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巧妙脱身
后来王顺又见王三平就讲,他已经找过赵长水局长了,将女子念高中的事办妥了。王三平是个有头脑的人,一听就心里一惊。从王顺的口气里听出,他跟赵局长关系绝非一般,就跃跃欲试地生出野心。于是,他笑吟吟价对王顺说:“我有一件事要求你哩!” 王顺盯着他好一会,突然问:“甚事?”王三平好半天不说。 王顺又说:‘说吧,只要我能办,那还有甚说的哩。”王三平说:“我想进步。” 王顺半懂不懂,说:“你甚意思?”王三平说:“后半年教育专干要调走,由校长接任,副校长接任校长,主任接任副校长……”讲的是老套的循序渐进原则。 王顺一听就反感,打断:”你不要兜圈子,千言万语你就把它化成一句话,有甚想法直接往出说。”王三平才直截了当:“我想当教导副主任,你给赵局长说说。” 王顺满不在乎价说:“干脆就给你弄个教育专干吧。”王三平说:“我的历练不够。” 王顺说:“什么历练不历练的。”又冲动起来狂妄地说,“共产党的官谁都能当。”王三平以往听别人说过这话,没觉得这话有什么大惊小怪的。眼下王顺这么说,心里就有一股怪怪的滋味。他眨了眨眼,想了想后说:“我也想当教育专干。” 王顺稍做沉思,说:“赵局长不知能不能办得了这事。”不是说王顺反悔自食其言,而是他们这些人到哪里都喜欢说大话,往往说话一点余地都不留。可到了关键时刻动了脑子,话就得谨慎了,要给自己留有余地。王三平有些发急,问:“咋办不了?” 王顺平静地说:“他是副的。”王三平说:“我听说他和柳局长关系硬实,他说话柳局长听。” 王顺心里实打实地想给王三平帮忙。不是说王顺和他一家一户,论起来王顺是他叔,并且这几年他对王顺女子王秀秀不错,挺关心照顾,现在不帮忙就有点说不过去了,或王三平跟他一家一户该帮这个忙,而是王顺想把个自己人弄上来,以后办事就方便些。于是,他就再也不好意思托词推卸,就充当一次说客的角色。但他也不想大包大揽,就对王三平说:“我先跟你讲,我可以引荐你,剩下的事我不管。”又说,“而今办事你也明白吧,得拿钱铺!”王三平沉默了一会,说:“我知道。”又问:“得铺多少?” 王顺漫不经心地笑笑,说:“这号事情我以前没弄过,说不来,你自己掂量着铺吧,反正是少了不行。你如果心想事成,咱们就乘热打铁,我今日进城里就找赵局长给你接茬。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以后就不要麻缠我了,你直接去缠赵局长吧。”他的话一出口就是一串一串的,听起来让王三平感觉还是挺舒服的。王三平说:“我就是不晓得要铺多少?” 王顺说:“这号事我以前也没弄过。”他也理解王三平一个仅看那点儿死工资生活的人,干甚都扣得很,是既想办事,又舍不得多花一分钱的吝啬鬼。他摸了摸后脑勺子说:“你干脆先拿一万块伙一下。” 按说,王三平是个有水平又敬业的好教师,应该在教师岗位上默默无闻地奉献自己的青春年华才对。可是,没当过教师的人不知道,当过教师的人却是太了解人民教师的艰辛和伟大了。见天跟那些单纯幼稚、活蹦乱跳、惹是生非的孩子们在一起,是有欢乐的一面,也有成就感,可也有着没完没了的烦恼。所以有些教师,即使是人见人夸的好教师也动不动就说不想干了,一有机会就想“跳槽”的大有人在。王三平就属于这种情况。 王三平按照王顺的吩咐来到城里,找到赵长水家。他在门口喊了一声:“赵局长在家吗?”赵长水的妻子惠晓兰闻声出来,见王三平提着烟酒,心里有些高兴,但还是没有叫王三平回家里坐坐的意思。王三平提说了王顺叫他来的。惠晓兰便不看僧面看佛面似的,笑嘻嘻价连忙把他请到家里,还要到卧室里打电话喊赵长水回来,被王三平拦挡住了。 王三平把提来的烟酒放下后,说自己找赵局长有点小事,赵局长若不在,就不麻烦了。惠晓兰不好意思地说,赵局长去地区开会昨天才回来,今天吃过饭刚刚出去。 王三平一听茶也不让沏,起身就要告辞。惠晓兰送他出门时一再说,赵局长回来后,她一定给说你来过了。 过几天,王三平来到教育局,走进赵长水办公室,首先报了自己的名字。 赵长水没有冷落他,之前有王顺给他通融过了,惠晓兰也把他给汇报过了。赵长水向王三平了解了一些情况后,就说他这年轻人很不错,让他好好干。王三平受宠若惊。当他把一个装有一万元现金的牛皮纸“信封”放在赵长水办公桌上的时候,心里忐忑不安,甚至战战兢兢。 王三平跟头一次弄这号事的人一样,总觉得自己卑微也有点儿胆怯吧!他生怕赵长水不接受那就尴尬了。其实,他多虑了。当官的不打送礼的嘛。果然,赵长水伸手抓起办公桌上的那个“信封”,似习惯性地掂了掂轻重,就往抽屉里一撂,又轻巧地把抽屉一推,然后双手合十,很气派地把身子往椅背上靠了靠,笑着对他说“我会考虑的。” 王三平心里急,过几天又去找赵长水打探消息。赵长水说:“你的条件现在还不成熟。”王三平感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离开教育局,他又去找王顺请教。王顺说:“赵局长的意思是说,你送那一万块还没到位,要乘热打铁,你再送一万块,试火一下。” 王三平不言传。王顺问他咋了,是不是后悔了。 王三平说:“我仅有的一万块已经送了,现在没钱了。”王顺哀叹一声,说:“好吧,我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借给你一万块,一个月以后你就是偷抢也要还我。” 第二天,王三平又将装有一万块的信封递到赵长水手里时,就想,赵局长虽说工资收入高,平时也有不少外快,但这一万块加上前面已经奉送的一万块,足可以让他心动了。果然,赵长水心动了,还习惯性地掂了掂分量后,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看得出,这笑容是真诚的,发自内心的,没有一点虚假的成分。王三平告辞时,赵长水说了一句叫他把心放在肚子里的话:“等好消息吧!” 不久教育局发出的文件,便证实了赵长水那天说的话。王三平如愿以偿地被任命为庙沟乡教育专干…… 这都是王三平以前的事了。这哪里像他干的事?这号事如果让很尊敬他的学生知道了,恐怕会小瞧他。不过,后来王三平渐渐价也不稀罕这个职务。学校作为一个教学单位,教学水平高就是最大的职务。无冕之王。这是后话。我们还是接着说王秀秀。 王秀秀进城里念书不到一年,受城里一些女同学的影响,开始精心打扮起自己。洗发膏、头油、洗面奶,甚至口红之类的一些有名堂的化妆品,都出现在了她那个小木箱中。她的穿着打扮,像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城里人。这种爱美之心是无可指责的,因为这不仅仅是使她们自己变得美丽,而且她们的美丽已经成为了生活中最动人的现象。 问题是,王秀秀学起高中课程很吃力,难一点的内容根本就弄不明白,就明白自己不是上大学的料,一天都不想学习上瞎用功了,有点儿时间就想上街逛逛。 乡中学的那段生活在她的心目中也早已变得遥远而模糊了,过去跟文娟的别扭她早已经淡忘了。没想到,半年多过去了,她跟文娟在一中楼道里碰上了。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嘿嘿笑了。 王秀秀笑吟吟价问:“文娟,你什么时候进城的?”文娟见王秀秀主动问候她,就对王秀秀有了好感——不管过去两人怎样别扭,今天说今天。她也笑吟吟价回答:“今天。”但脸上飞红,显得有些慌乱。 王秀秀又转过头问站在一旁的孙玉树:“你们吃了没?”孙玉树摇摇头答:“还没。” 王秀秀说:“我也没吃。”孙玉树说:“那咱们就赶紧到大灶上去吃,再迟就关门了。” 王秀秀说:“干脆到街上吃吧。”又热情洋溢价说,“我请客。” 文娟来一中是找孙玉树,连见王秀秀的意思都没有,却是偶然遇到了王秀秀。王秀秀一见面就对她这么热情,心里一热,想起过去错怪了王秀秀。这时候,她觉得过去同过学的人不管当时关系怎样,往后遇到一块是多么叫人感到亲切!但很快她又有另外一种感觉,觉得在这个出手大方的同学面前,自己有点像一个叫花子向她讨吃来了。 文娟站在那里不动也没言传一句。孙玉树也站着没动。他家里不富裕,不想请别人,也不想让别人请,进城快一年了,几乎不在街上的饭馆里吃饭。 王秀秀看出了他的心思,就亲切地用手碰了碰他的胳膊,说:“你别愣了,快走吧。”又说,“请你吃饭,又不是鸿门宴。”孙玉树心里觉得不是个滋味,看了文娟一眼,还是跟着王秀秀走了,文娟也走。 王秀秀领他们来到了一个快餐店,临窗而坐。 王秀秀问文娟:“想吃什么?”文娟说:“你们看吧。”孙玉树提议:“吃拌面吧,早点吃罢我请你们看录像。” 当时的小县城里,看一场录像是人们很开心向往的事情。这当然合王秀秀的心意。文娟心里高兴自不必说。 吃饭时,孙玉树不断地询问文娟的情况。王秀秀对他们的话不感兴趣。 吃罢饭,他们赶紧往录像厅走。 前面是一个水果摊子,摊贩不住口地叫卖:“新鲜水果,新鲜水果。”孙玉树说:“我去买水果。”说罢一扭身往水果摊走。王秀秀和文娟仍往录像厅走。 远远看见,那里已经闪烁起了灯火,并且聚集起一大片熙熙攘攘的人群。前面不远处围一疙瘩人。她们好奇地走近一看,一个 “魔术师”在表演:将一颗大豆放在其中一个碗里,叫人猜,猜中奖钱。 一个年轻后生上去押了钱,一下子就猜中了,拿到了奖钱。一旁的另一个年轻后生跃跃欲试,他明明价看见“魔术师”将豆子放在右边的一个碗里,打开却是空的,豆子在左边的碗里。 文娟拉了王秀秀一把,说:“走吧。”她边走边对王秀秀说:“那是个蒙人骗钱的,前面那个后生是他的托。”这话说的是她的感觉,这感觉不错,那样的表演在外行人看来是没有一点破绽,在内里虽说不是漏洞百出,却也是曲径通幽的,就像我们平常所见,法网恢恢疏而有漏,有徇私舞弊的后门可走,有不少犯罪分子逃之夭夭。 前面站一群年轻人,怪异地打扮自己,男子头发留长了,女子头发留短了,乍一看一群人都不男不女,那叫一壮观。 再往前,横着俩小混混,正想法寻点儿开心。他俩一胖一瘦,瘦子用手捅捅胖子,坏笑着说:“看呀,来了俩村姑,一大一小,咱一人一个。”胖子奸笑着说:“好的。”说罢手一挥,俩人晃晃悠悠地往前走。 王秀秀看到俩个小混混像是冲她们来的,小声嘀咕:“咱们遇到流氓了,赶紧跑吧。”文娟不甘示弱,嘀咕:“咱们前面跑,他们后边追来怎办?” 这倒是个问题,王秀秀没想到,她问文娟:“你说怎办?”文娟说:“先看看他们怎办?” 胖子嬉皮笑脸地伸出手,手里的票晃了晃对她们说:“哎哟,俩漂亮妹妹,没票吧,我多两张票出手。”王秀秀紧张的不敢言传,文娟扭头朝后看,孙玉树没来,却看到远处正有六七个年轻人嘻嘻哈哈说笑着往过来走,脑瓜一转,机灵劲儿就来了。她扫了他俩一眼,轻轻地说:“两张不够。” 胖子愣了愣,瘦子像没听清楚文娟的话,问:“你说甚?”文娟一脸不屑,手指一指走过来的那伙人,对俩小混混撒谎:“你看看,那么多人,两张票够吗?”王秀秀忍不住要笑,又不能笑,还是忍了。 这个脱身之计不错! 好,就是要看看那俩小混混的了。俩小混混一看,有点吃不准了,真的以为那些人跟文娟她们是一伙的,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不再纠缠了。胖子对瘦子坏笑了笑,说:“她们也是狼多肉少呀。”说罢俩人溜了。王秀秀和文娟毫发无损。 孙玉树提着一塑料袋萍果跑来了。给她俩一人一个苹果,自己也拿一个吃起来,就一起往前走。 录像厅门口的一个大红油漆木牌上面写着《西安事变》。孙玉树走到售票口买了票,他们就赶紧往录像厅里走。王秀秀对《西安事变》这个片子并不感兴趣,她对刚刚发生的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倒是兴味十足,对文娟的出奇制胜本领忍不住啧啧称奇。她给孙玉树说起那有惊无险的事,还心有余悸地感叹,危难之时还是文娟有办法。孙玉树说:“啊,是这样,这也算是个办法啊。”又说,“你们为什么不喊我过来。”“那是两个流氓,你有什么办法对付?”王秀秀吃吃地笑着说。她觉得文娟又勇敢又有智慧,是她从前没有想到的——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已经开映了。录像厅里,黑灯瞎火的,还有几个迟到的观众跟他们一样,找座位,一片大呼小叫。 《西安事变》电影文娟看过,眼前的录像色彩不像电影那么鲜艳,镜头也摇摇晃晃的,她看了半天才感到除了演员,很多内容跟以前也不一样。其中的张学良扮演者,演得形神相似,入木三分,既有大将风度,又有平民心态,很有真实感。坐在他们后面的一个人对旁边的人说:“这部录像是新拍摄的。” 回到一中,已经是晚上十点钟了。王秀秀宿舍里恰有一个同学回家了,空出一个床位,文娟酸腰困腿往床上一放,一觉大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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