变,金明就受到从未有过的善待和礼遇,被人刮目相看。
    一个二中最瞧不起的人。成为二中最最闪亮的人。
    情况的确是这样。
    情况应该是这样。
    他更没有想到,自己心灵刚刚得到抚慰,突如其来的一件好事却让他感到震惊和烦忧,更是像有意安排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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榆林人 | 2015-7-23 10:14:03 | 显示全部楼层
48. 真善美与假恶丑
    金明就是没有想到。
    事实上,无论什么人,一生常常会碰到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改变你的生活,改变你的命运,甚至改变你的性格。比如,金明想不到二中来了个万校长,就让他见天一脸的光荣。再比如……
    那天,刚刚上完课的金明与万校长迎了面,就听万校长说:“金老师,我正要给你说个事,走,到我办公室。”
    他们前后进了校长室,万校长对他郑重地说:“现在我正式通知你,局里指名派你去北京参加全国基础教育骨干教师培训班,为期一月。”
    金明一听,脸上没有乐开了花,而是狐疑,觉得天上不会突然掉馅饼,即使偶尔有馅饼掉下来也不会落在南山,即使有馅饼落在南山,也不可能那么巧正好砸在自己头上。他脑袋一下就晕了。许久,许久,他云里雾里的,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问道:“哦,是吗?”
    万校长点点头:“还有,你今天中午到局里找何局长,具体事宜,他会告诉你的。”
    金明感动得不得了!
    金明难过得不得了!
    岁月没有冲刷掉他心中的伤痕!
    他感觉不是个滋味,往昔那无比艰难的岁月活生生的在他心头重现。很久很久的往事、悲哀、痛苦、回忆又在他脑海中浮起,搅得他心潮澎湃、方寸大乱,淹得他透不过气来。他大惊失色,犹如让农夫去见毒蛇一样。时过片刻,心情有些平静,他轻巧地说:“我中午还听节课哩。”
    “课你就不要听了。”万校长十分果断地说。
    “万校长,我不想去,让别的教师去吧。”金明盯着万校长好一会儿,显得无可奈何地说。此时他感到是让他干件有生以来头遭十分为难的事,说完就要走。
    万校长看透了金明的心思,十分理解。因为对那些事金明一直沉浸得很深很深。他努力使自己更加和蔼一些,劝金明坐下后,就巧妙地启发:“金老师呀,你那书呆子脾气又犯啦。绕个弯,像回到原点,心里疙瘩还没解开呢?你原来在二中的情况我听说啦,人与人关系最重要的是如何相处的问题。有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过去事情难道你就一点儿责任都没有嘛?再说啦,许多机会是稍纵既逝,这次不是何局长举荐你,全县一千多中学教师,就非你莫属?你现在已经风风光光了,可以扬眉吐气了。我问你,一展抱负不一直是你心愿吗?几年来你不就盼这一天吗?要拿出个干大事情的样子。”万校长说着,差不多想笑,结果心里真的失笑了起来,他走近拍拍金明肩膀接着说:“别撑什么劲了,人家能尽弃前嫌,你还有什么想不开的呢?我告诉你,如果没有这些恩恩怨怨,事事非非,就不成为社会了。只有具有委婉的精神,甘于舍弃,才能把江河大地揽入怀中。”
    万校长见金明仍踌躇不语,他还心没有凉,又旁征博引:“我从本书上看到过,爱因斯坦之所以取得巨大的成就,不仅因为他追求科学,还因为他有思想境界的追求。他为探索人生价值的青年留下句名言:一个人的真正价值首先决定于他在什么程度和意义上从自我中解放出来……许多伟人之所以伟大,都与他们的视野开阔分不开的。我希望你不要受以前事情困绕和影响。”
    金明到底受不了万校长的一句接一句的激将,思索着,不住地点头。他佩服万校长办事老道,考虑问题全面、细致、周到,让他进一步懂得经验的宝贵,也让他在一瞬间想到体谅和宽容,原来那些恩恩怨怨似乎一下子飞到九霄云外了。他的脑子似乎有些开窍了,渐渐地由决心占了上风,但忧虑与沉重也明显可见,他回嘴:“万校长,去北京学习当然是我求之不得的事情,问题是我心里一点儿准备都没有,因为,我只是个普普通通的教师,一下子让我成为全国的骨干教师,连让我适应一下的时间都没有,总觉得有点儿做梦的感觉。”
    万校长说:“这不是做梦,你就漫漫适应吧。”
    面对这么至高恩宠和无上荣耀,他内心又像狂风暴雨般翻腾起来,去见到何长青会很尴尬的。如果不去……他不敢想不去的后果。他一时百感交集,惊讶、忧虑、甚至恐惧一齐向他袭来,压迫着他。
    他与何长青的关系我们已经知道。富于戏剧性的是,何长青这次举荐他,让他感到很滑稽,但也是他作梦都梦不到的好事。世事沧桑啊……
    人生有时候就是一个挺大讽刺!
    也许是时间久了,渐渐地磨掉他心中对何长青的仇视。他踌躇了半天,感到心里亮堂起来,终于决定听从万校长劝告,去找何长青。他感到个人荣辱不重要了。再说了,还有比何长青更阴险毒辣的人,不仍然活得好好的吗?他们在一个单位呆不下去了,挪个窝儿,照样人五人六的,呼风唤雨。他进一步想,见了何长青会是怎样的情形?因为他知道,时下见领导难不说,且有许多讲究,心理学是十分用得上的。比如,你得先揣测一番领导今天的心情是否舒畅,是否有闹心的事儿。哪里像进商店买个什么生活用品一样,你可以横冲直闯,贸然而入,说话讲不讲礼貌都无所谓,店内从经理到店员都对你陪着笑脸,语气温顺,让你满心的高兴。所以,他还用心推敲了谨见何长青时应有的辞令,才往县政府走。
    何长青就是个精能人,他经常关注金明。他非常清楚,金明回到二中遇上万国锋校长,那是如鱼得水。他决不会像李二胡一样,看不来形势,和自己的政治前途赌气。他苦恼归苦恼,但要识时务,常想着的是不能像以前那样再出难题刁难金明,免得找不自在。这次市教育局点名要上报金明参加全国基础教育骨干教师培训班,他不仅想着做个顺水人情,而且想落个好。眼下,他很气派地坐在高靠背真皮转椅上接完电话,看见金明突然出现在面前,就有些不自然。两人目光轻轻地碰撞了,然后迅速地躲开了,金明头偏了一下,何长青头低了一下。瞬时,室内空气似乎凝固了,都有点儿难以启齿。何局长先回过神来了,他不愿往日敌对情绪影响今天喜悦场面,他展展腰,镇静一下,又主动伸出双手,和金明双手握在了一起,脸上带着超然和善面容,精神和过去一样昂扬,把金明让在沙发里,赶忙泡了一杯茶,先打破了尴尬:“金老师,这次全市有两个指标,是我鼎力和市教育局专门给你争取的。”
    金明动动嘴唇,没有作声。沉默片刻,终于沉静地说:“谢谢何局长。”
    片刻后,何长青才说让金明坐下。
    何长青直到现在认为事情做得天衣无缝,金明还没有发现他任何蛛丝马迹……他猛地抬起头,意味深长地盯着金明,一副天翻地覆慨而康的样子:“金老师,你太有才了,我很赏识你呀!我一贯是对你重视的。那次数学年会在学校财力极度紧张情况下,是我自作主张,让你去的。”
    金明表情复杂地望着何长青,过好一阵子才说:“何局长,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那时候我太年轻……”
    何长青看到金明也自责,很诚恳,就不免有些脸热。他摇摇头,不无遗憾地表白:“至于说过去的有些事情,现在看来,我们对你是有些不公正,伤害了你。尽管都不是我的权力范围,但我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话说回来,”他想了一会,想到了几句可以应用的俗语,“我们这些当领导的,由于职务在身,会有些无奈之举,要想让方方面面人都满意,都称赞,都没意见,都没看法,简直比登天还难!”
    金明表面上认真聆听,他不想让何长青感到难堪。但他的心头涌上一种怪酸楚滋味,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体验过这样滋味了……
    何长青说的吗?是他说的!
    突然有人进来找何长青谈事情。金明便起身告辞。临出门时,何长青还没忘记给他安顿一句:“那两张表填好后,下星期一送来。”
    金明点点头,“嗯”了一声,转身出门,自顾自走了。
    幸运之神降临的过分慷慨,他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往回走的路上,他不断考虑突然出现的这个新契机,心在“咚、咚”地跳着。应该是他求别人的事,结果倒成了何长青上赶着寻他,让他感到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世道变了样;让他觉得世界上没有了反目这个词,一下子完美的叫他心花怒放,完美的似乎让他感到苦尽甜来……眨巴着那双大眼睛,迷惑地瞭望暗蓝而幽深的天空,陷入到深远沉思之中……
    啊!宇宙,人生,多么神奇和深奥啊!
    五年时间既漫长又飞速,往事如重新洗印电影拷贝一般,历历在目。何长青妙人妙语让他回味无穷,他不得不承认何长青说得的确有道理。是的,从来与他没发生一丝正面冲突。“省优秀青年科技工作者”的推荐是赵主任挡道;“清党”恶作剧记在李二胡帐上,已清算了;“支教”事是教育局一纸文件,要的就是骨干教师,要的就是你。可以说,一切都归之于意外与误会,脏水都泼不到何长青身上。对于他来说,何长青就是个伯乐——让他有外出参加会议的机会,这次又充分显示何长青慷慨仁慈,鼎力推荐他赴京学习,让他没丁点儿脾气。
    突然被命运之神宠爱的他,怀着无比激动的心情,来到就在附近的县委,他想进去将意外的惊喜告诉老同学,也是他知己。余晓欣见他一落座,就说:“瞧你今天神神秘秘的,想抛出个什么好事让我吃一惊?”
    “想不到啊,教师节表彰了我,还让我去北京学习呢!”
    “教师节表彰我知道,”余晓欣急切地问,“哎,到北京学习是怎么回事?”余晓欣感到诧异,他根本没有想到竟会有这样喜事。
    “是参加全国基础教育骨干教师培训班学习。”
    余晓欣好像对自己的耳朵发生了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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榆林人 | 2015-7-23 10:14:32 | 显示全部楼层
金明不得不把自己说过的话再说一遍。完了,他见余晓欣眉角一挑,带喜悦表情说:“哦,真是踩着银桥上金桥,越走越好呀,为你高兴啊!跟香港澳门回归一样高兴,都是多年夙愿呀……”
    “你知道这是谁为我争取的名额吗?”
    “你研究成果、工作业绩都摆在那儿,该锦上添花了呀!这名额是万校长为你争取的吧?”
    “哪里是万校长啊,全市才两个名额啊!”
    “那我不明白了。”
    “是何长青为我争取的,这实在让我惊讶不已!幸运之至,多蒙恩宠啊!”
    “真的吗?我告诉你,我这人可经不起逗。”
    金明瞧着余晓欣一脸认真样子,做庄严表情:“千真万确。”
    余晓欣觉得这事的确不可思义的,仔细一想一琢磨就明白了:“我觉得也是。其实每个正常人身上都存在着善良和邪恶这两方面。虽然何长青对你以前施展的是邪恶这一面,他不可能永远是那样。哲学中说,‘事物发展到一定阶段,就向相反方向转化’。这也就是人们常说的物极必反。你现在这样是你一步一步走出来的,毫无捷径,像块金子越磨越亮,成果卓著,在教学和教育科学研究中做出了显著成绩。你是窗户口吹喇叭,名声在外,在南山人尽皆知,这已成任何人到任何时候都无法否认的事实。你算是修成正果,苦尽甜来了,他能用什么办法把你压住?何长青这人脑瓜子太好使了,一会儿一个主意,肚量一下子大了起来,自觉地超越了小市民狭隘意识,向着伟人迈了一步。否则的话,许多有知识有水平的人将会从他头顶上无情跨越,使他陷入被淘汰的尴尬境地。”
    他清了清嗓子继续说,“他,还想顺着你的杆往上爬呢。你在二中受到迫害已完全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真相大白。他再隐藏得深,伪装得巧妙,似乎是天衣无缝,叫人很难挑剔出什么,可很多人仍认为他过去迫害了你。他那些不光彩行为不可能瞒天过海,他罪过无论如何都洗刷不清的。他这人腹无滔略,胸无文才,却会察言观色,随风使舵,更会玩人这套把戏。现在他干这成人之美的事,并不是有良心发现,更没有良心感知,而是从李二胡的下台这件事里敏感地意识到,社会对他们这种人的威胁越来越大了,对自己的政治前途充满了不祥之虑,担心某一天会像李二胡那样,被时代甩得远远的,说下台就下台了。,所以便有“树形象、得民心”的心计。他现在这样做就是演戏给别人看,想借你名望,向世人声明,让人们见识他心胸有多宽广、有多大,更是让人们知道他是个清正廉明,有胆有识的领导。他如果不这样,也许不久他就要步李二胡后尘了。他现在依然体体面面、风风光光,还可以消除过去关于你问题上留下的阴影,他这么做才叫棋高一招。他这个精能人,都快赶上诸葛亮了,他的智慧一到关键时刻就突突地外冒。他最终不得不承认这个他不愿承认的事实……到任何时候他都要掂量掂量孰轻孰重了,你又何必不依不饶呀!”余晓欣的这番话其实把何长青的心迹道了个完,说了个尽。
    金明苦笑一下,问:“人常说君子眼里有小人,小人目中无君子,哎,你说何长青是君子,还是小人?”
    余晓欣想也没想,顺嘴便说:“如果那么容易把人分为君子和小人两类,这社会就不那么复杂了。君子和小人是相对而言的。就拿何长青来说,你能说他是君子?小人?他们这种人往往把人格与尊严置之度外,是该当小人时是小人,不能当小人时就君子啦。他们只能把自己灵魂包裹在保养极好的皮囊里,很儒雅、很涵养地在各种场合登堂入室,可以心安地享受权力带来的一些快感。”
    “哎,以今天的眼光看,难以想象上级当初怎么让何长青和李二胡这样两个人搭班子?简直毫无道理!”金明像是问自己,又像是问余晓欣。
    余晓欣笑了笑点着金明的鼻子,轻俏地调侃起来:“哎,你是不是又找不着北了,你想要什么道理呀?这对你来说却是一对绝好的搭档啊!堪称黄金搭档!没有他们的一幕一幕将相和,你能这么飞黄腾达,由二中三尺讲台上一个教书匠成为声名赫赫的教育家嘛!那是多么丰富的人生阅历和快乐记忆呀!哪个伟人历史不是这样谱写出来的?”
    “照你这么说,他们迫害我是为了弘扬我,我还应该感谢他们,是不是?”
    余晓欣嘿嘿笑笑说:“说你一根筋认死理吧,还不认账。”他拍拍脑门想了想,又是一腔调侃的调儿,“瞧,你前程多灿烂呀,哪处不增辉呀!这次从北京回来就一百一了,让我羡慕死了!你没听人说过吗?奇迹多是在厄运中出现的。你要永远记住他们为你那丰富人生画册描绘过精彩一笔,也是他们让你的人生更加完美,是他们为你开辟做梦都难寻的幸福源泉。”又逗了一句,“这人情你得想着点儿还!”
    他喃喃自语:“难道他们也是犯了个美丽错误……”
    坏事里面有好事哩!
    这是金明的感慨,也是一位哲学家曾经说过的话。
    拨开云雾见青天。
    金明感到豁然开朗。原来许多让他百思不解的事情,他老同学早已看得清清楚楚。他忽然佩服起老同学既合群又保持着完整自我的做人风范,总保持着取其左右逢其圆的处事风格。他不仅觉着老同学是他知音,还不禁由衷地钦佩起老同学来。他懊悔地想,要是时光可以倒流,一定以老同学为榜样,好好学学人生的道理。那样的人生一定是很理智、有滋味、多欢乐、遗憾少。现在想起过去对老同学那反感,简直是莫名其妙,真有些可笑。许多年后,余晓欣的智慧、宽容、深沉和人格的魅力仍使他感到神往……
    是的,一切都过去了,现在可以笑谈那些事了。他心想,世界本来很简单,只因为人们的复杂之心,世界才变得复杂了。也因此有那些永远说不清的恩恩怨怨,道不明的是是非非;有一些人给另外些人制造挫折和痛苦。想到这里,觉得该原谅那些给自己制造挫折与痛苦的人,从某种意义上说还应有感激之心。没有他们就没有那苦难经历,没有那曲折人生,生活就过于单调,也不会使他有不竭的前行动力,不可能孕育那震世之作为……想不到,愚蠢和奸诈在他身上倒起了进步作用。
    生活的复杂就是如此。
    孕育过人世间多少风流人物!
    这类生活喜剧的演出,不能简单地归结为一个人的命运,而常常是当时社会的各种矛盾所造成的。这就是人们经常说的,人的命运不能由自己来主宰。
    这时候,金明特高兴,就像“人类一思索,上帝就发笑”那样,他感到把他送上领奖台的,不是他的朋友,而恰恰是他的“敌人”。他突然顿悟,一个人没对手,那他就会甘于平庸,变得死气沉沉,养成惰性,最终导致庸碌无为。有对手才会有危机感,才会有竞争力;有对手,你便不得不发奋图强,不得不革故鼎新,不得不锐意进取。才会使你有潜质性发挥的超常奇特魔力,奏出青春年华火红乐章!
    命运转机使金明依然长久地思索这样个问题:在这个美丽世界上,在这片繁星点缀的广袤天空下,人们难道不可安逸地生活吗?为什么还存在着凶狠的复仇的情感,保存着消灭同类的狂怒呢?他想到,自己如果只是认认真真地教书,不去搞研究,过去那许许多多的苦难就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想到这里,他觉得人的有些欲望就根本遏止不住,就跟山里人爱唱民歌一样,成为一种习性。他现在依然痴心不改地继续搞研究,何长青、李二胡又会干什么呢?他无法想象,只能试目以待。他只能祝愿人类心中的假恶丑与真善美的碰撞中,在与大自然接触时消失掉。
    分手时,余晓欣又欣喜地告诉金明个消息:“今天早上谢主任找我谈话,要提拔我担任办公室副主任,下个星期组织部就要来考察了。”又说,“这事还没最后敲定,你先不要往外传。”
    金明听了,感到喜出望外,不由得点点头,说:“晓欣,谢谢你告诉我这个好消息。我知道你是没靠山的,是政界比较活络、圆通的那种,总能站在俯视众生的高度,生来就是一个当官的料。”
    情况的确是这样。

    情况应该是这样。
    他更没有想到,自己心灵刚刚得到抚慰,突如其来的一件好事却让他感到震惊和烦忧,更是像有意安排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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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静个人认证 | 2015-7-23 17:03:04 | 显示全部楼层
刚刚看到,小说很长,只看了前面几篇,感觉很吸引人,抽空会继续关注,先高亮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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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静个人认证 | 2015-7-23 21:52:48 | 显示全部楼层
榆林人老师辛苦了!小说写得很不错,我操作加精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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